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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食堂大媽打菜針對我,畢業(yè)后我被邀請來當評審,她兒子在名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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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聯(lián)

二零一零年的夏天,我叫陳默。

我揣著一張被汗水浸得有些發(fā)軟的錄取通知書,踏進了江北大學的校門。

計算機系,我們那個貧困縣幾十年來出的第一個名牌大學生。

父親在我高三那年出了車禍,肇事司機逃逸,家里為了給他治病,掏空了所有。

他還是沒撐過去。

母親一個人撐起了整個家,靠著幾畝薄田和給人做零工的微薄收入,把我送進了大學。

開學前,她把所有積蓄都給了我,又從貼身的布袋里,摸出四百塊錢。

錢是舊的,皺巴巴的,帶著母親手心的溫度和一股淡淡的土腥味。

“默娃,這是你一個月的生活費,省著點花?!?/p>

母親的眼睛里,是期望,也是愧疚。

四百塊,在省會江北市,只夠我活著。

我戒掉了所有不必要的開銷,唯一的消費場所,就是學校的二食堂。

那里最便宜。

二食堂的三號窗口,打菜的是一個五十來歲的女人,姓劉。

她身材微胖,眼角耷拉著,看人的眼神總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審視和挑剔。

從我第一次端著餐盤站在她面前開始,我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那天窗口賣紅燒肉,兩塊錢一份。

油汪汪的肉塊在巨大的鐵盆里翻滾,香氣像是長了鉤子,撓得人心里發(fā)癢。

排在我前面的男生,穿著一雙嶄新的籃球鞋,一看就是城里學生。

劉大媽臉上堆著笑,手里的鐵勺穩(wěn)穩(wěn)當當舀起滿滿一勺,肉塊堆在餐盤里,像座小山。

輪到我了。

我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舊T恤,低聲說了一句。

“阿姨,一份紅燒肉。”

劉大媽臉上的笑容瞬間就收斂了,她抬眼皮掃了我一眼。

那一眼,像是在打量一件沒有標價的貨物。

她手里的勺子舀起肉,手腕卻在鐵盆邊緣“當”地一聲,重重一磕。

大半的肉塊和濃稠的湯汁,順著勺子又滑回了盆里。



最后落在我餐盤里的,只有孤零零的兩塊小肉,和一汪清亮的油。

我愣了一下,看著餐盤里的“紅燒肉”,又看了看她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我以為是我的錯覺,或許是她手滑了。

可接下來的日子,這種“手滑”成了常態(tài)。

同樣是土豆絲,別人的餐盤里堆成了小山,到我這里,就是薄薄一層,幾乎能看清盤底的圖案。

同樣是麻婆豆腐,別人的碗里能見到星星點點的肉末,到我這里,就只剩下紅油和幾塊碎豆腐。

這種微妙的差別,像一根細小的刺,扎在我的心上。

不疼,但是屈辱。

我開始懷疑,這種區(qū)別對待,是不是只針對我一個人。

終于,我忍不住和同寢室的老張說了這件事。

老張是本地人,家里條件不錯,性格也仗義。

他聽完一拍大腿。

“他奶奶的,還有這種事?”

“走,陳默,今天哥陪你再去打一次飯,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長了一雙勢利眼!”

那天傍晚,我和老張一前一后地排在了三號窗口的隊伍里。

老張排在我前面,他腳上那雙名牌運動鞋,在食堂昏黃的燈光下格外顯眼。

輪到他時,劉大媽那雙耷拉的眼皮立刻抬了起來,褶子里都透著笑意。

“同學,今天想吃點啥?這魚香肉絲剛出鍋的,香著呢!”

老張大大咧咧地說:“來一份魚香肉絲,再來一份宮保雞丁,阿姨你多給點啊,我這運動量大?!?/p>

“好嘞!”

