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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村光棍給我家送10年柴,死后律師上門:他留了500萬遺產(chǎn)全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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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七死了。

天陰沉沉的,像塌了半邊,雨絲比針尖還密,扎在人臉上生疼。

鄰村那破敗的老祠堂里,更是冷清得瘆人。薄皮棺材擺在正中,連個像樣的花圈都湊不齊。

尤剛蹲在火盆邊,機(jī)械地往里添著紙錢?;鹈纭昂簟钡剀f起,又無力地落下去,像柴七那一口斷了就沒再續(xù)上的氣。

除了尤剛,自家村里沒一個外人來。

柴七無兒無女,一輩子老光棍,死了都像沒來過一樣。

鄰村的村長走過來,拍了拍尤剛的肩膀:“尤剛啊,有你這份心,柴七在底下也該知足了?;厝グ桑@兒沒你事了?!?/strong>

尤剛“嗯”了一聲,站起身。他那雙常年干粗活的手,在褲腿上蹭了蹭。

他對著那口棺材,深深鞠了三個躬,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那片濕冷的雨霧里。



01

尤剛一進(jìn)自家院門,就聞到一股潮濕的木頭味。

院子一角,劈好的柴火堆得像座小山,碼得整整齊齊。

這是柴七送的。

一送,就是十年。風(fēng)雨無阻。

他老婆陳靜正蹲在屋檐下搓洗衣服,見他回來,把濕淋淋的手在圍裙上使勁抹了兩把。

“你還真去了?”陳靜的聲音有點(diǎn)尖,像那搓衣板,“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鄰村老光棍,你去湊什么熱鬧?也不嫌晦氣!”

“人死了,總得有個人去送送?!庇葎倫灺晲灇獾鼗卮?,脫下那件被雨淋得半濕的舊褂子。

里屋傳來一陣壓抑的咳嗽聲。

“媽醒了?!标愳o站起身,努了努嘴,“藥剛喂了。這個月光買藥就花了三百多。女兒下學(xué)期開學(xué)的學(xué)費(fèi),你打算上哪兒弄去?”

尤剛沒吱聲,走到墻角,拎起了那把卷了刃的斧頭。

他蹲下去,挑了塊柴七送來的硬木頭,一斧頭下去,“咔嚓”一聲,木頭應(yīng)聲裂開。

“總會有辦法的?!?/p>

“有辦法?你有啥辦法?”陳靜把一盆臟水“嘩”地潑到院子當(dāng)中的泥地上,“就靠你那點(diǎn)死力氣?還是靠那堆破柴火?”

她指著那堆柴山:“尤剛,不是我說你。你就是太老實(shí),老實(shí)得犯傻!那柴七,人人都說他腦子不清楚,神神叨叨的,你還真把他當(dāng)恩人了?”

“他沒害過我。”尤剛又劈開一塊木頭。

“他沒害你?他都快成咱家的笑話了!”陳靜拔高了聲音,“十年,風(fēng)雨無阻給咱家送柴。他為啥光給咱家送?不給別人家送?村里人現(xiàn)在都怎么戳咱脊梁骨的,你不知道?”

“他們愛說啥說啥?!?/p>

“你!”陳靜氣得把手里的濕衣服重重摔進(jìn)盆里,“我懶得管你!反正女兒下學(xué)期的學(xué)費(fèi),八百塊,一分都不能少!你自己想辦法!”

尤剛沒再說話。

院子里只剩下他“砰、砰”的劈柴聲,一下,又一下,比雨聲還讓人心煩。

02

柴七的死,像往尤剛家這口本就不平靜的鍋里,又撒了一把鹽。

傍晚,陳靜黑著臉,遞給他一個空醬油瓶。

“家里沒醬油了,去村口小賣部打一瓶。”

尤剛接過瓶子,默默地出了門。

天剛下過雨,村里的土路泥濘不堪,一腳踩下去,半天拔不出來。

村口那棵老槐樹下,照例聚著幾個老娘們,一邊擇著菜,一邊嚼著舌根。

看到尤剛過來,她們的聲音非但沒小,反而更刻意了些。

“喲,尤剛,給柴七送終回來了?”張家嬸子皮笑肉不笑地開了口。

尤剛“嗯”了一聲,低著頭想快點(diǎn)走過去。

“嘖嘖,真是好人吶?!崩罴移牌抨庩柟謿獾亟釉挘斑@十年的柴火,可沒白燒。情義重??!”

