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虎頭鍘的血跡還未干透，開封府的壓抑卻比行刑時更甚。

當(dāng)展昭從駙馬府書房的暗格里，將一本七年前的絕密賬冊呈上來時，包拯的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jié)。

“公孫先生，別賣關(guān)子了！” 包拯的聲音像一塊冰，“上面到底寫了什么，能讓你這般失態(tài)？”

公孫策的手指在發(fā)抖，他抬起頭，臉色慘白如紙，聲音干澀得像是從沙子里擠出來的：

“大人……”

“這……這上面記的不是金銀，是人心。第一頁……寫的不是賬目，是陳世美的死法！”

滿堂死寂。

那個剛剛伏法的國賊，那個被他包拯親手送上鍘刀的惡人，他的結(jié)局，竟然在七年前就被人寫好在了紙上？

他以為的替天行道，難道從一開始，就是別人手中一把磨了七年的刀？

陳世美的血還沒有在開封府前的石板上完全干透，那股腥味就像一只看不見的手，掐著所有人的鼻子。

鍘美案了結(jié)了。

三個字，說起來很輕松，像用筷子夾走一根不小心掉進碗里的頭發(fā)。

可包拯覺得累，他坐在公堂的大椅子上，椅子是好木頭，又冷又硬，硌得他骨頭疼。

他看著下面，王朝和馬漢正在用水沖洗那座虎頭鍘，水是紅色的，順著地上的縫隙流，流得彎彎曲曲，像小孩子畫的河流。

公孫策在一旁站著，手里拿著一把扇子，可是他沒扇，只是捏著，好像那扇子能給他一點力氣。

展昭靠在門柱上，看著遠方的天，天是藍的，藍得讓人心慌。

包拯咳嗽了一聲，聲音在空蕩蕩的大堂里顯得特別大。

他說：“駙馬府，要去搜一遍?！?/p>

他的聲音很平，聽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王朝和馬漢停下了手里的活，水還在嘩嘩地流。他們應(yīng)了一聲：“是，大人。”聲音也是疲憊的。

審一個駙馬，就像跟皇帝掰手腕，贏了，手也會斷掉一樣疼。所有人都覺得累。

去駙馬府的路不長，可走起來感覺很遠。府門口的燈籠已經(jīng)被摘了，白紙燈籠掛了上去，風(fēng)一吹，呼啦啦地響，像有人在哭。

府里的下人跪了一地，男男女女，老的少的，一個個臉都白得像墻灰。

他們看見穿官服的人進來，就像看見了從地府里爬出來的鬼，一個勁地磕頭，額頭撞在地上，發(fā)出悶悶的響聲。

包拯沒看他們，他徑直往里走。公孫策跟在后面，展昭走在最后。

駙馬府很大，院子一個套一個，走廊長得望不到頭。

里面的東西都還在，名貴的瓷器，好看的字畫，還有從西域運來的地毯?？墒沁@些東西現(xiàn)在都像是死人的陪葬品，透著一股涼氣。

王朝和馬漢帶著人開始翻箱倒柜，動靜很大，瓷器摔碎的聲音，木頭被撬開的聲音，還有女人的尖叫聲，混在一起，比菜市場還吵。

他們想找到陳世美貪贓枉法的證據(jù)，或者藏起來的同黨名冊。

包拯讓他們?nèi)ヴ[，他自己一個人走進了書房。

書房里很安靜，和外面是兩個世界。一股墨香和舊書的味道撲面而來。

一排排的書架頂?shù)轿蓓?，上面擺滿了書，很多書的封皮都是金光閃閃的，一看就沒被人翻過。

陳世美喜歡裝成一個讀書人，包拯心里想。

他隨手拿起一本書，書很重，他翻了翻，里面干凈得像新的一樣。他把書放回去，發(fā)出“咚”的一聲。

展昭不知道什么時候也進來了，他走路沒有聲音，像一只貓。

他沒有去看那些金光閃閃的書，他的眼睛在墻壁和書架的縫隙里掃來掃去。

他走到一個角落的書架前，停了下來。那個書架看上去和別的沒什么不同，上面也擺滿了書。

展昭伸出手，沒有去拿書，而是在書架的木頭邊框上輕輕地敲。

篤，篤，篤。聲音很悶，是實心的。他又換了個地方敲，聲音還是實的。

公孫策也走了進來，他看見展昭的動作，便問：“展護衛(wèi)，可是有發(fā)現(xiàn)？”