劉大媽應得那叫一個干脆。

她手里的勺子,一勺下去,是滿滿的魚香肉絲,肉絲比青椒都多。

又一勺下去,是堆尖的宮保雞丁,花生米和雞丁顆顆飽滿。

整個過程,她的手腕穩(wěn)如泰山,勺子連抖都不抖一下。

然后,輪到了我。

我穿著那件已經(jīng)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舊T恤,低著頭,輕聲說。

“阿姨,也來一份魚香肉絲。”

劉大媽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眼皮往上一翻,露出大片的眼白,手里的勺子懶洋洋地伸進盆里。

舀起來,在空中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

就在勺子即將落到我餐盤上的那一剎那,她的手腕,以一種極其熟練且隱蔽的方式,猛地往下一沉,一抖。

嘩啦。

大半的肉絲和醬汁,精準地從勺子邊緣漏了下去,掉回了盆里。

最終到達我餐盤里的,只有幾根孤零零的青椒、木耳絲,和幾滴油星子。

老張端著他那豐盛的餐盤,就站在我身后。

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臉瞬間就漲紅了,火氣“噌”地一下冒了上來。

他把餐盤往旁邊一放,擼起袖子就要沖上去。

“嘿!我說大媽,你什么意思???”

“憑什么給他打的就那么點?你那勺子是裝了雷達還是怎么的?”

我一把死死地拉住了他。

周圍排隊的學生都看了過來,目光里有好奇,有同情,也有看熱鬧的。

我不想成為那個被圍觀的笑話。

我搖了搖頭,對老張低聲說。

“算了,老張,何必呢。”

我端著那盤幾乎看不見肉的“魚香肉絲”,拉著還在罵罵咧咧的老張,默默地找了一個最偏僻的角落坐下。

為了半勺菜,去爭得面紅耳赤,只會讓我顯得更可悲。

貧窮,有時候會剝奪人挺直腰板的權利。

此后的大學四年,三號窗口的劉大媽,像是把我當成了她生活中為數(shù)不多的樂趣來源。

她精準地記得我的臉,和我那幾件換來換去的舊衣服。

只要我端著餐盤出現(xiàn)在她的窗口前,菜量必定是“獨家縮水版”。

這份精準的刻薄,成了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我成了她眼中“窮酸”的代名詞,也成了她向其他同事炫耀自己“火眼金睛”的活靶子。

有一次,我一整天都在圖書館做兼職的錄入工作,水米未進。

晚上餓得眼冒金星,站在食堂的隊伍里,聞著菜香,胃里一陣陣地抽搐。

輪到我時,看著勺子里那幾片可憐巴巴的炒白菜,我實在沒忍住。

我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近乎乞求地問了一句。

“阿姨,能……能再給點嗎?我太餓了?!?/p>

劉大媽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

她先是一愣,隨即白眼一翻,嗓門陡然拔高了八度,確保半個食堂的人都能聽見。

“就這些!愛吃不吃!”

“后面還排著隊呢!別在這兒耽誤大家時間!”

周圍的空氣瞬間安靜了。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像探照燈一樣打在我身上。

我能感覺到那些目光里夾雜的竊竊私語和壓抑不住的低笑。

我的臉“騰”地一下,漲得通紅,像是被人當眾狠狠地扇了一記耳光。

血氣直沖頭頂,耳朵里嗡嗡作響。

我沒敢再多說一個字,端著那盤幾乎沒怎么動的白菜,在眾人的注視下,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窗口。

那天晚上,我躲在被子里,第一次嘗到了屈辱是什么滋味。

它比饑餓更讓人難受。

還有一次,食堂難得供應一次雞腿飯,八塊錢一份。

那對我來說,是一筆“巨款”,是我兩天的飯錢。

我猶豫了很久,最后還是咬了咬牙,想著給自己改善一下伙食。

我把飯卡遞過去,看著劉大媽從一大盆油光锃亮的雞腿里,用夾子夾起一個最飽滿、最肥碩的。

我的心都跟著那只雞腿提了起來。

可就在她的夾子即將把雞腿放進我餐盤的那一瞬間,她的手腕,極其自然地一轉,一松。

那個完美的雞腿,掉回了盆里。

電光火石之間,她的夾子又迅速地夾起了旁邊一塊幾乎沒什么肉的雞架骨,“啪”地一聲,扔進了我的餐盤。

整個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我徹底愣住了。

我看著餐盤里那塊嶙峋的、仿佛被啃過一樣的雞架骨,又抬頭看了看她。

劉大媽卻像是根本沒有看到我震驚的表情,她甚至沒有和我對視。

她直接扭過頭,沖著我身后的下一個人大聲招呼。

“下一個!快點!”

