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聽說了嗎？老陳家那個剛退伍回來的悶葫蘆，把趙家那四只老虎給廢了！”

“瞎扯吧？趙家四虎在咱趙家洼橫了多少年了，誰敢動他們一根手指頭？嫌命長?。俊?/p>

“千真萬確！就在打谷場！你是沒見那場面，血流了一地。我親眼看見趙閻王的桑塔納開過去了，大家都以為陳家要被滅門，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

“咋了？陳彪被沉井了？”

“呸！趙閻王剛才提著兩瓶茅臺進了陳家破院子，還有人聽見他在里頭喊親家！說是要把那潑辣閨女紅霞嫁給陳彪，還給幾萬塊彩禮呢！”

“我的天老爺，打了兒子還送閨女送錢？這趙閻王是不是得了失心瘋？”

“誰知道呢，這事兒透著邪性，咱們且看著吧，這麥?zhǔn)者€沒完，大戲還在后頭?！?/p>

一九九零年的芒種，熱得有些邪乎。

那太陽毒辣辣地懸在頭頂，像個剛出爐的大火球，肆無忌憚地炙烤著趙家洼這片干渴的黃土地?？諝饫锊粌H沒有一絲風(fēng)，反倒彌漫著一股子被曬焦的麥稈味和塵土味，吸進鼻子里火燒火燎的。

這是莊稼人最要把命豁出去的時候，“龍口奪食”這四個字，不是掛在嘴邊的閑話，而是實打?qū)嵉纳嬗舱獭Ｌ锏乩?，男女老少都像上了發(fā)條的機器，彎著腰，揮著鐮刀，汗水還沒來得及流下來就被蒸干了，只留下一層白花花的鹽漬掛在黝黑的皮膚上。

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打谷場就是全村人的命脈。

趙家洼只有村東頭那一塊公用的打谷場，地勢平坦，碾得結(jié)實。可此時此刻，偌大的場院里空蕩蕩的，只有幾只麻雀在啄食地上的麥粒，周圍死一般的寂靜。

不是沒人用，是沒人敢用。

打谷場原本敞開的入口，此刻被人用兩輛卸了轱轆的破架子車，外加一堆紅磚頭給堵得嚴(yán)嚴(yán)實實。幾個光著膀子、滿身橫肉的壯漢，正大馬金刀地坐在陰涼地里，手里搖著破蒲扇，腳邊放著用來打人的粗木棍。

那是趙家洼首富趙萬山的四個兒子，村里人背地里叫他們“趙家四虎”——趙金、趙銀、趙財、趙寶。

趙萬山這人，在縣里都掛得上號，靠著早年間倒騰煤炭和后來承包磚廠發(fā)了橫財，人稱“趙閻王”。有錢就有勢，有勢就有人怕。趙家這四個兒子仗著老爹的威風(fēng)，在村里那是螃蟹過街，橫行霸道慣了。

今年這四兄弟更是過分到了極點。他們自家那幾十畝麥子還在地里長著沒割完，就先把公家的打谷場給圈了。老大趙金放了話：“這幾天場院歸趙家，誰敢把麥子拉進來，老子就把誰連人帶麥子埋進土里當(dāng)肥料！”

陳彪站在自家那三畝薄田的地頭，眉頭緊鎖，兩道濃眉像是要擰在一起。

他今年二十四歲，剛從邊境部隊退伍回來不到半年。這半年里，他也沒干別的，就是幫著家里伺候莊稼。他爹陳大年早年在煤礦上下井，被塌下來的石頭砸斷了腿，落下了終身殘疾，走路得拄拐。他娘是個藥罐子，常年離不開湯藥。這個家，就像這干裂的土地一樣，貧瘠、脆弱，經(jīng)不起一點風(fēng)雨。

眼前的三畝麥子已經(jīng)熟透了，麥穗低垂著頭，金黃得讓人心疼。陳彪隨手搓了一把麥穗，放在嘴里咬了咬，嘎嘣脆。

“爹，這麥子不能等了?！标惐胪碌糇炖锏柠湚?，看著天邊那團正在聚集的烏云，“看這天色，那是積雨云，頂多明后天就有大暴雨。要是再不收割打場，這一年的收成全得爛在地里發(fā)芽。到時候，咱家喝西北風(fēng)都趕不上熱乎的?！?/p>

