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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您就把那紅燭熄了吧,我不嫁?!卑⑿阕诨璋档拇惭剡叄曇衾涞孟窬椎乃?。
王氏氣得把手里的木梳重重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碗亂響:“你都二十了!隔壁二丫頭孩子都能打醬油了,你到底想要什么樣的?前天那李舉人,家里良田百畝,人不也好好的?你連面都不見就把人轟走,你是要急死我這把老骨頭嗎?”
阿秀沒回頭,只是對著那個模糊的銅鏡,嘴角扯起一絲奇怪的笑:“娘,我有婆家了?!?/strong>
“你說胡話!你有婆家我怎么不知道?是哪家的?”
“您看不見的,只有晚上,他才來?!?/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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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柳家鎮(zhèn)是一個總是濕漉漉的地方。
這里的風帶著河泥的腥氣,巷子里的青石板縫隙中長滿了深綠滑膩的苔蘚。每到梅雨季節(jié),墻皮就會像生了病的人皮一樣大塊大塊地脫落。王氏自從丈夫死后,就守著這個獨生女兒阿秀,在這個沉悶的鎮(zhèn)子里熬日子。
阿秀生得好,那是一種不屬于這個灰暗鎮(zhèn)子的美。她的皮膚白得像剛剝殼的菱角,一雙眼睛水汪汪的,睫毛長得能掛住雨珠。她是鎮(zhèn)上有名的美人,也是王氏全部的指望。
可這指望,最近一年變得有些嚇人。
這一年來,柳家鎮(zhèn)的媒婆幾乎要把王氏家的門檻踩平了。起初是鎮(zhèn)東頭的趙財主家。那天,媒婆劉大腳扭著腰肢進了門,身后跟著兩個挑夫,擔子里裝滿了紅紅綠綠的綢緞和兩壇子好酒。
“王大姐啊,你這閨女是有福氣的!”劉大腳臉上的粉隨著說話直往下掉,“趙家少爺說了,只要阿秀肯點頭,過門就是少奶奶,吃香的喝辣的,以后你也不用再熬夜做針線活了?!?/p>
王氏樂得合不攏嘴,手在圍裙上擦了又擦,忙不迭地倒茶:“那是那是,趙家那是大戶人家。阿秀!阿秀快出來,劉嬸子來了!”
阿秀正坐在里屋的窗邊繡花。她手里是一方白帕子,針腳細密。聽到喊聲,她的手停了一下,針尖扎破了指肚,滲出一顆殷紅的血珠。她沒擦,只是看著那血珠發(fā)呆,連頭也沒抬。
“我不嫁?!甭曇魪睦镂輦鞒鰜?,冷得像冰碴子。
外屋的空氣一下子凝固了。劉大腳端茶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笑也掛不住了:“喲,這孩子,咋說話呢?害羞了不是?”