“可不是嘛!”另一個婦人湊過來,“平白無故的,為啥就獨(dú)獨(dú)給你家送柴?送了整整十年!這里頭要是沒點(diǎn)說道,誰信吶?”

“就是,都說柴七年輕時在外面發(fā)了筆橫財(cái),不干凈。要不他一個老光棍,哪來的錢天天喝酒吃肉?”

“依我看吶,八成是尤剛抓著人家什么把柄了,要么就是……”

尤剛捏緊了手里的醬油瓶,猛地抬起頭。

那幾個老娘們被他通紅的眼睛嚇了一跳,后面的話才算咽了回去。

尤剛一言不發(fā),快步走進(jìn)了小賣部。

“來瓶醬油?!?/p>

小賣部的老板娘一邊打醬油,一邊也忍不住問:“剛子,你跟那柴七……到底啥關(guān)系啊?他真就白送你十年柴?”

尤剛把錢拍在柜臺上,拿過醬油瓶,轉(zhuǎn)身就走。

他不想解釋。

他怎么解釋?

他難道要告訴全村人,十年前那個大雪封山的晚上,他媽剛癱瘓,女兒發(fā)高燒沒錢買藥,他一個大男人走投無路,半夜想去偷點(diǎn)東西,結(jié)果撞見了快凍死在自家屋檐下的柴七?

他難道要說,他當(dāng)時把身上唯一的十塊錢,和半個黑面饅頭,都給了那個比他還像鬼的柴七?

這些話說出去,誰信?

連他老婆陳靜都不信。

03

尤剛黑著臉,提著醬油瓶往家走。

剛拐過路口,迎面碰上了堂哥尤強(qiáng)。尤強(qiáng)剛從地里回來,扛著鋤頭,褲腿上全是泥。

“剛子。”尤強(qiáng)喊住他。

尤剛“嗯”了一聲,算是打了招呼,低著頭就想走。

“站住?!庇葟?qiáng)幾步跨過來,擋在他面前。

尤剛抬起頭,對上堂哥那雙看透人心的眼睛。

“咋了,臉黑得跟鍋底似的?”尤強(qiáng)從兜里摸出一包“紅梅”煙,抽出一根遞給尤剛。

尤剛擺擺手:“哥,不抽,家里還忙?!?/p>

“忙啥!”尤強(qiáng)把煙硬塞到他手里,自己也點(diǎn)上一根,猛吸了一口,吐出的煙霧在潮濕的空氣里散開。

“又聽那幫長舌婦嚼舌根了?”

尤剛沒說話,算是默認(rèn)了。

尤強(qiáng)“呵”地笑了一聲,那笑里帶著點(diǎn)不屑。

“剛子,外邊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你別往心里去。”他那只滿是老繭的大手,重重地拍在尤剛的肩膀上,“你給柴七送終,這事兒,哥覺得你做得地道!沒毛??!”

尤剛的眼圈,騰地一下就紅了。

這是柴七死了這幾天,他聽到的唯一一句人話。

“人死了,送一程,這是做人的本分。她們懂個啥?”尤強(qiáng)又吸了口煙,“你就是……太老實(shí)?!?/p>

尤強(qiáng)嘆了口氣,看了看尤剛那破舊的院門:“家里的難處,哥知道。老太太那藥不能斷,小雨開學(xué)……”

他把手伸進(jìn)內(nèi)兜,掏了半天,掏出一個用手帕包著的小卷兒。

打開手帕,是幾張零零碎碎的票子。

尤強(qiáng)點(diǎn)了點(diǎn),抽出兩張五十的,塞進(jìn)尤剛上衣的口袋里。

“哥這兒也不寬裕。這點(diǎn)錢你先拿著應(yīng)急?!?/p>

“哥,這不行……”尤剛趕緊往外掏。

“拿著!”尤強(qiáng)按住他的手,眼睛一瞪,“跟我還客氣?先給媽買藥!學(xué)費(fèi)的事兒,咱哥倆再一起想辦法!天塌不下來!”

