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你別嚇我！你到底在哪！”

李明抓著冰冷的手機(jī)，吼聲撕裂了深夜。

妻子王芳兩天前剛中了300萬大獎，本是天降橫財(cái)?shù)南彩?，卻在約定去慶祝的當(dāng)晚，連人帶彩票，一起人間蒸發(fā)。

是攜款私奔，還是另有隱情？

李明不信深愛他的妻子會背叛，他帶著父母，像瘋了一樣找了整整兩年。

兩年后，他心力交瘁地回到鄉(xiāng)下老宅，當(dāng)他推開那個廢棄的地窖木板時，一股刺鼻的氣味撲面而來。

他看到的景象，讓他這個七尺男兒，瞬間癱倒在地。

01

“阿明，你回來了?！?/p>

王芳端著一盤剛炒好的青菜，從油煙彌漫的廚房里走出來。

“嗯?！崩蠲髅撓聺M是油污的工服，扔在墻角的塑料盆里，“今天廠里又加班，累死我了?！?/p>

他一屁股坐在掉漆的木凳上，端起桌上的涼茶就灌。

“慢點(diǎn)喝，剛給你晾的。”王芳心疼地給他擦了擦汗，“快去洗手，就等你了?！?/p>

李明看著妻子。王芳不漂亮，皮膚也有些粗糙，但那雙眼睛，總是亮晶晶的，透著一股對日子的盼頭。

兩人住在這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租來的小平房里，一個月一千塊的房租，壓得兩人喘不過氣。

“下個月，我媽的藥錢……”李明扒拉著米飯，聲音有點(diǎn)悶。

“放心吧?！蓖醴紛A了一筷子青菜到他碗里，“我今天去超市，順便買了張彩票?！?/p>

李明一聽，筷子停住了。

“你又買！跟你說了多少次，那玩意是騙人的！咱這命，就不是發(fā)財(cái)?shù)拿　?/p>

王芳嘿嘿一笑：“萬一呢？五塊錢，買個希望嘛?！?/p>

李明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這天晚上，李明睡得正香，被王芳一把推醒。

“阿明！阿明！快醒醒！”

李明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怎么了？地震了？”

王芳沒開燈，但李明能感覺到，她整個人都在發(fā)抖。她的聲音也抖得不成樣子。

“中……中了……”

“中啥了？中邪了？”

“彩票！我買的彩票！”

王芳“啪”地打開了燈，刺得李明瞇起了眼。

她手里捏著那張皺巴巴的彩票，另一只手抓著手機(jī)，屏幕上是開獎號碼。

“你...你看...是不是這個號...你快幫我看看！”

李明瞬間清醒了。他一把奪過彩票和手機(jī)，一個數(shù)字一個數(shù)字地對。

他猛地抬頭，對上了王芳的眼睛。

“中了？”王芳的聲音小得像蚊子。

“中了?！崩蠲鞯穆曇舾?。

“中……中多少？”

“三……三百萬！”

“轟”的一聲，李明覺得腦子炸開了。

王芳愣了三秒，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撲進(jìn)李明懷里。

“阿明！我們有錢了！我們有錢了！”

李明也哭了，他抱著妻子，兩個人在凌晨三點(diǎn)的小破出租屋里，哭得像兩個孩子。

“不加班了！再也不加班了！”

“買房！給媽治??！”

“咱……咱開個小店！”

兩人哭著哭著，又笑了起來。

笑完了，王芳突然抓住李明的手：“阿明，這錢...是真的吧？”

“是真的?！?/p>

“那...咱可怎么辦??？”王芳的喜悅褪去，換上了一層擔(dān)憂，“三百萬...這么多錢...萬一...萬一別人知道了怎么辦？”

李明也緊張起來：“對！不能說！誰都不能說！”

“連...連你爸媽也不能說？”

“先別說！”李明咬咬牙，“等咱把錢兌了，存銀行里，再...再說?！?/p>

王芳緊緊攥著那張彩票，手心全是汗：“好。我明天...我明天就去市里銀行，問問兌獎的事?！?/p>

02

第二天一早，王芳特意換了件干凈的紅外套。

“阿明，我去市里銀行問問，我一個人去就行，你照常去上班，別讓人看出來?！?/p>

李明點(diǎn)點(diǎn)頭，心里還是七上八下的：“那你...你小心點(diǎn)，彩票放好了。”