室友們都看不下去了。

老張不止一次地跟我說。

“陳默,別去三號窗口受那個老娘們的鳥氣了!大不了咱們哥幾個湊錢,請你吃別的!”

我每次都笑著搖頭拒絕。

我知道,他們是好意。

但一頓兩頓可以,大學四年,我不能靠別人的施舍過活。

我也有我的自尊。

其他的窗口,菜價普遍要貴上五毛到一塊錢。

對我來說,那意味著一天要多花一塊五到三塊錢。

一個月下來,就是將近一百塊。

那一百塊,是我可以寄回家,給母親買兩瓶治風濕藥的錢。

所以,我只能忍。

我學會了每次去打飯,都把頭埋得低低的,盡量不去看劉大媽那張充滿鄙夷的臉。

我也盡量不讓別人,看到我餐盤里那份與眾不同的寒酸。

那四年,我像一棵在石頭縫里拼命掙扎的野草,汲取著最微薄的養(yǎng)分。

畢業(yè)的時候,我站上體重秤。

指針顯示,我比剛入校時,瘦了整整二十斤。

大三那年的冬天,發(fā)生了一件讓我永生難忘的事。

那一年,江北下了十年不遇的暴雪。

整個校園都被厚厚的積雪覆蓋,銀裝素裹,但也寒冷刺骨。

我只有一件從老家?guī)淼谋∶抟\,內(nèi)膽的棉花早就結成了塊,根本不保暖。

冷風像無數(shù)根細小的針,透過單薄的衣料,拼命往我的骨頭縫里鉆。

那天晚上,我從圖書館出來,已經(jīng)凍得嘴唇發(fā)紫,手腳都僵硬了。

我哆哆嗦嗦地走進二食堂,想喝一碗熱湯暖暖身子。

排隊打飯的時候,我的手抖得幾乎端不住不銹鋼餐盤。

就在劉大媽把飯打給我,我轉身的一剎那,手一滑。

“哐當”一聲。



餐盤雖然沒掉在地上,但里面的米飯,撒了大半在冰冷的瓷磚地面上。

白花花的米粒,散落一地,格外刺眼。

我心疼得要命。

那是我花五毛錢買的二兩米飯。

我下意識地就蹲了下去,想把那些看起來還算干凈的米粒,一顆一顆地撿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從窗口里飄了出來,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錐,狠狠地扎進了我的耳朵里。

“喲,看看這窮酸樣!”

“飯都端不穩(wěn),還來上什么大學?趁早回家種地去吧!別在這兒丟人現(xiàn)眼了!”

是劉大媽的聲音。

她甚至沒有壓低音量。

她的話音剛落,周圍排隊的學生里,爆發(fā)出一陣哄笑。

那笑聲,有的是惡意的,有的是無意的,但在此刻的我聽來,都像是響亮的耳光,一下一下地抽在我的臉上。

我蹲在地上,身體僵住了。

我看著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米飯,仿佛看到了自己被踩在腳下,碾得粉碎的尊嚴。

我慢慢地、慢慢地攥緊了拳頭。

指甲深深地掐進了掌心的嫩肉里,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但這身體的疼痛,遠遠比不上心里的那份屈辱和憤怒。

我沒有再去看地上的米飯,也沒有再看窗口里那張幸災樂禍的臉。

我緩緩地站起身,一言不發(fā)。

我把餐盤里剩下的一點點菜和米飯,重重地放回了窗口的臺面上。

然后,我轉過身,挺直了背,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食堂,走進了外面那漫天的風雪里。

“陳默!你他媽等等我!”