尤剛再也說不出話來,捏著口袋里那一百塊錢,感覺比一千斤的擔(dān)子還重,但也比一千斤的棉花還暖。

“行了,回去吧?!庇葟?qiáng)又拍拍他,“別讓你媳婦看扁了。男人,得撐得住!”

尤剛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提著醬油瓶回了院子。

04

尤強(qiáng)給的那一百塊錢,讓尤剛心里那塊大石頭松動了點(diǎn)。

可他這口氣還沒松利索,三天后,更大的石頭砸了下來。

那天下午,天出奇的晴朗。

尤剛正在院子里,修理那把快散架的鋤頭。陳靜在屋里給老娘擦身子。

村口的土路上,突然揚(yáng)起一陣黃塵。

一輛黑色的桑塔納轎車,像個怪物一樣,慢慢悠悠地開了過來。

這在小山村里可是天大的稀罕物。

村里立刻就炸了鍋。

“快看,小轎車!”

“這是誰家來親戚了?”

“看這車牌,市里的!”

那輛黑得發(fā)亮的桑塔納,在村里繞了兩圈,最后,在一片驚愕的目光中,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尤剛家那扇破舊的木門前。

尤剛拿著鋤頭,愣在了院子中央。

陳靜也從屋里跑了出來,緊張地抓著自己的衣角。

全村的人,老的少的,都圍了過來,里三層外三層,把尤剛家門口堵得水泄不通.

車門打開了。

先下來一個司機(jī),拉開了后座的門。

接著,兩個穿著白襯衫、黑西褲的男人走了下來。他們頭發(fā)梳得油亮,手里的黑色公文包,在太陽底下反著光。



這兩人,跟土里土氣的村子,格格不入。

帶頭的男人四十多歲,戴著一副金邊眼鏡,推了推。他踩著那雙锃亮的皮鞋,小心地繞過地上的雞糞,走到尤剛面前。

“請問,您是尤剛先生嗎?”

男人的聲音很好聽,但透著一股生分。

尤剛傻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我就是。”

“你好,尤剛先生?!蹦腥松斐鍪帧?/p>

尤剛慌忙在滿是泥的褲子上使勁擦了擦手,才敢小心翼翼地上去握了一下。

那人的手,又白又軟,跟沒骨頭似的。

“我們是市里‘方圓律師事務(wù)所’的?!蹦腥俗晕医榻B,“我姓張,這位是我的助手,小李?!?/p>

律師?

尤剛和陳靜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驚恐。

“律、律師?”陳靜的聲音都抖了,“找……找俺們家干啥?俺們可沒犯法!”

“大妹子你別緊張?!睆埪蓭熜α诵Γ切σ鉀]到眼睛里,“我們是受人之托?!?/p>

他看了看周圍越聚越多的人群,清了清嗓子。

“我們是受柴望先生的生前委托,來宣布一份遺囑?!?/p>

“柴望?”尤剛皺起眉頭,“不認(rèn)識。你們是不是找錯人了?”

看熱鬧的人群也議論紛紛,都說村里沒這號人。

“柴望,是他的本名?!睆埪蓭煵换挪幻?,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他的另一個名字,或者說,你們這里的叫法……”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尤剛。

“他叫,柴七。”

院子里“嗡”的一聲,像炸開了一窩馬蜂。

“柴七?”

“那個老光棍?”

“他還有遺囑?他有啥好囑咐的?那兩間破土房?”

尤剛也徹底懵了:“柴叔?他……他委托你們?”

“是的?!睆埪蓭煷蜷_了那份文件,扶了扶眼鏡,用一種近乎宣判的語氣,高聲念道:

“根據(jù)柴望先生,也就是柴七先生,在生前立下的具名合法遺囑。他將其名下所有個人遺產(chǎn)……”

張律師在這里停頓了一下,似乎是想增加效果。

“……全部贈予,尤剛先生?!?/p>

尤剛感覺自己好像被雷劈中了,耳朵里嗡嗡作響。

他老婆陳靜,卻比他反應(yīng)快。

“遺產(chǎn)?啥遺產(chǎn)?他那破房子還是那幾件破衣服?”陳靜不屑地問。

張律師抬起頭,直視著陳靜,一字一句地說道:

“柴望先生名下,在市工商銀行的個人儲蓄賬戶內(nèi),共有存款……”

他翻過一頁紙。

“共計(jì),五百萬元人民幣?!?/p>

“多……多少?”陳靜以為自己幻聽了,她使勁掏了掏耳朵。

張律師推了推眼鏡,又一次清晰地,一字一句地重復(fù)道:

“伍,佰,萬。人民幣?!?/p>

“整?!?/p>

院子里,一瞬間,死一般的寂靜。

風(fēng)吹過老槐樹的“沙沙”聲,清晰可聞。

尤剛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眼前一黑,手里的那把破鋤頭,“咣當(dāng)”一聲,掉在了地上。

05

“咣當(dāng)!”