展昭沒回頭，他的手指在一排書的書脊上慢慢滑過，像在撫摸一個人的脊梁骨。

“這里，”展昭說，“感覺不對?！?/p>

包拯和公孫策走了過去，站在展昭身后。

展昭指著一排書說：“這些書，放得很整齊，太整齊了?！?/p>

公孫策湊近了看，那是一套《資治通鑒》，書皮都是一樣的顏色，一樣的高度，緊緊地靠在一起，沒有一點縫隙。

“愛書之人，將書擺放整齊，也屬尋常?！惫珜O策說。

展昭搖了搖頭，他的手停在了第五卷和第六卷之間。

“不尋常。”他說，“這里的灰塵，比旁邊斷了一層?！?/p>

他說著，用手指輕輕一捻，果然有一道細細的痕跡，好像有人經(jīng)常從這里抽動什么東西。

展昭的手指在第五卷的書脊上按了一下，沒動靜。他又按了一下第六卷，還是沒動靜。

他想了想，伸出兩只手，把第五卷往左邊推，同時把第六卷往右邊擰。

只聽見“咔噠”一聲輕響，像是骨頭錯位的聲音。

那聲音很小，但在安靜的書房里，卻像打雷一樣。

緊接著，整個書架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音，緩緩地向旁邊移開，露出了后面一堵黑漆漆的墻。

墻上有一個方形的洞口，不大，剛夠一個人鉆進去。里面黑得看不見底。

王朝和馬漢聽見聲音跑了進來，看見這個暗格，都愣住了。

“大人，這……”王朝張大了嘴巴。

包拯的臉在昏暗的光線下看不出表情，他只說了一個字：“進去?！?/p>

馬漢點了個火把，第一個鉆了進去。里面很小，就是一個一丈見方的小密室，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張矮桌。

桌子上放著一個紫檀木的盒子，盒子上了鎖。

馬漢把盒子捧了出來，就像捧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兒。

鎖是銅鎖，很精致。展昭拔出劍，劍尖在鎖眼上一挑一撥，“啪”的一聲，鎖開了。

公孫策打開盒子，里面不是金銀珠寶，也不是什么武功秘籍。

里面只有一本用油紙包著的東西，包得很仔細，一共包了三層。

公孫策小心翼翼地揭開油紙，露出了一本冊子。

冊子的封面是青色的，上面沒有寫一個字。

他翻開冊子，一股陳年的墨味鉆進鼻子里。

“大人，”公孫策的聲音有點發(fā)干，“這紙張和墨跡，看樣子……至少有七年了。”

七年。

這個數(shù)字像一根針，扎進了在場每個人的耳朵里。

七年前，正是陳世美高中狀元，拋妻棄子的時候。

包拯的眼睛瞇了起來，他盯著那本無字的青皮冊子，好像那不是一本書，而是一條盤起來的毒蛇。

“拿回府里?！彼f。

回到開封府，天已經(jīng)黑了。

內(nèi)堂里點了十幾根蠟燭，火苗跳來跳去，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像鬼一樣。

那本青皮賬冊就攤開在桌子中間。

包拯坐在主位，公孫策和展昭分坐兩旁。三個人誰都沒說話，只是看著那本冊子。

公孫策戴上了他看書時才戴的眼鏡，開始一頁一頁地翻看。

他的手很穩(wěn)，但翻頁的速度越來越慢。

他的眉頭也越皺越緊，好像能夾死一只蒼蠅。

“大人……”過了很久，公孫策才開口，聲音沙啞，“這……這不是賬冊?！?/p>

包拯問：“那是什么？”

“這……像是一個人的筆記?！惫珜O策說，“一本……關(guān)于陳世美的筆記?！?/p>

冊子的第一頁，用很娟秀的字跡，寫著陳世美的名字。

名字下面，不是他的生辰八字，而是對他的性格分析。

“此人出身貧寒，故極度自負，視顏面重于性命。”

“十年寒窗，一朝得志，必有傲氣，目中無人，尤輕女子與貧弱之輩?！?/p>

“心性涼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然色厲內(nèi)荏，遇強則媚，遇弱則狠?！?/p>

“可激之，不可求之?？墒蛊淇瘢豢墒蛊鋺?。懼則魚死網(wǎng)破，狂則自尋死路。”