室有老張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他追了出來,一把將自己的羽絨服脫下來,披在了我單薄的身上。

他指著食堂門口的方向,把他畢生所學的所有臟話,都用來問候了劉大媽的祖宗十八代。

罵完,他從兜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五十塊錢,硬要塞到我的手里。

“兄弟,拿著!別跟哥客氣!今晚哥請你吃頓好的,咱們?nèi)バiT口吃火鍋!”

我推開了他的手。

我的眼睛在風雪里,亮得嚇人,像是有兩團火在燒。

我看著他,只說了一句。

“張哥,等我混出來,請你喝酒?!?/p>

二零一四年,我本科畢業(yè)。

我沒有像其他同學一樣選擇考研深造。

因為我沒有錢。

母親的身體越來越不好,我需要盡快賺錢養(yǎng)家。

我揣著大學四年省吃儉用攢下的幾百塊錢,和一張南下的火車票,一頭扎進了深圳的鋼鐵叢林。

我從最底層的程序員做起。

住在沒有窗戶,終年不見陽光的農(nóng)民房里。

吃著最便宜的豬腳飯。

為了省下公交錢,每天騎一個多小時的破自行車上下班。

別人工作八小時,我就工作十六個小時。

別人下班了去喝酒泡吧,我就在公司啃最新的技術文檔,研究最前沿的開源代碼。

那幾年,凌晨兩三點的深圳街頭,是我最熟悉的風景。

路燈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孤獨。

五年后,我憑借過硬的技術和不要命的拼勁,成了公司最年輕的技術總監(jiān)。

八年后,我?guī)ьI我的團隊,用無數(shù)個不眠之夜,做出了一款現(xiàn)象級的社交應用。

產(chǎn)品上線半年,注冊用戶破億。



我成了別人口中那個“技術大神”“業(yè)界新貴”。

二零二二年,幾家互聯(lián)網(wǎng)大廠同時向我拋來了橄欖枝,揮舞著天價的年薪和讓人眼紅的期權。

我最終都拒絕了。

我拿著這些年所有的積蓄,加上幾筆天使投資,創(chuàng)辦了自己的科技公司。

一年后,公司首輪融資,估值三個億。

我,陳默,終于從那個在食堂撿米飯的窮小子,變成了業(yè)內(nèi)小有名氣的青年企業(yè)家。

隨之而來的,是各種各樣的榮譽和頭銜。

各大頂尖高校紛紛向我發(fā)出邀請,請我去做行業(yè)講座,擔任客座教授。

其中,就包括我的母?!贝髮W。

二零二三年的春天,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打進了我的私人手機。

我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是一個熱情又帶著幾分恭敬的聲音。

“喂,請問是陳默,陳總嗎?我是江北大學計算機學院的王院長??!”

王院長在電話里,對我這些年的成就大加贊賞,然后,他說明了來意。

他想邀請我,回母校,擔任這一屆計算機學院碩士研究生畢業(yè)答辯的評審委員會校外專家。

說實話,我的第一反應是拒絕。

江北大學,承載了我四年的青春,也承載了我四年最不愿回首的記憶。

那些饑餓、寒冷和屈辱的片段,像舊電影一樣,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

就在我準備找個借口婉拒的時候,王院長在電話那頭,說了一句話。

那句話,讓我無法拒絕。

他說:“陳默啊,母校培養(yǎng)了你,你也該回來看看了,給師弟師妹們傳授傳授經(jīng)驗嘛。”