陳大年拄著那根被摸得油光發(fā)亮的棗木拐杖，渾濁的老眼里滿是擔(dān)憂。他哆哆嗦嗦地從口袋里掏出半截卷煙，想點上，手卻抖得劃不著火柴。

“彪子，爹知道急?？伞赡鞘勤w家啊?！标惔竽曷曇舭l(fā)顫，“趙金那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咱惹不起。要不……咱在自家院子里鋪塊塑料布，用棒槌敲吧？”

“院子太小，根本鋪不開。再說了，手工敲要敲到猴年馬月？雨一來全完蛋。”陳彪把脖子上的白毛巾往下一扯，用力擦了一把臉上的汗，眼神里透出一股子倔勁，“這是公家的場院，不是他趙家的私產(chǎn)。我去跟他們講講理，咱們只占一個角，打完就走，不礙他們的事?！?/p>

說完，陳彪彎腰抱起一捆剛割下來的麥子，扔上旁邊的架子車，又把老爹扶到車轅上坐好，雙手抓起車把，那一身腱子肉在陽光下鼓了起來。

“走！”

陳彪推著幾百斤重的麥車，一步一個腳印地往打谷場走去。車輪壓在干硬的土路上，發(fā)出吱呀吱呀的慘叫聲，像是這個貧苦家庭沉重的喘息。

到了打谷場門口，那種壓抑的氣氛撲面而來。

老大趙金正躺在一張竹躺椅上，那把破蒲扇蓋在臉上遮陽，聽見動靜，他慢悠悠地拿開扇子，露出一張滿是橫肉的大油臉。那雙綠豆大的眼睛斜睨著陳彪，里面滿是不屑和嘲弄。

“眼瞎??？還是耳朵聾了？”趙金沒動窩，只是懶洋洋地罵道，“沒看見封路了？趕緊推著你的破車滾蛋，別臟了老子的地方?！?/p>

陳彪把車停穩(wěn)，深吸了一口氣，壓住心頭躥上來的火苗。

“趙大哥，你看這天馬上就要下雨了。我家麥子熟透了，就這三畝地。我只占咱們場院東南角那塊沒人用的地兒，我有力氣，動作快，天黑前就能脫粒弄走，絕不耽誤你們家曬糧。”陳彪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和。

“嘿！你個窮當(dāng)兵的，這嘴皮子還挺利索！”趙金坐了起來，身上的肥肉隨著動作晃了晃。他站起身，晃晃悠悠地走到陳彪面前，一口濃痰吐在陳彪腳邊。

“我說不讓進，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讓進！這地盤現(xiàn)在姓趙，懂不懂？別說你只占個角，你就是想進來放個屁，都得經(jīng)過我同意！滾！”

這時候，坐在車轅上的陳大年坐不住了。他趕緊掙扎著下來，賠著笑臉，卑微地弓著背，從上衣口袋里掏出那包平時舍不得抽的“大前門”，遞過去一根。

“大侄子，消消氣，消消氣。彪子不懂事，你別跟他一般見識?？丛诙际青l(xiāng)里鄉(xiāng)親住了幾十年的份上，行行好，讓我們進去吧。這糧食要是淋了雨，我們?nèi)颐髂昃偷萌ヒ埩税　?/p>

陳大年說著，甚至想要去拉趙金的手。

“滾一邊去！誰是你大侄子！你個死瘸子，少跟我套近乎！”

趙金眼里閃過一絲暴戾，他根本沒接那根煙，反倒抬起那只穿著厚底皮鞋的腳，狠狠地踹在了陳大年的那條殘腿上。

“哎喲！”

陳大年本來就站不穩(wěn)，這一腳正踹在傷處，疼得他慘叫一聲，整個人像個破麻袋一樣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滿是塵土的地上。

