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的秋意漫過淇水時,鹿臺的夯土聲仍日夜不絕。帝辛身著犀兕之甲,立于高臺雛形之上,指尖撫過腰間青銅劍的獸首紋,目光掃過臺下匍匐的工匠與奴隸,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彼時他尚不是后世口中的“紂王”,而是大商王朝最年輕的王,天資卓絕,力能扛鼎,剛平定東夷歸來,眉宇間盡是睥睨天下的意氣。
“王上,秋糧已入鉅橋糧倉,然修鹿臺、擴宮苑需征調(diào)萬民,恐誤農(nóng)時?!鄙賻煴雀芍糁耋?,蒼老的聲音在秋風(fēng)中微微顫抖。他是帝辛的叔父,自帝乙臨終托孤以來,便日夜憂心國事,此刻見新王沉迷營建,忍不住出言勸諫。
帝辛回身,銳利的目光刺穿比干的朝服:“孤平東夷,拓疆千里,難道不配享此宮殿?”他抬手指向遠(yuǎn)方,“那些夷狄部落,哪個不是被孤的鐵騎踏平?孤讓他們知曉大商的威嚴(yán),難道還要受困于區(qū)區(qū)農(nóng)時?”話音未落,便命左右將比干架離高臺,“再敢阻撓,休怪孤不念叔侄之情。”
臺下的妲己輕輕拍手,鬢邊的珠翠隨動作輕搖。這位從有蘇氏擄來的女子,有著傾國傾城的容貌,更有著能勾魂攝魄的眼眸。她上前挽住帝辛的手臂,柔聲道:“王上英明神武,鹿臺建成之日,定是千古盛事。臣妾聽聞民間有奇珍異獸,不如傳令諸侯進(jìn)貢,讓這宮殿更添祥瑞?”
帝辛大笑,將妲己攬入懷中:“愛妃所言極是!孤便下旨,諸侯凡有珍寶、美人者,限期三月送入朝歌,逾期者,以抗命論處?!贝酥家怀?,天下震動。北伯侯崇侯虎為表忠心,不僅獻(xiàn)上百匹良馬,還搜羅了數(shù)十名美女;東伯侯姜桓楚本就心有不滿,卻也只得硬著頭皮獻(xiàn)上祖?zhèn)饔衽?。唯有九侯,不忍百姓受搜刮之苦,僅派使者送來幾車糧食,還附帶一封勸諫的書信。
三個月后,諸侯貢品陸續(xù)抵達(dá)朝歌。帝辛在宮中大擺宴席,酒過三巡,妲己忽然指著九侯送來的糧食,皺起眉頭:“王上,這九侯太過敷衍,莫非是看不起您?”帝辛本就因九侯未獻(xiàn)珍寶而不悅,聽聞此言,頓時怒不可遏,當(dāng)即下令將九侯召至朝歌。
九侯入宮時,仍抱著最后一絲希望,試圖勸說帝辛體恤民情?!巴跎?,如今百姓流離失所,多是因征調(diào)過甚。若再如此奢靡,恐失民心??!”他跪在殿中,聲音懇切。
帝辛卻嗤笑一聲,轉(zhuǎn)頭看向妲己:“愛妃,你看他這副模樣,像不像喪家之犬?”妲己掩唇輕笑:“王上,聽聞九侯有一女,貌美賢淑,不如讓她入宮伴駕,也好讓九侯知曉王上的寬宏大量。”
九侯聞言,臉色驟變:“小女早已許配人家,還請王上收回成命!”
“放肆!”帝辛猛地拍案,青銅酒樽摔在地上,酒水濺濕了九侯的朝服,“孤想要的東西,還沒有得不到的!”他當(dāng)即下令,命人前往九侯封地,強行將其女兒擄入宮。九侯女性子剛烈,入宮后拒不承歡,甚至當(dāng)眾斥責(zé)妲己狐媚惑主。帝辛勃然大怒,竟下令將九侯女拖出去斬首。
比干得知此事,急忙入宮勸諫:“王上,九侯乃三公之一,無故殺其女,恐寒諸侯之心??!”
“寒諸侯之心?”帝辛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孤就是要讓他們知道,違抗孤的下場!”他隨即下旨,將九侯處以醢刑——剁成肉醬,還將肉醬分賜給各路諸侯,以此震懾人心。鄂侯見九侯慘死,悲憤交加,入宮力諫,痛斥帝辛暴虐無道。帝辛怒不可遏,又下令將鄂侯處以脯刑,曬成肉干懸掛在宮門之上。
朝歌的空氣瞬間變得壓抑。大臣們?nèi)巳俗晕?,不敢再輕易進(jìn)諫。帝辛卻愈發(fā)放縱,在妲己的慫恿下,開始建造“酒池肉林”。他在宮中挖了一個巨大的池子,灌滿美酒,又在池邊的樹上掛滿烤肉,讓男女赤身裸體在其間追逐嬉戲,日夜宴飲不休。為了滿足奢靡的生活,他加重賦稅,將鉅橋糧倉和鹿臺錢庫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而民間卻餓殍遍野,易子而食。
西伯侯姬昌在西岐聽聞九侯、鄂侯慘死,忍不住嘆息一聲。這聲嘆息卻被崇侯虎得知,當(dāng)即密報帝辛。帝辛本就忌憚姬昌在西岐的威望,便以“心懷怨望”為由,將姬昌囚禁在羑里。姬昌的兒子伯邑考為救父親,帶著奇珍異寶入宮求情,卻被帝辛下令處死。更令人發(fā)指的是,帝辛竟將伯邑考做成肉羹,派人送給姬昌,逼他吃下。姬昌明知是兒子的肉,卻為了保全性命,不得不含淚咽下。
“王上,西伯侯已服下肉羹,看來是真心臣服?!辨Ъ阂蕾嗽诘坌辽磉叄Z氣嬌媚。
帝辛滿意地點點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孤就說,沒有人敢違抗孤。”他哪里知道,姬昌在羑里獄中推演八卦,早已暗中聯(lián)絡(luò)諸侯,準(zhǔn)備推翻商王朝的統(tǒng)治。
隨著暴政日益加劇,帝辛又發(fā)明了炮烙之刑。他命人將銅柱燒紅,讓犯人與敢于進(jìn)諫的大臣在銅柱上行走,受刑者無不皮焦肉爛,慘叫之聲響徹宮殿。大夫梅伯因勸諫帝辛停止修建鹿臺,被直接綁在銅柱上,瞬間化為焦炭。目睹此景,大臣們嚇得面如土色,再也無人敢多說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