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一、東陽迷霧?
夏后孔甲的獵車碾過東陽萯山的霜葉時，天邊正滾過鉛灰色的云團。隨車武士的戈尖挑著三只錦雞，獸皮箭囊已空了大半，這位年近四十的夏君卻毫無返意，青銅面具下的眼睛仍在林間逡巡。“再往深里走些，” 他扯了扯韁繩，胯下黑馬打了個響鼻，“昨日巫祝說，此山藏有白羆，獵得可鎮(zhèn)水患。”?
駕車的老臣仲堪暗自嘆息。自孔甲繼位三年來，夏都斟鄩的祭祀臺越筑越高，田間的野草也越長越深。前日方才有西河諸侯的急報，說黃河沿岸顆粒無收，百姓已開始啃食樹皮，可君主的心思全在這些虛無的祥瑞上。他剛要開口勸諫，狂風(fēng)突然從山坳里竄出，裹挾著沙礫抽打在人臉上，獵隊的旌旗 “啪” 地斷了旗桿。?
“不好！” 仲堪失聲驚呼。山林瞬間被黑暗吞噬，原本熟悉的路徑全然隱沒在濃霧中。武士們慌忙點燃火把，橘紅色的光暈里，只見樹木的影子扭曲如鬼魅?？准拙o攥著腰間的玉圭，這是他繼位時從祖廟請出的鎮(zhèn)國之寶，此刻掌心竟沁出了冷汗 —— 二十六年的等待與隱忍涌上心頭，當(dāng)年父親不降傳位給弟弟扃，他在民間蟄伏的日夜里，也曾無數(shù)次在這樣的黑暗中掙扎。?
迷霧中傳來嬰兒的啼哭，微弱卻清晰?？准籽曇糇呷?，撥開濕漉漉的灌木叢，一座簡陋的茅草屋出現(xiàn)在眼前。屋門虛掩著，里面?zhèn)鱽韹D人的喘息和蒼老的念叨。他示意武士在外等候，獨自掀簾而入。?
土炕邊圍著兩個老嫗，炕上的產(chǎn)婦正咬著布巾用力，一個渾身通紅的男嬰剛剛降生，哭聲響亮得蓋過了屋外的風(fēng)聲。見陌生人闖入，老嫗們慌忙跪倒，看清來人腰間的龍紋玉帶，頓時篩糠般發(fā)抖：“君、君上……”?
孔甲的目光落在嬰兒身上，那孩子的手指竟緊緊攥著一片斷裂的木片，像是握著某種宿命的憑證?！敖袢战瞪?，恰逢寡人到此?！?他緩緩開口，語氣里帶著不自覺的威嚴(yán)，“是吉是兇？”?
一個老嫗磕頭如搗蒜：“君上駕臨，是天大的福分！這孩子定能封侯拜相！” 另一個卻面色慘白：“怕是…… 怕是承受不起這般貴氣，恐有殃禍啊?！?
孔甲冷笑一聲。他這輩子聽得最多的就是這種話，當(dāng)年大臣們也說他 “德薄不堪承大統(tǒng)”，可他終究還是坐上了王位?！鞍押⒆颖?，” 他向仲堪伸出手，“寡人收他為子，養(yǎng)在宮中。普天之下，誰敢傷寡人的孩兒？”?
產(chǎn)婦虛弱地抬眼，淚水混著汗水滑落，卻連半句哀求都說不出來。老嫗們面面相覷，最終還是顫抖著將襁褓遞了過去?？准捉舆^嬰兒，只覺那小小的身軀暖得燙人，竟讓他連日來因祭祀不順而煩躁的心緒平復(fù)了些許。此時風(fēng)漸漸停了，濃霧散去一角，露出了熟悉的歸途。?
二、龍池風(fēng)波?
這孩子被取名為 “摯”，意為被上天眷顧者?？准坠鎸λ暼艏撼?，不僅請了最好的巫祝為他祈福，還特意在宮中開辟了一處庭院，讓他跟著樂師學(xué)習(xí)鼓瑟。摯長到十歲時，已出落得眉目清秀，尤其擅長辨識樂音，連宮中最資深的樂師都稱贊他有 “天籟之耳”。?
可孔甲的心思早已不在這個養(yǎng)子身上。自從兩年前 “十日并出” 的異象出現(xiàn)后，他便認(rèn)定是上天示警，將朝政悉數(shù)交給仲堪打理，自己則整日與巫祝們研究祭祀之法。就在他為如何取悅天帝愁眉不展時，內(nèi)侍突然跌跌撞撞地闖入：“君上！天降祥瑞！朝門之外，來了兩條神龍！”?