“放心！”王芳拍了拍貼身內(nèi)衣的口袋，“我放這兒了，比啥都安全?！?/p>

她走到門口，又回頭一笑：“對了，晚上你下班，直接去爸媽家。咱...咱今晚就告訴他們！買點(diǎn)好吃的，好好慶祝一下！”

“好！”李明的心情也飛揚(yáng)起來，“我下班就過去！你早點(diǎn)回來！”

“嗯！”

王芳走了，李明在廠里干了一天活，魂不守舍，好幾次差點(diǎn)被機(jī)器夾到手。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他連工服都沒換，騎著電瓶車就沖向父母家。

父母家也在附近，是老舊的筒子樓。

李明哼著小曲，三步并作兩步地爬上樓。

“爸！媽！我來了！王芳呢？”

他推開門，屋里只有父母兩人，正坐在小桌前看電視。

“咦？”李明一愣。

母親張桂華抬起頭：“阿明來了？你媳婦呢？”

“她沒來？”李明的心“咯噔”一下。

“沒啊?！睆埞鹑A站起來，“她不是跟你一塊兒嗎？”

“沒。她說她早上出去辦事，晚上直接來這兒吃飯的?！?/p>

父親李江溝皺了皺眉：“辦事？辦什么事？她給你打電話沒？”

“沒……沒啊?！?/p>

李明趕緊掏出手機(jī)，撥了王芳的號碼。

“您好，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guān)機(jī)……”

冰冷的女聲傳來，李明的手一抖。

“關(guān)機(jī)？怎么會關(guān)機(jī)？”

“哎呀，可能是手機(jī)沒電了?！睆埞鹑A說，“這孩子，辦事也毛毛躁躁的。不等她了，先吃飯！媽給你燉了排骨?！?/p>

“不...我不餓?！?/p>

李明心里涌起一股強(qiáng)烈的不安。

“我再打打看?！?/p>

他又撥了一遍，還是關(guān)機(jī)。

“我去她可能去的地方找找！”

李明轉(zhuǎn)身就往外沖。

“哎，這孩子！”張桂華在后面喊。

李明騎著電瓶車，把他和王芳常去的超市、小公園、菜市場……所有地方都找遍了。

沒有。

天，徹底黑了。

李明失魂落魄地回到出租屋。

屋里一片漆黑，冷冰冰的。

“王芳？”

他喊了一聲，沒人應(yīng)。

他顫抖著手打開燈，沖進(jìn)臥室，拉開了那個王芳專門用來放貴重物品的鐵皮抽屜。

抽屜里，空空如也。

那個放彩票的鐵盒子，不見了。

李明癱坐在地上，腦子里嗡嗡作響。

“不可能……不可能……”

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xiàn)出來：難道……難道王芳，拿著彩票……一個人跑了？

“不！”

他猛地捶了一下地板。

“王芳不是那樣的人！她愛我！她不會的！”

“她一定是出事了！一定是！”

他抓起手機(jī)，沖出房門，嘶吼著：“報(bào)警！對！報(bào)警！”

03

接下來的日子，對李明來說，是地獄。

人報(bào)了，案也立了。

但王芳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杳無音信。

監(jiān)控查了，王芳早上確實(shí)進(jìn)了一家市中心的銀行，但十幾分鐘后就出來了。她出來后，拐進(jìn)了一個沒有監(jiān)控的小巷子，然后就……消失了。

“人財(cái)兩空？”

“肯定是卷錢跑了！”

“這年頭，夫妻也靠不住啊?！?/p>

鄰居們的閑言碎語，像刀子一樣扎在李明心上。

“我老婆不是那樣的人！她一定是被人害了！”李明紅著眼對每一個人吼。

他辭了工作，拿出了家里所有的積蓄，印了幾萬份尋人啟事。

他像個瘋子一樣，背著包，舉著王芳的照片，走遍了這座城市，又去了周邊所有城市。

“老板，見過這個女人嗎？”

“沒有。”

“大哥，見過她嗎？我媳婦！”

“沒見過?！?/p>

李明變得形容枯槁，胡子拉碴，眼神里只剩下絕望的血絲。

這兩年里，最“支持”他的，反而是他的父母。

“兒?。e找了！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樣了！”母親張桂華抱著他哭。

“你這身體垮了，就算王芳回來了，你怎么辦！”

李明只是搖頭：“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我不找到她，我死不瞑目！”

父親李江溝一言不發(fā)，從里屋拿出一個布包，拍在桌上。

“拿著。”

“爸？”