“母校培養(yǎng)了你?!?/p>

這六個字,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我心里塵封已久的某個角落。

是啊,無論如何,是江北大學給了我一張改變命運的入場券。

沒有這張入場券,我可能真的就像劉大媽說的那樣,回家種地了。

我沉默了片刻,對著話筒,輕輕地“嗯”了一聲。

“好,王院長,我回去?!?/p>

答辯前一周,學院的秘書通過郵件,把所有參加答辯的研究生名單和論文壓縮包,發(fā)到了我的郵箱里。

我坐在深圳南山區(qū)頂層寫字樓寬敞明亮的辦公室里,落地窗外是繁華的城市天際線。

我端著一杯手沖咖啡,點開了那份名單。

一共十五個學生。

根據(jù)專業(yè)方向,我被分配評審其中五個人的畢業(yè)論文。

我滑動著鼠標,一個個陌生的名字從眼前劃過。

他們青春洋溢的證件照,讓我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

忽然,我的指尖在鼠標上停住了。

一個名字,讓我的瞳孔微微一縮。

趙志強。

這個名字,總覺得有幾分莫名的熟悉,但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究竟在哪里聽過。

我鬼使神差地,用鼠標點開了他的個人詳細信息。

姓名,趙志強。

性別,男。

年齡,二十六歲。

籍貫,江北省江北市。

指導老師,李建國教授。

我一欄一欄地往下看,直到我的目光,落在了“家庭成員”那一欄上。

我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滯了。

母親:劉桂芳,江北大學后勤集團員工。

我整個人都愣住了。

劉桂芳……

這個我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的名字,像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我記憶的閘門。

那個在食堂三號窗口,用一把鐵勺,精準地丈量著我的貧窮和尊嚴的女人。

那個在冬夜里,用最惡毒的語言,嘲諷我“窮酸樣”的食堂大媽。

竟然也叫劉桂芳。

會是同一個人嗎?

我連忙又點開了趙志強的證件照,仔仔細細地端詳起來。

照片上的年輕人,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

但是那眉眼之間,尤其是那微微下耷的眼角,和習慣性抿起的嘴唇,分明有劉桂芳的影子。

我忽然笑了。

我靠在柔軟的真皮老板椅上,笑得有些意味深長。

這世界,還真是小得像一個圈。

十三年前,她的勺子決定我一頓飯的溫飽。

十三年后,我手里的筆,卻能決定她兒子能不能順利畢業(yè)。

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混合著好奇與冷意的復雜情緒,我點開了那份名為《基于深度學習的圖像智能識別優(yōu)化算法研究》的碩士畢業(yè)論文。

