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學(xué)上有一種說法,叫“習(xí)得性無助”。
指的是人經(jīng)歷反復(fù)的失敗后,會喪失斗志,哪怕之后面對可以輕易解決的問題,也會選擇放棄。
這是一種心理上的“自我毀滅”。
但在安城大學(xué)執(zhí)教了四十年的溫教授卻知道,在這座校園里,“自毀前程”并不僅僅是一個心理學(xué)比喻。
它更像是一種古老的“契約”。
溫教授退休后,整理了一輩子的民俗筆記,常對人感嘆:
“大學(xué)里有四種行為,最容易‘自毀前程’。前三種,我管它們叫‘掛科’,是引子?!?/p>
“但最后一種,千萬碰不得?!?/p>
“誰要是沾上了那最后一種,畢業(yè)那天,就是失業(yè)的開始。不,那比失業(yè)可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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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溫教授是個“怪人”。
他退休了不住清靜的郊區(qū),偏偏在安城大學(xué)最老的一棟教工宿舍里“養(yǎng)老”。
這棟樓,正對著大學(xué)的“鐘樓”。
鐘樓是安城大學(xué)的標(biāo)志,但老一輩的教工都知道,那鐘樓是“陰氣”最重的地方。
因為整個安城大學(xué),就是建在一片老的“亂葬崗”上的。
溫教授研究了一輩子民俗異聞。
他不像別人,他能“看見”一些東西。
他能看見“氣”。
在他眼里,每個學(xué)生頭頂都有一團(tuán)“氣”,那是他們的“前程”。
有的氣是金色的,代表前程似錦。
有的氣是銀色的,代表順?biāo)炱桨病?/p>
但最近,他發(fā)現(xiàn)校園里的“氣”,開始不對勁了。
這天黃昏,溫教授在鐘樓下的湖邊散步。
他看見了一個男生,叫林峰。
林峰是外語系的優(yōu)等生,溫教授對他有印象,那孩子頭頂?shù)臍?,本是明亮的金色?/p>
可今天,林峰坐在長椅上,低頭玩著手機(jī),神情萎靡。
他頭頂?shù)慕鹕扒俺獭睔?,黯淡無光。
更可怕的是,溫教授看見一根極細(xì)的、近乎透明的黑線,從鐘樓的陰影里飄出來,輕輕“搭”在了林峰的后頸上。
林...峰猛地打了個哆嗦。
他好像感覺到了什么,煩躁地抓了抓后頸,但什么也沒抓到。
他只是覺得脖子一涼,那股玩手機(jī)的“癮”更大了。
“算了,今天的課不去了?!?/p>
他自言自語,“反正老師也不點名,回去打游戲?!?/p>
他站起身,朝宿舍走去。
那根黑線“掛”在他身上,被他一路拖回了宿舍。
溫教授的臉色沉了下來。
他知道,這是“上鉤”了。
這就是他筆記里的第一種“自毀前程”的行為。
他管它叫“掛科”。
不是期末考試的“掛科”。
而是把自己的“前程”,親手“掛”在了別處。
這個“別處”,就是鐘樓里的那個“東西”。
林峰的行為,在俗世中叫“懶惰”,叫“曠課”。
但在溫教授眼里,這是“祭品”的第一次獻(xiàn)祭。
“唉?!?/p>
溫教授嘆了口氣。
這才只是第一個“掛科”,還有機(jī)會。
他只希望,林峰不要再犯第二個。
02.
林峰徹底沉淪了。
他開始整夜整夜地打游戲。
白天根本起不來床,所有的課都開始“掛科”。
期中考試的成績出來了,一片紅。
輔導(dǎo)員找他談話,他當(dāng)面答應(yīng)得好好的,一扭頭,又鉆進(jìn)了網(wǎng)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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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頭頂?shù)慕鸸?,已?jīng)徹底變成了灰色。
那根“掛”在他后頸的黑線,也變得像小指一樣粗。
溫教授在校園里又“偶遇”了林峰幾次。
“小林?!睖亟淌诮凶∷?/p>
“?。繙亟淌凇绷址宓暮谘廴苤?,眼神飄忽,不敢看人。
“最近學(xué)業(yè)不順?”