鋤頭落地的聲音,把所有人的魂兒都震了一下。

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的,不是尤剛,也不是陳靜,而是圍在門口的張家嬸子。

“老天爺!五……五百萬?”

她這一嗓子,像是往滾開的油鍋里倒了一瓢涼水。

整個院子,徹底炸了。

“五百萬!我這輩子連五萬塊都沒見過!”

“柴七那個老光棍?他哪來的五百萬?”

“騙子!這肯定是城里來的騙子!”

“尤剛!你小子……你發(fā)了??!”

羨慕、嫉妒、質(zhì)疑、貪婪……幾十雙眼睛,一瞬間全都盯上了尤剛,那目光像釘子一樣,要把他釘死在當(dāng)場。



陳靜的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她死死地盯著那個張律師,嘴唇哆嗦著:“你……你再說一遍……多少?”

“是五百萬,女士?!睆埪蓭燂@然對這種場面見怪不怪,他推了推眼鏡,“這是柴望先生的遺囑正本,以及銀行的資產(chǎn)證明。請問,我們能進(jìn)屋談嗎?”

“對對對,進(jìn)屋!快進(jìn)屋!”陳靜像被燙了一下,猛地驚醒。

她一把拉過還在發(fā)懵的尤剛,另一只手手忙腳亂地去推堂屋的門:“律師同志,快請進(jìn),快請進(jìn)!外面……外面亂……”

“都散了!散了!看什么看!”

一個洪亮的聲音從人群后傳來。

堂哥尤強(qiáng)扒開人群,大步走了進(jìn)來。他臉色鐵青,手里還提著一把剛從地里帶回來的鐵鍬。

他往門口一站,像尊門神。

“都堵在這兒干啥?等天上掉錢嗎?”尤強(qiáng)吼了一嗓子。

村里人被他這氣勢鎮(zhèn)住了,議論聲小了下去,但沒一個人肯走。

尤強(qiáng)沒理他們,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砰”的一聲把兩個律師和尤剛夫婦關(guān)在了門里。

堂屋里光線很暗,一股子霉味。

張律師把他的公文包放在那張掉漆的八仙桌上,那“啪嗒”一聲輕響,讓尤剛又是一個激靈。

“尤剛先生?!睆埪蓭煆陌锬贸鰩追菸募?,推到他面前,“這是遺囑的復(fù)印件,您需要在這幾處簽字,確認(rèn)我們已經(jīng)送達(dá)?!?/p>

尤剛低著頭,看著那白紙黑字上的“伍佰萬圓整”,只覺得那字在跳,在燒。

“我……我不能要。”

尤剛的聲音沙啞,像被砂紙磨過。

“啥?”陳靜猛地轉(zhuǎn)過頭,眼睛瞪得像銅鈴,“尤剛你瘋了!你說啥?”

“我說我不能要!”尤剛猛地一拍桌子,那桌子晃了三晃,“柴叔……他一個老光棍,他哪來的五百萬?這錢……這錢燙手!我不能要!”

“你不要?你憑啥不要!”陳靜的嗓子瞬間拔高,“律師都找上門了,白紙黑字!這是咱該得的!”

“咱該得個屁!”尤剛也紅了眼,“他送我十年柴,我就得要他五百萬?這是哪門子道理?”

“我管你什么道理!媽的藥錢!女兒的學(xué)費(fèi)!這房子……”

“都別吵了!”

尤強(qiáng)一聲暴喝,屋里總算安靜了。

他拿起桌上的文件,一頁一頁看得極其仔細(xì)。他雖然只念到初中,但字還都認(rèn)識。

半晌,他把文件放下,看著張律師。

“律師同志,我問你,這遺囑,真的假的?這錢,干不干凈?”