“我和你媽的養(yǎng)老金?！崩罱瓬下曇羯硢?，“去找！我們李家，不能不明不白！”

“爸！媽！”李明“撲通”一聲跪下了，“我對不起你們……”

“傻孩子，說啥呢。”張桂華扶起他，“我們是一家人?！?/p>

從那天起，父母就寸步不離地“陪伴”著他。

“阿明，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睆埞鹑A說，“你這精神恍惚的，萬一出個車禍怎么辦。”

“我和你媽陪著你?！崩罱瓬狭嗥鹆诵欣睢?/p>

李明走到哪，父母就跟到哪。

他們說是照顧，但李明有時候覺得……有點(diǎn)奇怪。

有一次，李明忽然想起來。

“爸！媽！我想起來了！”他激動地抓住父親的手，“王芳有個遠(yuǎn)房表姐在海城！她提過一次！她會不會去投奔她了？我去海城看看！”

他剛要起身買票，母親張桂華突然捂住了胸口。

“哎呦……哎呦……我這心口……疼……”

“媽！你怎么了！”李明嚇壞了。

“海城？那么遠(yuǎn)！”張桂華臉色煞白，“你瘋了！你非要折騰死我嗎！”

“我……”

“阿明?！崩罱瓬习醋∷澳銒屵@幾天心臟一直不舒服。你先別折騰了?！?/p>

“可是王芳她……”

“一個遠(yuǎn)房表姐，八竿子打不著。”李江溝沉聲說，“王芳真要跑，能去投奔她？別瞎想了。先把你媽送醫(yī)院?！?/p>

李明看著母親痛苦的樣子，只好把去海城的念頭，暫時放下了。

還有一次，在省城的火車站，李明看到一個穿紅色外套的背影，和王芳像極了。

“王芳！”

他喊了一聲，拔腿就追。

剛跑出兩步，就被父親一把拽住。

“爸！你干嘛！是王芳！”

“你看花眼了！”李江溝死死抓住他的胳膊，力氣大得驚人，“那不是她！你給我冷靜點(diǎn)！”

就這么一耽擱，那個背影匯入人流，不見了。

“爸！”李明氣得捶墻。

“兒啊，你爸是為你好。”張桂華拉著他，“你這樣沖出去，萬一認(rèn)錯了，多尷尬。再說，真是王芳，她能兩年不聯(lián)系你？”

李明的心，又沉了下去。

04

兩年，七百三十天。

李明所有的積蓄都花光了，父母的養(yǎng)老金也見底了。

他從一個壯實(shí)的漢子，變成了一個瘦骨嶙峋、眼神空洞的“祥林嫂”。

他不再嘶吼，也不再到處跑到處問。

他只是坐著。

有時候在火車站一坐就是一天，有時候在天橋上一坐就是一晚。

他手里，還捏著那張已經(jīng)褪了色的、王芳的登記照。

“王芳……”他嘴里喃喃著，“你到底在哪……”

“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這天，他坐在出租屋的門檻上，父母站在他面前。

“兒啊……”張桂華開口，眼淚就下來了，“咱……咱認(rèn)命吧?！?/p>

李明沒動。

“回家吧?！备赣H李江溝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明空洞的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家？我哪還有家？”

“回鄉(xiāng)下老宅?！崩罱瓬险f。

“老宅？”

“嗯。村里剛來通知，說那一片要統(tǒng)一規(guī)劃，可能要拆遷了?！?/p>

“對對?！睆埞鹑A趕緊接話，“咱回去看看，順道...也給你爺爺奶奶的祖墳，遷一下?！?/p>

李江溝嘆了口氣：“落葉要?dú)w根。咱也回去，散散心?！?/p>

“人總要往前看?！?/p>

“往前？”李明低聲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我前面……還有路嗎？”

“有！”張桂華抓著他的手，“兒啊，你還年輕！你得活下去??！你不能為了一個……一個可能已經(jīng)不要你的女人，把自己搭進(jìn)去?。　?/p>

李明麻木地看著她。

“回去吧。換個環(huán)境，說不定你就...你就想開了。”

李明沒點(diǎn)頭，也沒搖頭。

第二天，他就被父母架著，坐上了回鄉(xiāng)下老宅的長途汽車。

老宅在山腳下，是李明出生長大的地方。

他已經(jīng)有七八年沒回來了。

車子停在村口，三人下了車。

看著眼前破敗的老屋，李明的心，和這房子一樣，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

05

老宅里，一股常年無人居住的霉味。

蜘蛛網(wǎng)掛在房梁上，桌椅板凳都蒙著白灰。

“哎呦，這老鼠……”張桂華一進(jìn)屋就捂著鼻子，不停地?fù)]手，“快，阿明，把窗戶打開透透氣！”