孔甲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出宮殿，只見宮門前的空地上，兩條鱗甲泛著青金色的巨獸正蜷臥在地，長長的龍須垂在地上，偶爾抬爪時，爪尖會閃過細(xì)碎的電光?！笆翘斓鄣亩髻n！” 孔甲狂喜不已，跪倒在地連連叩拜，“寡人果然誠心感天！”?
可狂喜之后便是難題 —— 沒人知道該如何飼養(yǎng)神龍。宮中的庖廚試著投喂牛羊，神龍只是漠然轉(zhuǎn)首；巫祝們燒了無數(shù)香燭，吟誦了冗長的祝文，神龍依舊紋絲不動。孔甲整日守在龍池邊，眼看著神龍的鱗甲日漸失去光澤，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臣舉薦一人！” 大夫鄧云上前奏道，“陶唐氏后裔劉累，曾師從豢龍氏學(xué)習(xí)馴龍之術(shù)，或許能解君上之困。”?
孔甲立刻派人尋訪，三日后，劉累便身著粗布衣裳出現(xiàn)在宮門前。此人身材瘦削，眼神卻極為靈動，見到神龍先是叩拜，而后繞著龍池觀察半晌，胸有成竹地說：“君上放心，此龍喜食瑤草，輔以甘泉，不出半月便能恢復(fù)神采?！?
孔甲大喜過望，當(dāng)即封劉累為 “御龍氏”，賜給他豕韋氏的舊封地。劉累果然有些手段，他每日清晨進(jìn)山采摘瑤草，親自調(diào)和甘泉喂養(yǎng)神龍，不過十日，兩條神龍便重新抖擻起來，偶爾還會在池中翻騰戲水，引得宮中眾人爭相觀看?？准讓⒗塾l(fā)信任，時常召他入宮飲酒，詢問馴龍的訣竅。?
摯也常去龍池邊玩耍，他不像其他人那樣畏懼神龍，反而會坐在池邊，用小石子敲擊石壁，聽那聲音在水面回蕩。劉累見他有趣，便教他辨識龍的鳴音：“雄龍吟聲渾厚，如鐘鼓齊鳴；雌龍吟聲清越，似玉磬相擊。” 摯默默記在心里，回到庭院后便用瑟模仿，竟學(xué)得有七八分相似。?
變故發(fā)生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內(nèi)侍突然慌張來報，說雌龍不知為何倒在池邊，已經(jīng)沒了氣息?？准宗s到龍池時，只見劉累正跪在雌龍旁瑟瑟發(fā)抖，雄龍在池中焦躁地翻騰，激起丈高的水花?！斑@是怎么回事！” 孔甲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青銅面具下的臉漲得通紅。?
劉累連連磕頭，額頭磕出了血：“君上恕罪！今日喂食時，雌龍突然發(fā)狂，撞在池邊石壁上…… 臣、臣罪該萬死！”?
仲堪在一旁悄悄拉了拉孔甲的衣袖，低聲道：“君上，神龍已死，責(zé)罰無益。不如暫且隱瞞此事，免得諸侯非議?！?孔甲強壓下怒火，盯著劉累看了許久，最終冷冷道：“此事若有旁人知曉，寡人定誅你九族?！?
當(dāng)晚，劉累提著食盒入宮求見，盒中盛著熱氣騰騰的肉醬?！俺几心罹虾穸?，特將祖?zhèn)髅胤脚胫频囊拔东I(xiàn)給君上。” 他低著頭，不敢直視孔甲的眼睛?？准渍臒┮鈦y，嘗了一口便覺味道鮮美異常，不知不覺竟吃了大半。?
幾日后，孔甲突然想起那肉醬的滋味，派人去召劉累再做些來?？蓛?nèi)侍回來卻說，劉累早已帶著家人逃到了魯縣?？准走@才恍然大悟，自己吃的竟是龍肉！他氣得砸碎了面前的青銅鼎，怒吼道：“抓！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這個逆賊抓回來！”?
武士們圍住龍池，想要捉拿雄龍問罪?？蓜偡鸥沙厮?，雄龍突然仰天長嘯，聲音震得宮殿的瓦片簌簌掉落。剎那間，天空烏云密布，雷電劈中了祭祀臺的旗桿，大火迅速蔓延開來。武士們嚇得四散奔逃，雄龍趁機騰云而起，消失在雷雨之中。?
孔甲站在宮殿的高臺上，看著熊熊燃燒的祭祀臺，突然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他想起巫祝說過，神龍乃天帝使者，如今雌龍慘死，雄龍遁走，怕是上天要降罪了。當(dāng)晚，他便病倒在床，夢中全是雌龍怨恨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