“讓他滾?!卑⑿愕穆曇籼岣吡藥追?,透著一股子決絕和狠勁,“帶著他的臭錢滾出去?!?/p>
王氏氣得沖進屋,舉起巴掌就要打。可當她看到阿秀那張臉時,巴掌怎么也落不下去。阿秀的眼神空洞洞的,像是一口枯井,里面沒有一絲活氣。
趙家的婚事黃了。王氏在大門口賠盡了笑臉,才送走了罵罵咧咧的劉大腳。
后來是教書的孫先生,斯斯文文的,死了老婆想續(xù)弦。王氏覺得讀書人知書達理,也好。
“我不嫁讀書人,百無一用。”阿秀又是這一句,連面都不見。
再后來是鎮(zhèn)上的屠夫、外村的木匠……凡是提親的,都被阿秀那一句話堵了回來。一來二去,鎮(zhèn)上就開始有了風言風語。
那天王氏去河邊洗衣服,還沒走近,就聽見幾個婦人在在那嚼舌根。
“聽說了嗎?那王家的阿秀,又趕走了一個。”
“嘖嘖,心氣兒高著呢,怕是想進宮當娘娘。”
“什么娘娘啊,我看是中邪了。前幾天晚上我路過她家后墻,聽見里面有人哭,陰森森的?!?/p>
“我也聽說了,她那眼圈黑得像鬼一樣,怕是被什么臟東西迷了心竅。”
王氏聽著這些話,心里像被貓抓一樣難受。她端著木盆的手在發(fā)抖,狠狠地瞪了那些長舌婦一眼,轉身走了。她不想洗衣服了,她只想回家看看女兒。
讓王氏真正感到恐懼的,不僅僅是流言,而是阿秀的變化。
以前的阿秀,雖然話不多,但愛笑,喜歡穿淺粉淺綠的衣裳,走起路來像風擺柳枝??勺罱?,阿秀越來越瘦,下巴尖得嚇人,臉色白得像紙,眼底下一片烏青。她不再出門,整天就把自己關在房里。
而且,屋里總有一股奇怪的味道。那不是女兒家的脂粉香,而是一股淡淡的土腥氣,夾雜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草藥味,苦澀中透著一絲甜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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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好幾次半夜醒來,都聽見阿秀房里有動靜。那是低低的說話聲,像是跟誰在竊竊私語,語氣溫柔極了??赏跏先ネ崎T,屋里明明只有阿秀一個人,躺在床上睡得正熟,只是枕頭常常是濕的。
這天晚飯桌上,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王氏盛了一碗稀飯遞給阿秀,碗邊磕碰了一下,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多吃點,看你瘦的?!蓖跏闲奶鄣卣f,聲音有些沙啞,“明天我去廟里求個符,去去晦氣。李半仙說,可能是撞了客?!?/p>
阿秀手里的筷子頓了一下,慢慢抬起頭。她的眼睛很大,但在昏黃的油燈下,顯得幽深無底。
“娘,我不去廟里。那些菩薩幫不了我。”
“那誰能幫你?你倒是說?。 蓖跏辖K于忍不住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摔,“你是不是病了?病了咱就看大夫。你這樣不言不語,是要折磨死娘嗎?”
阿秀放下碗,幽幽地看著王氏,嘴角動了動:“娘,我沒病。我就是……心里有人了。”
王氏一愣,隨即心里涌起一股希望:“有人了?是誰?是哪家的后生?你告訴娘,只要是個人,哪怕家里窮點,娘也托人去說!只要你肯嫁,娘什么都依你?!?/p>
阿秀又不說話了。她低下頭,看著碗里清湯寡水的稀飯,眼淚吧嗒吧嗒掉進碗里。
“他……他不方便見人?!?/p>
“什么叫不方便見人?是腿腳不好?還是長得丑?娘不在乎!”王氏急切地抓住了阿秀的手,那手冰涼得像一塊石頭。
阿秀抽回手,站起身:“娘,別問了。有些事,知道了也是孽?!?/p>
說完,她轉身進了里屋,把門輕輕關上了。
02
那一晚,風刮得特別大。窗戶紙嘩啦啦地響,像是有人在外面拼命地拍手。王氏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里全是阿秀那張慘白的臉和那句莫名其妙的話。
大概到了三更天,堂屋里的老鐘敲了三下,沉悶的聲音在夜里傳得很遠。
王氏迷迷糊糊剛要睡著,忽然聽見隔壁阿秀的房門“吱呀”一聲輕響。那聲音很輕,但在寂靜的夜里,卻像是一聲炸雷。
王氏心里一驚,瞌睡全醒了。她沒敢出聲,屏住呼吸聽著。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然后在梳妝臺前停住了。接著是拉開抽屜的聲音,放下東西的聲音。
王氏悄悄披上衣服,光著腳下了地。她像個賊一樣,湊到阿秀的房門口。門板年久失修,有一道指頭寬的縫隙。王氏瞇起眼睛,順著門縫往里看。
這一看,王氏的頭皮都要炸開了,一股涼氣順著脊梁骨直沖腦門。
屋里沒點油燈,只有窗臺上燃著一根紅蠟燭。那蠟燭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火苗子不是黃的,而是泛著一股綠瑩瑩的光,照得屋里影影綽綽。
阿秀背對著門口,坐在那面老舊的銅鏡前。她身上穿的,根本不是平時的素布衣裳,而是一件大紅色的嫁衣!