短短幾行字，像一把鋒利的刀，把陳世美這個人從里到外剖開，骨頭、肉、心肝脾肺，都攤開在桌子上。

包拯看著那些字，后背一陣發(fā)涼。

他審了陳世美那么久，自以為已經(jīng)看透了這個人的本質(zhì)?？涩F(xiàn)在看來，他看到的，只是一個空殼子。

真正了解陳世美的，是寫下這本冊子的人。

公孫策的手指都在發(fā)抖，他翻到第二頁。

第二頁開始，不再是分析，而是一些推演，或者說，是計劃。

標題寫著：“尋夫之路，計三步?！?/p>

第一步，入京。

下面畫著一幅簡陋的地圖，從均州到東京汴梁。圖上用紅線標出了一條路線，旁邊用小字寫著注解。

“此路最快，然多山匪，不可行?！?/p>

“此路平坦，然繞行百里，耗時過長。”

最后，一條黑線被圈了出來，旁邊寫著：“此為官道，途經(jīng)州縣最多，沿途乞討，亦可活命。且終點，直達開封府地界。”

地圖的末端，汴梁城的輪廓里，有一個地方被重重地畫了一個圈。

那個地方，寫著三個字：“狀元橋”。

旁邊還有一行小字：“此地人流最雜，最易引人注目。在此處賣唱，必能將‘秦香蓮尋夫’之事，傳遍全城。”

包拯的呼吸停了一下。

他想起來了。秦香蓮第一次出現(xiàn)在開封府的視野里，就是因為王朝馬漢在街上聽到了她在狀元橋賣唱的事。

他一直以為，那是一個走投無路的女人，絕望中的吶喊。

現(xiàn)在看來，那不是吶喊。

那是計劃的第一聲號角。

公孫策的臉色越來越白，像剛從水里撈出來。

他翻開了新的一頁，這一頁記錄的東西，讓內(nèi)堂里的空氣都冷了下來。

標題是：“攔轎?！?/p>

下面寫著：“時機：午后。地點：開封府前街?！?/p>

“開封府每日午后必有官差巡街，為首二人，名王朝、馬漢。二人性情忠厚，見弱小必生憐憫之心?！?/p>

“須于其經(jīng)過之時，做出體力不支、即將昏厥之態(tài)。如此，方能被帶入府中，面見包拯?！?/p>

包拯的腦子里“嗡”的一聲。

那一天的情形，清清楚楚地浮現(xiàn)在眼前。秦香蓮抱著琵琶，帶著一雙兒女，就那么巧地在王朝馬漢的馬前倒了下去。

當(dāng)時他還夸贊王朝馬漢心善，救助貧弱。

現(xiàn)在想來，那不是巧合，那是一場演出。

演員是秦香蓮和她的孩子，觀眾是王朝和馬漢。

而他包拯，是這場戲最終要面對的人。

“大人……”公孫策的聲音抖得更厲害了，“這……這后面還有?！?/p>

冊子上繼續(xù)寫著。

“第二步，對質(zhì)?！?/p>

“入公堂，見陳世美，不必多言，只需哭訴?？奁浔∏?，哭己之苦，哭兒女之無辜?！?/p>

“陳世美新為駙馬，心高氣傲，斷不會承認我此等糟糠之妻。他必會當(dāng)堂辱我，將我逐出?！?/p>

“此為第一計：激其無情。令開封府上下，初見其心之狠。”

冊子上還有模擬的對話。

“若包拯問：‘你有何憑證？’”

“答：‘民婦有琵琶為證，上有郎君親筆題字。’”

“若陳世美辯：‘此乃刁民，欲攀附富貴！’”

“答：‘民婦若為富貴，七年前便可將兒女賣掉，何苦千里尋夫，受此屈辱！’”