張律師點(diǎn)點(diǎn)頭:“尤強(qiáng)先生是吧?我用我的職業(yè)執(zhí)照擔(dān)保,遺囑經(jīng)過了公證,具有完全的法律效

力。至于錢款,全部在柴望先生的個人合法賬戶上,來源清晰?!?/p>

“來源是啥?”尤強(qiáng)追問。

張律師笑了笑:“抱歉,這屬于客戶隱私,我無權(quán)透露。我只能說,這筆錢,絕對干凈?!?/p>

他看了看尤剛:“尤剛先生,我們不強(qiáng)迫您。這份文件您先收著。這是我的名片?!?/p>

他拿出一張小卡片遞給尤剛。

“您想通了,隨時來市里找我辦手續(xù)。不過我提醒您,遺囑的有效期是兩個月。兩個月內(nèi)您不簽字,我們將視為您自動放棄繼承權(quán)?!?/p>

說完,他收起公文包,和助手小李一起,禮貌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告辭了?!?/p>

尤強(qiáng)拉開門,兩個律師在全村人的注視下,坐上桑塔納,揚(yáng)長而去。

車一走,尤剛家的院門,再次被圍得水泄不通。

06

那一夜,尤剛家沒點(diǎn)燈。

不是為了省電,是根本不敢點(diǎn)。

院門被陳靜用一根粗木棍死死頂住,可外面的聲音,還是一陣一陣往里鉆。

有小孩的起哄聲:“尤剛成財(cái)主了!”

有女人的尖酸話:“這下好了,一步登天,還用得著咱這些窮鄰居?”

還有幾個喝了酒的男人,在門口“砰砰”砸門。

“尤剛!出來!發(fā)了財(cái)請哥幾個喝一頓??!”

“裝什么死!五百萬!拿出來分分!”

陳靜嚇得躲在屋里,抱著被子瑟瑟發(fā)抖。

尤剛就坐在堂屋的黑暗里,一根接一根地抽著尤強(qiáng)傍晚時塞給他那包“紅梅”。

煙霧繚繞,他那張老實(shí)的臉,在忽明忽暗的火星里,顯得格外猙獰。

“剛子……”陳靜摸黑走過來,聲音都在抖,“他們……他們不會闖進(jìn)來吧?”

尤剛沒說話,又吸了一口煙。

“剛子,你跟我說句實(shí)話……”陳靜蹲下來,抓著他的胳膊,“那五百萬……真的是柴七給的?你……你到底瞞著我啥了?”

“我瞞你啥了?”尤剛苦笑一聲,“我要是知道,我現(xiàn)在還用坐在這兒?”

“可……可那是五百萬??!”陳靜的聲音突然激動起來,“你個木頭!你沒聽律師說嗎?咱家有錢了!咱可以去市里買大房子!給媽請保姆!給小雨請最好的老師!”

她搖晃著尤剛:“你快去簽字??!明天就去!晚了,錢就飛了!”

尤剛猛地甩開她的手,站起身。

“你懂什么!”他低吼道,“那是五百萬!不是五百塊!你知不知道,這錢拿了,咱家……咱家就再也沒安生日子了!”

“我不管!”陳靜也哭喊起來,“我過夠了這窮日子!我怕了!我一天到晚就怕沒錢買藥,怕女兒回來跟我說學(xué)校要交錢!現(xiàn)在錢就在眼前,你憑什么不要!”

“砰!”

一個啤酒瓶砸在院門上,碎了。

“尤剛!你個縮頭烏龜!給老子滾出來!”

陳靜嚇得尖叫一聲,撲到尤剛懷里,抖得像風(fēng)中的葉子。

尤剛抱住她,身體也是僵硬的。

他想起了十年前那個雪夜,他給柴七的那半個黑面饅頭。

難道……就因?yàn)槟莻€?

不。

尤剛打了個冷顫。

07

第二天,天剛亮。

尤剛家的院門外,就蹲滿了人。

不是來鬧事的,就是來看熱鬧的。大家交頭接耳,指指點(diǎn)點(diǎn)。

尤剛一夜沒合眼,頂著兩個黑眼圈拉開了門。

門外的人“呼啦”一下圍上來。

“剛子,恭喜??!”