論文的題目起得很大,摘要也寫得天花亂墜,各種專業(yè)術語堆砌在一起,看起來頗為唬人。

但是,作為在這個領域里摸爬滾打了近十年,從代碼一線一路拼殺上來的我來說,有些東西,一眼就能看出不對勁。

我越看,眉頭就皺得越緊。

尤其是在論文最核心的第四章,關于核心算法實現(xiàn)的部分。

那種代碼的行文邏輯,那種算法的架構風格,讓我覺得異常的眼熟。

我憑著記憶,在我的電腦里打開了幾個國外的頂級學術數(shù)據(jù)庫。

我輸入了幾個關鍵詞,進行搜索。

很快,一篇三年前,發(fā)表在國際頂級期刊上的一篇論文,跳了出來。

我把那篇全英文的原文下載下來。

然后,我打開了兩個文檔,將它們并排放在了我的大屏幕上。

左邊,是趙志強的論文。

右邊,是那篇國外大牛的論文。

不看不知道,一看,我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這根本不是借鑒。

這是像素級的“搬運”。

趙志強的論文,簡直就是那篇國外論文的“精裝修漢化版”。

他做了一些小聰明。

他把原文中所有的變量名、函數(shù)名,全部換了一遍。

比如原文的“processImage”,他改成了“chulitouxiang”。

原文的“user_data_matrix”,他改成了“yonghushujujuzhen”。

他還把原文中一些代碼塊的順序,做了顛三倒四的調(diào)整。

但論文的整體框架、核心思想、算法的邏輯遞進,甚至是實驗數(shù)據(jù)的圖表風格,都幾乎是原封不動地照搬。

更讓我覺得可笑的是,在他的論文最后,那長達幾十篇的參考文獻列表里,他引用了各種各樣的文章。

唯獨,沒有引用這篇被他“借鑒”得最徹底的原文。

這擺明了,就是仗著評審老師年紀大了,或者工作忙,不會真的大海撈針一樣,去一篇一篇地核對幾年前的國外文獻。

他想賭一把,蒙混過關。

我在這個圈子里混了這么多年,這種學術投機的小伎倆,見得太多了。

這是最典型,也是最惡劣的學術抄襲。

按照學校的規(guī)定,一旦查實,這種論文應該直接被判定為不通過。

不僅取消本次答辯資格,還要上報學校的學術委員會,進行嚴肅處理。

甚至,可能會影響到他導師的聲譽。

我的手指,懸在鼠標上。

只要我點一下,寫一封舉報郵件發(fā)給王院長。

趙志強的學術生涯,可能就到此為止了。

但是我沒有這么做。

我默默地打開了文檔的批注功能。

我用最刺目的紅色字體,在趙志強的那份論文上,一處一處地,把他抄襲、雷同、甚至是直接翻譯過來的地方,全部標注了出來。

原文的句子,和他“漢化”后的句子,并排陳列。

原文的代碼,和他修改變量名后的代碼,左右對比。

密密麻麻的紅色批注,很快就爬滿了整個屏幕。

做完這一切,我關掉了文檔,把電腦合上。

我靠在椅子上,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心里出奇的平靜。

我忽然很想親眼看一看。

答辯那天,這位劉大-媽的寶貝兒子,站在臺上,面對我這些血紅色的批注時,會是怎樣一副精彩的表情。

我也想看看,他要怎么當著所有評審老師的面,圓這個彌天大謊。

答辯的前一天,我提前飛回了江北。

我拒絕了學院安排的接送和酒店,自己打車回了母校。

十三年過去了。

校園里多了幾棟嶄新的實驗樓,主干道兩旁的梧桐樹,比記憶里更加粗壯茂盛。

我走在熟悉又陌生的林蔭道上,一時間百感交集。

不知不覺,我的雙腳,竟然鬼使神差地,把我?guī)У搅四莻€我曾經(jīng)無比熟悉,又無比抗拒的地方。

二食堂。

還是那棟灰撲撲的二層小樓,門口的臺階因為常年的踩踏,邊緣已經(jīng)磨損得十分光滑。

空氣中,依舊彌漫著飯菜的香氣、消毒水的味道,和青春荷爾蒙混合在一起的,獨屬于大學食堂的氣息。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邁步走了進去。

傍晚六點,正是飯點。

食堂里人聲鼎沸,到處都是年輕而充滿活力的面孔。

我穿過擁擠的人群,徑直走向了那個我曾經(jīng)光顧了四年的窗口。

三號窗口。



窗口的后面,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埋頭給學生打菜。

是劉桂芳。

她的頭發(fā),比記憶里白了大半,稀疏地貼在頭皮上。

臉上的皺紋,也像刀刻一樣,深了許多。

歲月在她身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跡。

但是,當她抬起頭,不耐煩地催促學生快點的時候,那雙習慣性打量人的、帶著幾分尖酸和勢利的眼睛,一點都沒變。

我悄無聲息地,排在了長長的隊伍末尾。

前面,是一個個朝氣蓬勃的學弟學妹。

他們有的在討論剛結束的籃球賽,有的在吐槽下午那堂枯燥的專業(yè)課。

我很好奇。

十三年過去了,她還認不認得我。

隊伍一點點地向前挪動。

終于,輪到我了。

我把一張嶄新的不銹鋼餐盤,放在了窗口的臺面上。

劉桂芳習慣性地抬起頭,準備開口問我吃什么。

她的目光,掃過我的臉,有了一瞬間的停頓。

然后,她的視線,不受控制地,落在了我手腕上那塊價值不菲的百達翡麗手表上。

接著,又從我的手表,一路向上,掃過我身上那套剪裁合體的阿瑪尼定制西裝。

她的目光,在我的衣服和手表上,明顯地停留了足足有兩秒鐘。

下一秒。

奇跡發(fā)生了。

她臉上所有因勞累而產(chǎn)生的疲憊和不耐煩,都像被風吹走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近乎諂媚和討好的熱情笑容。

她眼角的皺紋,都堆成了一朵盛開的菊花。

“哎喲!這位老師!來吃飯啊?”

她用一種我從未聽過的、甜得發(fā)膩的語氣開口了。

“今天這紅燒排骨燒得特別好,剛出鍋的!我給您多來點,補補身子!”