“沒……沒有……就是,就是狀態(tài)不好?!?/p>
“你是不是常去鐘樓那邊?”溫教授試探著問。
林峰一愣,眼神里閃過一絲恐慌:“沒有啊!我……我去那邊干嘛?!?/p>
“是嗎?”溫教授盯著他,“可我怎么覺得,你的‘東西’,落在那里了?!?/p>
林峰的臉“唰”地一下白了。
他不知道溫教授指的是“前程”,他還以為教授是說他“丟了魂”。
“教授,我……我就是壓力大?!?/p>
“壓力大,也不能走‘捷徑’?!睖亟淌谝庥兴?。
林峰的眼神更慌了。
“我……我沒有走捷徑!我就是……就是……”
溫教授搖搖頭。
他知道林峰在撒謊。
因為,就在林峰的袖口,溫教授看到了第二根黑線。
這根線,是從林峰的手腕上“長”出來的。
它比脖子上的那根更黑,更實。
溫教授知道,林峰犯了第二條。
期中考試,林峰不僅自己沒復(fù)習(xí),他還“借”了別人的論文。
他把別人的成果,改了改名字,當(dāng)成了自己的。
這就是溫教授筆記里的,第二個“掛科”行為。
俗世中,這叫“抄襲”,叫“欺瞞”。
在溫教授看來,這是“前程”的第二次獻(xiàn)祭。
“懶惰”,是把自己的“前程”掛起來,任其荒廢。
而“欺瞞”,是試圖偷走別人的“前程”,來填補(bǔ)自己的空虛。
鐘樓里的那個“東西”,最喜歡這種“不勞而獲”的靈魂。
“小林?!睖亟淌诔谅曊f,“你現(xiàn)在回頭,還來得及。”
“來得及什么?”林峰有些惱羞成怒,“教授,您別管我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清楚!”
他甩開袖子,跑了。
那根手腕上的黑線,在風(fēng)中擺動了一下,牢牢地纏緊了。
03.
事情,開始失控了。
林峰“抄襲”的事情,被揭發(fā)了。
那個被他“借”了論文的同學(xué),把兩篇論文的對比圖發(fā)到了校園網(wǎng)上。
證據(jù)確鑿。
學(xué)校很快給了處分:全院通報批評,取消所有評優(yōu)資格。
林峰徹底成了校園里的“名人”。
走在路上,所有人都在對他指指點點。
他把自己鎖在宿舍里,三天三夜沒出門。
他頭頂?shù)摹皻狻?,已?jīng)不是灰色了。
那是一種帶著“怨氣”的、發(fā)霉的青黑色。
溫教授站在林峰的宿舍樓下。
他不用上去,就能聞到那股從302宿舍里飄出來的、濃郁的“怨氣”。
那不是活人該有的味道。
那是“前程”在腐爛。
溫教授知道,林峰在干什么。
他在“恨”。
他不去反思自己的懶惰和抄襲,反而開始怨恨那個揭發(fā)他的同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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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怨恨輔導(dǎo)員的“不通人情”。
他怨恨學(xué)校的“小題大做”。
他甚至開始怨恨自己的父母,為什么沒給他一個“可以擺平一切”的家庭背景。
溫教授在樓下站了很久。
他看到,第三根黑線,出現(xiàn)了。
這根線,不是來自鐘樓。
而是從林峰宿舍的窗戶里“溢”出來的。
它來自林峰的“心口”。
這根線,是“怨恨”凝結(jié)而成的。
它在空中扭動著,像一條尋找主人的毒蛇。
最終,它“嗖”地一下,飛向了鐘樓的方向,與那邊的黑暗融為一體。
鐘樓里,似乎傳來一聲滿意的、低沉的“鐘鳴”。
溫教授閉上了眼睛。
晚了。
第三個“掛科”行為,也犯了。
“懶惰”,是荒廢。
“欺瞞”,是偷竊。
而“怨恨”,是詛咒。
這是“自毀前程”的第三步。
當(dāng)一個人不再反思自己,而是開始怨恨全世界時,他的“前程”就已經(jīng)死了。
他不再是“獻(xiàn)祭”,他成了“祭品”本身。
04.