每一個問題，每一個回答，都被預(yù)設(shè)得清清楚楚。

包拯感覺自己像個傻子。他在公堂之上，自以為掌控著一切，威風(fēng)八面，明察秋毫。

原來，他說的每一句話，問的每一個問題，都在這本冊子的預(yù)料之中。

他就像一個戲臺上的木偶，被一根看不見的線牽著，一舉一動，都由別人安排好了。

那個寫冊子的人，不僅算準了陳世美，也算準了他包拯。

算準了他的鐵面無私，算準了他的同情心，算準了他會為秦香蓮這樣一個“弱女子”主持公道。

“此人……究竟是誰？”包拯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

展昭一直沒說話，他站起身，走到桌前，看著那本冊子。

他的眼神很冷，像冬天的冰。

“不管是誰，”展昭說，“此人的心機，深不見底?！?/p>

公孫策翻到下一頁，手懸在半空，不敢落下去。

他知道，接下來要看到的，只會比現(xiàn)在更加讓他心驚肉跳。

公孫策的手最終還是落了下去，翻開了新的一頁。

這一頁的開頭寫著幾個字，看得人心頭發(fā)毛。

“第三步，殺機?！?/p>

下面的字跡，比之前更加冷靜，冷靜得像一塊冰。

“陳世美被我逼至絕路，以其心性，必生殺念?！?/p>

“他不會自己動手。他會派人來。”

“所派之人，必是武功高強，且忠心耿耿之輩。然此等愚忠之人，多有一致命弱點，便是‘義’字?！?/p>

“殺手到來，不可力敵，只可智取?！?/p>

“地點：驛站。時機：深夜?！?/p>

“屆時，須將一雙兒女推至殺手面前，告之此乃駙馬親生骨肉。再將當(dāng)年情分，夫妻恩義，和盤托出?！?/p>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告之殺我母子，乃為不義。告之助紂為虐，乃為不忠?！?/p>

“殺手若有半分良知，必會陷入兩難之境?！?/p>

“其忠義不能兩全，唯有一死，方能解脫?！?/p>

冊子寫到這里，停頓了一下，好像執(zhí)筆者也在思考。

然后，下面用更重的筆墨，寫了一行結(jié)論。

“此為第二計：逼其不義。令忠臣枉死，坐實其心之毒?！?/p>

“砰！”

包拯一掌拍在桌子上，十幾根蠟燭的火苗齊齊地跳了一下，差點熄滅。

他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眼睛瞪得像銅鈴。

韓琪！

他想到了那個奉命來殺秦香蓮的武士韓琪。

韓琪的死，是壓垮陳世美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個忠心耿耿的護衛(wèi)，因為不忍心殺害無辜母子，又無法違抗主公的命令，最終在三官堂自刎而死。

這件事，讓包拯徹底看清了陳世美的蛇蝎心腸，也讓他下定了決心，不管面對多大的壓力，都要將陳世美繩之以法。

他以為那是韓琪自己的選擇，是人性光輝的閃現(xiàn)。

可這本冊子告訴他，不是的。

韓琪的死，也是被設(shè)計好的。

他的動搖，他的掙扎，他的痛苦，他最后的自刎，全都在這個寫冊子的人的計算之內(nèi)。

韓琪，也只是這個棋局里，一顆被犧牲掉的棋子。

“瘋了……真是瘋了……”公孫策喃喃自語，他的眼鏡滑到了鼻尖，他都忘了去扶。

這個布局的人，到底是什么樣的怪物？

他（或她）把人心當(dāng)成算盤珠子，撥來撥去，每一步都算得那么精準。

陳世美是他的棋子，韓琪是他的棋子，王朝馬漢是他的棋子。

甚至他包拯，這個被天下人稱為“青天”的人，也不過是這盤棋上，最關(guān)鍵，也是最重的一顆棋子。

一顆用來“將軍”的“車”。

一股寒氣從包拯的腳底板升起，瞬間傳遍全身。

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不是對皇權(quán)，不是對強敵，而是對這種被完全操控的感覺。

公孫策的手還在發(fā)抖，他看著冊子的最后一頁，那一頁的紙張，似乎比前面的要新一些。

他深吸了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翻開了這本索命書的最后一頁。

內(nèi)堂里的蠟燭，火苗“噼啪”地響了一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公孫策翻開的最后一頁上。

那一頁很干凈，墨跡也比前面的新，像是最近才寫上去的。

頁面上沒有復(fù)雜的推演，只有幾行觸目驚心的文字。

這并非寫給陳世美，而是寫給“發(fā)現(xiàn)者”的。

那娟秀而又充滿力量的字跡，像一把把小刀，刻在紙上，也刻進了包拯的眼睛里。

“致發(fā)現(xiàn)此冊之人：”

“七年血淚，一紙訴狀，若抵不過駙馬金冠，則律法無用。”