那嫁衣看著有些年頭了,式樣很老,像是幾十年前的東西。上面繡的鴛鴦都有些脫線,顏色暗沉沉的,在綠光的映照下,像是一攤干了的血跡。
阿秀手里拿著一只畫眉筆,正對著鏡子細細地描。她的動作很慢,很輕,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畫完了眉,她又拿起一張紅紙,在嘴唇上用力抿了一下。
鏡子里映出阿秀的臉。那張臉慘白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嘴唇卻紅得像要滴血。這種強烈的紅白對比,讓她看起來既美艷,又詭異。
她對著鏡子笑了一下。
那笑容嫵媚極了,眼波流轉,仿佛鏡子里站著她的情郎??赡切θ堇镉滞钢鵁o盡的凄涼,完全不像平日里那個冷冰冰的阿秀。
“好看嗎?”阿秀對著空蕩蕩的屋子輕聲問了一句。
沒有人回答,只有燭火跳動了一下。
阿秀滿意地點點頭,站起身。她從床底下提出來一盞燈籠。那燈籠糊了一層厚厚的黑紗,只能透出一點點微弱的光,像是鬼火。
她走到后窗前,熟練地推開窗戶,身子一縮,像只貓一樣鉆了出去,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夜色里。
王氏嚇得腿軟,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想喊,喉嚨里卻像是堵了一團棉花,發(fā)不出聲音。她想追出去,可兩條腿像是灌了鉛,怎么也站不起來。
這一夜,王氏不知道是怎么熬過來的。她睜著眼等到天亮,腦子里全是阿秀穿著紅嫁衣的樣子。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后門響了。
阿秀回來了。她換回了平時的布衣,臉上也沒有了妝容,只是一臉的疲憊。
王氏正坐在灶臺前發(fā)呆,灶膛里的火早就滅了。
“你去哪了?”王氏裝作隨意地問,手緊緊抓著衣角,指節(jié)都在發(fā)白。
阿秀洗了把臉,水盆里的水變得有些渾濁。她淡淡地說:“睡不著,出去走了走?!?/p>
“大半夜的,去哪走?”王氏的聲音在顫抖。
“就在河邊。”阿秀沒有看王氏,低頭擦著手。
王氏的目光落在阿秀的鞋子上。那雙布鞋的鞋底沾滿了厚厚的黃泥,泥里還夾雜著幾根枯黃的野草和暗紅色的碎屑。
王氏不再問了。柳家鎮(zhèn)的河邊是黑泥,只有鎮(zhèn)子西邊亂葬崗那塊地的泥,才是這種死氣沉沉的黃色。
03
接下來的幾天,王氏像個偵探一樣,死死盯著女兒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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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秀白天除了睡覺就是發(fā)呆,飯吃得極少,人瘦得脫了形??梢坏酵砩希木窬妥兊锰貏e好,眼睛亮得嚇人。
那件紅嫁衣,王氏趁阿秀白天去茅房的時候,進屋翻了個底朝天。衣柜、床底、箱子,全都找遍了,連個布片都沒看見。
難不成,那衣服是憑空變出來的?還是說,那是給死人穿的紙衣服,天一亮就沒了?