“尤大哥,以后發(fā)達(dá)了,可別忘了兄弟們!”

“剛子,你看我那三千塊錢的化肥款,能不能先……”

尤剛一言不發(fā),推開人群,徑直往外走。

他要去找堂哥尤強(qiáng)。

剛走到村口,就被人攔住了。

不是本村的人。

是三個流里流氣的陌生青年,騎著“嘉陵”摩托車,堵在路中間。

為首的一個,頭發(fā)染得焦黃,嘴里叼著煙,正用一種不善的目光打量他。

“你就是尤剛?”黃毛吐了個煙圈。

尤剛心里“咯噔”一下:“你們是……”

“我們是誰不重要?!秉S毛用腳尖點(diǎn)了點(diǎn)地,“重要的是,有人托我們來問問你。柴七的錢,你拿得安穩(wěn)嗎?”

“柴七?”



“呸!”黃毛一口唾沫吐在尤剛腳前,“少他媽裝蒜!那是我老叔公!他的錢,就是我們柴家的錢!你一個外姓人,憑什么拿?”

尤剛這才明白過來。

柴七的遠(yuǎn)房親戚。

“律師說了,這是……這是遺囑?!?/p>

“遺囑?”黃毛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老子不認(rèn)那玩意兒!老子只認(rèn)拳頭!”

他旁邊的兩個青年“轟”地?cái)Q了下摩托油門,發(fā)動機(jī)的咆哮聲刺耳。

“我兄弟柴大頭,過兩天就到?!秉S毛用手指戳著尤剛的胸口,“識相的,就把錢吐出來。要不然,先打斷你兩條腿!”

“你們……你們這是敲詐!”尤剛氣得發(fā)抖。

“敲詐?”黃毛一巴掌扇在尤剛臉上,力氣不大,但侮辱性極強(qiáng)。

“老子就敲詐你了,怎么著?去報(bào)官???”

“你敢打人!”

“剛子!”

尤強(qiáng)帶著幾個村里的壯勞力,拿著扁擔(dān)和鋤頭沖了過來。

“媽的!外村人敢在咱村撒野!”尤強(qiáng)把尤剛一把拉到身后,鋤頭往地上一頓。

黃毛看了看尤強(qiáng)他們手里明晃晃的農(nóng)具,又看了看自己這三個人,哼了一聲。

“行。尤剛,你等著。我哥柴大頭,可沒這么好說話!”

三個人騎上摩托,“突突突”地走了。

尤強(qiáng)一跺腳:“剛子!這是惹上大麻煩了!柴大頭那伙人,是鎮(zhèn)上有名的地痞無賴!這錢……真他媽燙手!”

尤剛摸著火辣辣的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08

柴大頭真的來了。

三天后。

他不是坐摩托來的,是開著一輛破舊的面包車來的。

車上呼啦啦下來七八個人,個個膀大腰圓,滿臉橫肉。

柴大頭是個四十多歲的胖子,脖子上戴著一條黃豆粗的金鏈子。

他一腳踹開尤剛家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院門,搬了把椅子,大馬金刀地坐在了院子中央。

“尤剛呢?給老子滾出來!”

尤剛和陳靜躲在屋里,腿都軟了。

尤強(qiáng)聞訊趕來,也被這陣仗嚇住了。

“柴……柴老板……”尤強(qiáng)硬著頭皮上前,“有話好好說,剛子他……”

“滾你媽的!”柴大頭一腳踹翻面前的小板凳,“這兒沒你說話的份兒!叫尤剛出來!今天他不把那五百萬的來路說清楚,老子就拆了他這破房子!”

“錢是柴七老叔留下的!有律師作證!”陳靜在屋里壯著膽子喊。

“律師?”柴大頭哈哈大笑,“律師算個屁!老子就是法!尤剛,你再不出來,老子可就進(jìn)去請你了!”

尤剛知道躲不過去了。

他推開尤強(qiáng),走了出去。

“錢,是柴叔留給我的。遺囑上寫得清清楚楚?!?/p>

“清清楚楚?”柴大頭站起身,走到尤剛面前,比他高了半個頭,“我告訴你什么叫清清楚楚。那老東西的錢,來路不明!他是個殺人犯!他那錢是黑心錢!你拿了,你就是同伙!你得跟他一起掉腦袋!”