林峰被學(xué)?!敖ㄗh休學(xué)”了。
通俗點說,就是勸退。
他的精神狀態(tài)出了大問題。
他開始出現(xiàn)幻覺,總說有人在鐘樓上叫他的名字。
他整夜不睡,在宿舍里用頭撞墻,說要“把他們都撞死”。
宿管嚇壞了,聯(lián)系了家長。
林峰的父母從老家趕來,看著形容枯槁、滿眼血絲的兒子,泣不成聲。
他們不明白,好好的優(yōu)等生,怎么半年就變成了“瘋子”。
他們帶著林峰去醫(yī)院,但所有的檢查都正常。
最后,還是輔導(dǎo)員“提醒”他們:“要不去拜訪一下退休的溫教授吧?他……懂得多。”
林峰的父母,帶著林峰,找到了溫教授的舊宿舍。
林峰一進(jìn)屋,就“哇”地吐了出來。
吐出的不是食物,而是一灘黑色的、散發(fā)著惡臭的“怨氣”。
溫教授的屋里,擺滿了各種民俗舊物,陽氣很足。
“溫教授!求您救救我兒子!”林峰的母親跪下了。
溫教授扶起她。
他看著林峰。
此刻的林峰,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人了。
他頭頂?shù)摹扒俺獭睔庖呀?jīng)徹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三根粗大的黑線,像三根管道,深深扎進(jìn)了他的后頸、手腕和心口。
黑線的另一頭,都連著窗外。
連著那座鐘樓。
那個“東西”,在“吸”他。
“他不是病了?!睖亟淌陉P(guān)上門,點了一根艾草。
刺鼻的煙霧讓林峰暫時安靜下來。
“他是被‘掛’住了?!?/p>
溫教授把他的理論,用最通俗的話講了一遍。
“安城大學(xué),建在‘舊考場’的‘怨氣’上?!?/p>
“古時候,多少人在這里‘科考’失敗,斷送了‘前程’?!?/p>
“鐘樓,就是‘鎮(zhèn)物’。但現(xiàn)在鎮(zhèn)不住了?!?/p>
“它在‘收’那些自己不要‘前程’的學(xué)生。”
“教授……那……那怎么辦???”林峰父親顫抖著問。
“他犯了三條?!睖亟淌谡f。
“第一,‘懶惰’,他曠課,任由前程荒廢,這是‘掛’上了鉤?!?/p>
“第二,‘欺瞞’,他抄襲,試圖偷別人的前程,這是‘鎖’上了扣?!?/p>
“第三,‘怨恨’,他怨天尤人,親手把自己的心獻(xiàn)了出去?!?/p>
溫教授嘆了口氣:“這前三種‘掛科’行為,每一種,都在加深他和那個‘東西’的契約。”
“那……那還有救嗎?”
“有?!睖亟淌诳粗址?,“只要他沒犯第四條,就還有救?!?/p>
“第四條?”林峰的母親急切地問。
“這三條,都是‘自毀’。說到底,毀的還是他自己?!?/p>
“可那第四條……”
溫教授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壓低了聲音:
“那第四條,是‘害人’?!?/p>
05.
“害人?”
林峰的父母愣住了。
林峰自己也抬起頭,他空洞的眼神里有了一絲波動。
“對?!睖亟淌谧叩酱斑?,看著那座在夜色中顯得格外陰森的鐘樓。
“鐘樓里的那個‘東西’,它不滿足?!?/p>
“它吸食學(xué)生的‘前程’,就像我們喝水一樣。”
“懶惰、欺瞞、怨恨……這些都是‘開胃菜’。這些行為,讓學(xué)生自己放棄了自己的‘前程’,那個‘東西’才能名正言順地去‘收’。”
溫教授轉(zhuǎn)過身,表情凝重。
“這,就是我常說的,大學(xué)里‘自毀前程’的四種行為?!?/p>
“前三種,就是林峰犯的這三樣。我管它們叫‘掛科’,因為它們會讓你的‘前程’被高高掛起,任人吸食。”
“沾上了這三種,畢業(yè)了,也基本等于失業(yè)了。因為你的‘氣’已經(jīng)沒了,在社會上寸步難行,做什么都成不了?!?/p>
林峰的父親急得跺腳:“溫教授,您就別賣關(guān)子了!那第四種呢?第四種到底是什么?”
林峰的母親也哭著說:“只要能救孩子,我們什么都愿意做!”
溫教授看著林峰,一字一句地問他:
“小林,你仔細(xì)想?!?/p>
“在你被揭發(fā)抄襲之后,在你怨恨那個同學(xué)的時候……”
“你有沒有……動過別的念頭?”
林峰的身體開始發(fā)抖。
“我……我不知道……”
“你想想!”溫教授厲聲喝道,“你有沒有在網(wǎng)上搜索過……怎么‘報復(fù)’他?”
林峰的瞳孔猛地收縮。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也‘倒霉’了,如果他也‘掛科’了,是不是就能平息你的憤怒了?”
“我……我……”林峰開始劇烈地喘息。
“教授!”林峰的父親意識到了什么,“這第四種行為……”
溫教授的眼神冰冷。
“對?!?/p>
“前三種,是‘自毀’?!?/p>
“而那最后一種,那個一旦沾上,就徹底萬劫不復(fù)的行為……”
溫教授盯著林峰,仿佛在審判他的靈魂。
“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