王氏越想越怕,她覺得不能再等了。再這樣下去,女兒還沒嫁人,先把命搭進去了。
又是三天過去,天空陰沉得厲害,烏云壓得低低的,空氣悶熱潮濕,似乎要下一場大暴雨。
晚飯時,阿秀只吃了一口饅頭就放下了。
“娘,我今晚早點睡,頭有點疼。你也早點歇著,別熬夜做針線了,傷眼睛。”阿秀說這話時,眼神閃爍,不敢看王氏。
王氏心里明白,今晚阿秀又要出去。
“好,娘知道了。你也別太累著?!蓖跏洗饝?,聲音平靜,可心里卻打定了主意。
她回到自己屋里,沒有脫衣服,而是換上了一雙輕便的軟底鞋。她從針線筐里摸出一把平時剪布用的大剪刀,冰涼的鐵器握在手里,讓她稍微有了一點膽氣。
夜深了,外面的風比前幾天更大,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王氏躲在堂屋的門后,透過門縫死死盯著阿秀的房門。
果然,三更一過,阿秀房里那道詭異的紅光一閃而滅。接著,后門被輕輕拉開了一條縫,發(fā)出輕微的摩擦聲。
那個穿著紅嫁衣的身影又出現(xiàn)了。
在大紅色的映襯下,阿秀顯得格外單薄。她提著那盞黑紗燈籠,腳步輕盈得不像活人,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徑直出了院子。
王氏深吸一口氣,把剪刀揣進懷里,悄悄跟了上去。
外面的巷子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只有阿秀手里那一點微弱的光在前面晃悠,像是在指引著通往地獄的路。王氏不敢跟太近,怕被發(fā)現(xiàn),也不敢離太遠,怕跟丟了。
阿秀走得很快,穿過了鎮(zhèn)子最繁華的大街。這個時候,街上連個打更的人都沒有,只有幾只野狗在角落里翻找垃圾,看見紅影飄過,嚇得夾著尾巴嗚嗚叫著跑開了。
出了鎮(zhèn)子,路變得崎嶇不平。阿秀拐進了去往西邊的小路。
路兩邊的房子越來越少,最后只剩下幾棵張牙舞爪的老槐樹,在風中搖晃著枝條,像是一個個張牙舞爪的鬼影。
王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這條路通向哪里。
前面就是亂葬崗了。那里埋的都是些無主孤魂,或者是橫死的人。平時大白天男人都不敢往這兒走,阿秀一個大姑娘,大半夜跑來這里干什么?
風吹過墳地,發(fā)出嗚嗚的聲音,像是有女人在哭,又像是有無數(shù)人在竊竊私語。王氏嚇得渾身發(fā)抖,但看著前面那個紅色的背影,她咬著牙,一步一步跟了上去。
阿秀沒有停。她輕車熟路地繞過了亂葬崗那一片密密麻麻的墳包,并沒有在任何一座墳前停留,而是朝著更深處的一座破房子走去。
王氏借著閃電的光,認出了那個地方。
那是以前的義莊。
以前鎮(zhèn)上要是有了無名尸體,或者客死異鄉(xiāng)沒錢安葬的,都會先停在這里。后來義莊廢棄了,據(jù)說里面鬧鬼鬧得兇,連看門的老頭都被嚇瘋了。
現(xiàn)在,這破敗的義莊孤零零地立在荒野里,四周雜草叢生,足有半人高。
04
阿秀走到義莊門口,停了下來。她放下燈籠,伸手推開了那扇搖搖欲墜的破木門。
“吱——嘎——”
木門發(fā)出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聽得人牙酸。
王氏躲在一棵大柳樹后面,看著阿秀走了進去,然后門又被關上了,透出一絲微弱的燭光。
王氏只覺得渾身發(fā)冷,手里的剪刀都被汗水浸濕了。進去?還是回去喊人?
如果不進去,阿秀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怎么辦?那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p>
“阿秀……”王氏在心里念叨著女兒的名字,把心一橫。死就死吧,為了女兒,就算是閻王殿也得闖一闖。
王氏悄悄摸到義莊破損的窗戶下,心跳如雷。屋內透出幽幽的燭光。
王氏探頭向內看去,眼前的景象讓她目瞪口呆,魂飛魄散,險些叫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