“你……你血口噴人!”

“血口噴人?”柴大頭陰冷地笑了起來,“十年前,北山那起特大礦難,死了三十多口子!你知道不?那老東西,就是卷了撫恤金跑路的黑心工程師!”

“你拿了他的錢,就是銷贓!老子現(xiàn)在就去報(bào)官,抓你!”

尤剛的腦子“嗡”的一聲,徹底空白了。

礦難?殺人犯?黑心錢?

“剛子,別信他的!”尤強(qiáng)在一旁急道,“他這是嚇唬你!”

“嚇唬他?”柴大頭拍了拍尤剛的臉,“小子,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jī)會。這錢,你要命,還是要?”

尤剛被這個消息徹底砸懵了。

他不要錢,他要命。

可……可如果柴七真是……

他忽然想起了那個張律師。

對,律師!只有他知道真相!

“我要去市里?!庇葎偯偷靥痤^。

“去市里?”柴大頭笑了,“你走得了嗎?”

“哥!”尤剛看向尤強(qiáng),“幫我!我必須去找那個張律師問清楚!”

尤強(qiáng)咬了咬牙,對著身后的幾個村民喊:“鄉(xiāng)親們!外人欺負(fù)到咱家門口了!咱不能眼睜睜看著!”

村民們和柴大頭的人,對峙了起來。

尤剛趁亂,從后院翻墻,一路狂奔到了鎮(zhèn)上,搭上了去市里的第一班車。

兩個小時后,他氣喘吁吁地沖進(jìn)了“方圓律師事務(wù)所”。

“張律師!張律師!”

張律師正在看文件,看到是他,并不驚訝,只是平靜地抬了抬眼皮。

“尤剛先生?你來了。”

“張律師!”尤剛撲到他桌前,嗓子都喊破了,“那錢……那錢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們說……他們說柴叔是……是殺人犯!是黑心錢!是不是真的?”

張律師放下了手里的筆。

他沉默地看了尤剛足足有十秒鐘。

“尤剛先生,請坐?!?/p>

“我不坐!”尤剛急得滿頭大汗,“你快告訴我!是不是真的?”

張律師嘆了口氣。

“我預(yù)料到您會回來。我也預(yù)料到,會有人去找您?!?/p>

他站起身,走到身后的保險(xiǎn)柜前,輸入密碼,轉(zhuǎn)動把手。

“咔噠”一聲。

他從里面拿出一個用牛皮紙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還蓋著火漆印的厚重文件袋。

“柴望先生,在立遺囑的時候,也留下了這個?!?/p>

張律師把文件袋放到桌上,推到尤剛面前。

“他說,如果您只是來領(lǐng)錢,那這個東西,我將永遠(yuǎn)銷毀。但如果您是帶著恐懼和疑問回來的……就讓您親手打開它。”

尤剛的手,抖得厲害。

他看著那個火漆印,不敢去碰。

“張律師……這……這是什么?”

“我不知道?!睆埪蓭煋u搖頭,“這是絕對密封的。我只知道,柴先生說,五百萬是給您安身立命的。而這里面的東西,是讓您……認(rèn)清這個世界的?!?/p>

尤剛顫抖著,撕開了密封條,扯開了那個牛皮紙袋。

里面沒有信,也沒有錢。

只有一沓厚厚的文件,和最上面……一張照片。

一張已經(jīng)泛黃、卷了邊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兩個人。

尤剛只看了一眼。

“啪嗒!”

他剛端起來準(zhǔn)備喝水的那杯水,從他顫抖的手中直直滑落。

玻璃杯摔在光潔的大理石地板上,應(yīng)聲碎裂。

水花和玻璃碎片濺了尤剛一褲腿。

但他一動不動,像是被凍住了一樣。

他那張老實(shí)巴交的臉上,血色瞬間褪盡,變得慘白如紙。

“尤……尤剛先生?”張律師被他這反應(yīng)嚇了一跳,站了起來,“您怎么了?”

尤剛的喉嚨里發(fā)出“咯咯”的響聲,他抬起頭,那雙眼睛里充滿了無法理解的驚恐和茫然。

他指著那張照片,嘴唇抖得不成樣子。

“這……這不可能……”

“他……他怎么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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