說著,她手里的那把大鐵勺,高高地舉了起來。

滿滿一勺油光發(fā)亮的紅燒排骨,堆得冒了尖,顫巍巍地,就要往我的餐盤里倒。

那分量,比當年給老張打的還要多。

我沒有說話。

我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看著她臉上那真誠得近乎虛偽的笑容。

看著那滿滿一勺、即將落下的排骨。

一瞬間,我覺得諷刺到了極點。

十三年前,同一個窗口,同一個人,同樣一道菜。

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我默默地,把面前空空如也的餐盤,往前一推,擋住了她即將落下的勺子。

然后,我轉過身,一言不發(fā)地,在她的注視下,轉身就走。

身后,傳來劉桂芳困惑又帶著一絲惱怒的聲音。

“哎!這人怎么回事啊?”

“毛病吧?菜都不要就走了?”

答辯當天上午,九點整。

我走進分配給評審專家的休息室,王院長和其他幾位評審老師已經(jīng)到了。

大家正在寒暄客套。

我剛坐下,放在口袋里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

我拿出來一看。

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

我走到窗邊,隨手接了起來。

“喂,你好?!?/p>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

那聲音,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又帶著幾分刻意的討好。

“喂……請問,是陳默,陳教授吧?”

我的心,猛地一動。

這個聲音,太熟悉了。

“我是。”我淡淡地回答。

“哎呀,陳教授您好您好!我是趙志強的媽媽,我叫劉桂芳。那個……我想跟您見個面,有點事兒,想跟您商量商量?!?/p>

我端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熱氣,語氣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

“我現(xiàn)在沒空,有什么事,就在電話里說吧?!?/p>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鐘。

當聲音再次響起時,那討好的語氣,已經(jīng)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撕破臉皮的、毫不掩飾的強硬。

“陳教授,我知道你是誰?!?/p>

“十幾年前在食堂,我可能……是有點怠慢過你。但那些都是過去的小事了,人要往前看,對不對?”

“今天我就把話跟你說明白了——”

她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起來。



“我兒子這次答辯,你最好高抬貴手,讓他過了!”

我聽著電話里這理直氣壯的命令,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劉大姐,你這是在威脅我?”

電話那頭,劉桂芳的聲音,徹底變成了撒潑式的尖利和蠻橫。

“我不管你以前受過什么委屈!那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我兒子的前途是天大的事!”

“你要是敢因為以前那點破事,動他一根汗毛——”

她一字一頓,念出了我的名字。

“陳默,你試試看!”

她居然,還清清楚楚地記得我的名字。

我正要開口說話。

休息室的門,“砰”的一聲,被人從外面粗暴地推開了。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嚇了一跳,齊刷刷地朝門口看去。

門口站著的人,正是劉桂芳。

她手里還死死地攥著正在通話中的手機,一張臉因為憤怒和激動而扭曲變形,滿眼都是猙獰的血絲,像一頭被激怒的母獸,死死地瞪著我。

她的身后,還跟著一個年輕人,一臉的茫然和無措。

是趙志強。

“媽?你干什么??!”趙志強想去拉她。

“你給我滾一邊去!這里沒你的事!”劉桂芳一把甩開兒子的手。

休息室里的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王院長的臉色“唰”地一下就變了。

“你是什么人?誰讓你進來的?”

其他幾位白發(fā)蒼蒼的老教授,也都驚呆了,面面相覷。

劉桂芳完全無視其他人。

她的眼睛里,只有我。

她一步一步地,沖到我的面前。

她把聲音壓得很低,但那股從牙縫里迸出來的狠勁,卻讓整個房間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陳默,我最后再說一遍——”

“我兒子的論文,你敢不讓過,咱們走著瞧!”

“你別以為你現(xiàn)在當了什么狗屁教授就了不起了!我告訴你,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我一個在食堂刷盤子的爛命一條,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我看著她那張因怨恨而扭曲的、近在咫尺的臉,忽然笑了。

我緩緩地站起身,目光平靜地越過她,看向她身后那個已經(jīng)面如死灰的兒子。

然后,我拿起桌上那份被我用紅色批注標記得密密麻麻的論文,當著王院長,當著所有評審老師,當著劉桂芳和趙志強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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