“我知你必是包青天。天下之大，唯有你，敢讓龍椅上的人低頭?！?/p>

“此局，名為‘香蓮’。我為餌，子女為鉤，陳賊之罪為線，只為釣上您這條為民除害的‘龍’。”

“您每一次的雷霆之怒，每一次的鐵面無私，皆在我算中。您以為是您選擇了正義，殊不知，是我為您鋪好了通往正義的血路?！?/p>

看到這里，包拯的身體猛地一晃，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他以為的替天行道，原來只是一場被精心安排的借刀殺人。

那冊子上的字，還在繼續(xù)。

“若您未能鍘他，此頁之下，另有毒計。屆時，我將攜兒女之血，染紅宮門，以天下悠悠之口，誅其族，滅其名。我秦香蓮，不僅要他死，更要他遺臭萬年?！?/p>

這幾句話，沒有一點哭訴，沒有一點哀求，只有一種冷到骨子里的決心。

像是在說一件和吃飯喝水一樣平常的事情。

最后，是署名。

“幸而，您未讓我失望?！?/p>

“——秦香蓮 絕筆”

三個字，秦香蓮。

像一道閃電，在包拯的腦海里炸開。

那個在公堂上哭得死去活來，抱著孩子，柔弱得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吹倒的女人。

那個讓他心生憐憫，讓他不惜對抗公主和太后也要為她伸冤的女人。

原來，那一切都是假的。

不，也不是假的。她的冤是真的，她的苦是真的，她的恨也是真的。

但她的柔弱是假的。

她的無助是假的。

她的走投無路，更是假得不能再假。

她不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她是一只披著羊皮的狼。不，她比狼更可怕。

她是一個蟄伏了七年，用自己和親生骨肉做賭注的賭徒。

她是一個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包括他包拯在內(nèi)的，最高明的棋手。

“哐當(dāng)”一聲。

那本青色的冊子從公孫策僵硬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書頁散開。

包拯霍然起身，椅子被他帶得向后倒去，發(fā)出一聲巨響。

他的臉，黑得像他額頭上的月牙。

他雙目圓睜，眼神里不再是憤怒，而是一種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東西。是驚駭，是茫然，是被人愚弄的屈辱，還有一絲……不寒而栗的敬畏。

他一生所堅守的“律法”，他引以為傲的“公道”，在這一刻，被一個農(nóng)婦用最原始的仇恨和最精密的心智，徹底砸碎了。

他看著門外漆黑的夜，那夜色像一張巨大的嘴。

他仿佛看到那個抱著孩子的婦人，就站在這張嘴里，臉上沒有淚，只有一種冰冷的、嘲弄的微笑。

“來人！”

包拯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像被砂紙磨過。

“傳……秦香蓮……”

命令傳下去之后，內(nèi)堂里又恢復(fù)了死一樣的寂靜。

沒有人去撿地上那本冊子，它就那么攤開著，像一具被解剖的尸體。

公孫策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像一尊泥塑。

展昭站在包拯身后，他的手按在劍柄上，手指因為用力而發(fā)白。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長。

蠟燭的油滴在桌子上，凝固成一個個小小的白色山丘。

終于，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很輕，很慢。

一個衙役在門口稟報：“大人，秦香蓮帶到。”

包拯說：“讓她一個人進來。”

門開了，秦香蓮走了進來。

她換了一身干凈的粗布衣服，頭發(fā)梳得很整齊，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她沒有哭，也沒有像以前那樣跪下，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包拯。

她的眼神很平靜，像一口古井，看不到底。

這已經(jīng)不是那個在公堂上瑟瑟發(fā)抖的秦香蓮了。

包拯看著她，這個他“救”下來的女人，這個他以為的弱者。

他想從她臉上找到一絲一毫的慌亂，或者得意。

但是沒有，什么都沒有。

“那本冊子，是你寫的？”包拯開口了，聲音很沉，像從地底下發(fā)出來的。

秦香蓮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的冊子上。

她點了點頭，說：“是?！?/p>

只有一個字，干脆利落。

包拯又問：“從七年前就開始了？”

秦香蓮說：“從他騎著高頭大馬，離開家門的那一天起，就開始了?！?/p>

“你好大的膽子！”包拯猛地一拍桌子，“你竟然敢操控公堂，愚弄本府！”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怒火，整個內(nèi)堂都在回響。

秦香蓮面對他的怒火，臉上依然沒有表情。

她只是淡淡地說出了三個致命問題：“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