李明沒動。

他站在院子中央，目光直直地落在了院子角落，那個被雜草半掩蓋的地窖口上。

那個地窖，是以前用來儲藏紅薯和土豆的。

“地窖……”李明喃喃自語，“好久……沒打開了?！?/p>

他還記得，小時候，他最喜歡在夏天和王芳躲在里面，又涼快，又安靜。

王芳膽子小，總怕有蛇。

他就拍著胸脯說：“別怕，有我呢！”

想到這里，李明的心猛地一抽。

他鬼使神差地，朝著那個地窖口走了過去。

他想下去看看。

看看那個……他們曾經(jīng)的“秘密基地”。

“你干什么去！”

一聲尖利的叫喊，在李明身后炸開。

李明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猛地回頭。

是母親張桂華。

她的臉上，帶著一種李明從未見過的驚恐和慌亂。

“媽？”李明愣住了，“我……我下去看看?！?/p>

“看什么看！”張桂華的聲音拔高了八度，顯得異常刺耳，“下面臟死了！全是老鼠和臭蟲！不許去！”

李明皺起眉。

母親的反應(yīng)太激烈了。

激烈得……不正常。

“我就下去看看?！崩蠲髡f。

“我不許！”張桂華幾步?jīng)_過來，張開雙臂攔在他面前，“說了不許去！你這孩子怎么不聽話！”

“阿明?！?/p>

父親李江溝不知道什么時候，也站到了門口。

他的臉隱在屋檐的陰影下，聲音低沉得可怕。

“聽你媽的。別下去了?！?/p>

院子里，空氣瞬間凝固了。

李明看著母親驚恐萬狀的臉，又看了看父親陰沉如水的目光。

兩年來的奔波和麻木，在這一刻，被一絲冰冷的懷疑，撕開了一道口子。

為什么……

為什么不讓他下去？

一個廢棄了快十年的地窖，里面除了灰塵和老鼠，還能有什么？

“媽?！崩蠲鞯穆曇粢怖淞讼聛?，“你讓開?！?/p>

“我不讓！我死也不讓！”張桂華抓住了門框。

李明的心，越沉越深。

他沒有再跟母親爭辯。

他繞過她，走到了地窖口，一把抓住了那塊沉重的、已經(jīng)有些腐朽的木板。

“阿明！你敢！”張桂華在后面尖叫。

李明一使勁，“吱呀——”一聲，木板被掀開了。

一股濃烈、詭異的氣味，猛地從地窖里竄了出來，撲面而來。

不是紅薯的甜香，也不是單純的泥土霉味。

是一種……

是一種混合著泥土的腥氣，和……福爾馬林的刺鼻味道。

李明的心跳，漏了一拍。

“阿明！你上來！快給我上來！”

母親的哭喊聲已經(jīng)帶上了絕望。

李明打開了手機(jī)的手電筒，光束刺破了地窖的黑暗。

他沒有理會父母，一步一步，順著潮濕、打滑的臺階，走了下去。

地窖很深，比他記憶中要深。

手機(jī)微弱的光，照不清全貌。

“王芳……”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喊這個名字。

他只是覺得，這里面，有東西在等他。

當(dāng)他的手機(jī)光束，掃過地窖最深處的那個角落時——

他整個人，如同被閃電擊中。

他看到了。

在那個角落里，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好幾個……

好幾個巨大的，密封的玻璃罐子。

罐子里，用福爾馬林浸泡著一些……難以名狀的……組織和器官。

而在那些詭異的罐子后面，是一片明顯被新翻動過的泥土。

泥土堆成了一個小小的土包。

土包上，插著一個簡陋的木牌，上面什么也沒寫。

手機(jī)的光，繼續(xù)下移。

照亮了木牌旁邊，那半掩在泥土里、根本沒埋嚴(yán)實(shí)的——

一個紅色的外套衣角。

那顏色，那款式……

李明瞳孔驟縮。

那是兩年前的那個早上，王芳出門時，穿的那件紅外套！

“啊——”

李明發(fā)不出一聲完整的尖叫，喉嚨里像是被灌了鉛。

他雙腿一軟，手機(jī)“啪”地掉在地上。

他整個人，重重地癱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