“爹！”陳彪大吼一聲，伸手去扶。

可還沒等他碰到父親，趙金又是一腳，這次是踹在了那輛裝滿麥子的架子車上。

那車本就堆得高，重心不穩(wěn)，被這蠻力一踹，“轟隆”一聲側(cè)翻過去。幾百斤金黃的麥穗瞬間傾瀉而出，灑落在骯臟的塵土里，被踐踏得不成樣子。

陳大年趴在地上，半天沒喘過氣來，那根棗木拐杖也滾到了遠(yuǎn)處。

周圍看熱鬧的村民發(fā)出一陣驚呼，但沒人敢上前，都遠(yuǎn)遠(yuǎn)地躲著，眼神里充滿了同情和恐懼。

陳彪看著在塵土里痛苦呻吟的老爹，看著那滿地被糟蹋的糧食，看著趙金那張狂笑的臉。

腦子里那根名為“理智”和“忍讓”的弦，在這一瞬間，“崩”的一聲，徹底斷了。

他沒有像往常那樣講道理，也沒有先去扶車。他緩緩地直起腰，轉(zhuǎn)過身，那種沉默得讓人窒息的氣場，讓還在狂笑的趙金突然卡了殼。

陳彪默默地彎腰，從地上撿起了一根不知道是誰遺落在路邊的一根桑杈。

那是農(nóng)村用來挑麥秸的利器，硬木桿子，前面是三個尖銳的鐵齒，在這個瞬間，它不再是農(nóng)具，而是復(fù)仇的武器。

陳彪的眼神變了。

那種眼神，不再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而是他在邊境線上埋伏三天三夜、盯著敵人的哨兵時才有的眼神。冰冷、嗜血、毫無感情。

“你……你想干什么？想造反?。俊壁w金被那眼神盯得心里發(fā)毛，色厲內(nèi)荏地指著陳彪罵道，“你敢動我一下試試！我讓你全家……”

陳彪沒有一句廢話，甚至連個多余的動作都沒有。他就像一頭在草叢里潛伏已久的豹子，猛地竄了出去。

靜若處子，動若脫兔。

他手中的桑杈帶著破風(fēng)的呼嘯聲，狠狠地掄了過去。

趙金只覺得眼前一黑，下意識舉起手中的蒲扇去擋。

“咔嚓”一聲脆響。

那把破蒲扇瞬間被打得粉碎，硬木桿子沒有絲毫停頓，結(jié)結(jié)實實地抽在了趙金的小腿迎面骨上。

一聲殺豬般的慘叫瞬間響徹云霄。趙金那兩百斤的身體像是面條一樣軟了下去，抱著腿就在地上瘋狂打滾，殺豬般地嚎叫著：“腿斷了！腿斷了！殺人啦！”

剩下的老二趙銀、老三趙財、老四趙寶正在旁邊打牌，聽見大哥的慘叫，猛地跳了起來。

“操！敢打大哥！弄死他！”

老二趙銀抄起一把平頭鐵鍬，老三老四撿起地上的粗木棍，咋咋呼呼地就圍了上來。

“彪子快跑！”趴在地上的陳大年絕望地喊道。

村民們嚇得紛紛捂住孩子的眼睛，有的甚至轉(zhuǎn)身就跑，生怕濺一身血。在他們看來，陳彪就算再能打，也就是個莊稼漢，對面可是三個手里拿著家伙的壯漢，這下肯定要被打死。

但他們錯了。他們不知道，陳彪在部隊里是偵察連的比武冠軍，那是真正見過血、練過殺人技的。

面對劈頭蓋臉砸下來的一鐵鍬，陳彪不退反進。他一個側(cè)身滑步，那鋒利的鐵鍬刃貼著他的鼻尖削了過去。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陳彪手中的桑杈倒轉(zhuǎn)，用那硬木桿的尾端，狠狠地捅在了趙銀的軟肋上。

趙銀只覺得五臟六腑都移了位，一口氣沒上來，臉憋成了豬肝色，手里的鐵鍬當(dāng)啷一聲掉在地上，整個人捂著肚子跪了下去，疼得連叫都叫不出來。

緊接著，陳彪沒有停歇。他順勢一腳踢起地上的塵土，迷了沖上來的老三趙財?shù)难邸?/p>

趙財一揉眼睛，陳彪已經(jīng)到了跟前。他一把抓住趙財揮舞木棍的手腕，順著關(guān)節(jié)的方向用力一擰，再向下一壓。

“嘎巴”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

趙財?shù)氖滞蟪尸F(xiàn)出一個詭異的角度，脫臼了。他疼得嗷嗷直叫，眼淚鼻涕瞬間流了一臉。

剩下的老四趙寶年紀(jì)最小，也是最慫的一個?？匆娙齻€哥哥眨眼間就被放倒，他舉著半截磚頭，兩條腿像篩糠一樣抖個不停，愣是不敢砸下來。

陳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只是一步跨出，趙寶就嚇得大叫一聲，轉(zhuǎn)身想跑，結(jié)果腳下一絆，自己一頭扎進了后面的麥秸堆里，吃了一嘴的土。

短短十分鐘。

剛才還不可一世、稱霸趙家洼多年的趙家四虎，此刻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有的抱腿，有的捂腰，有的托著手腕，哀嚎聲此起彼伏，比那待宰的年豬叫得還慘。

陳彪站在場地中央，胸口劇烈起伏著。他的嘴角破了，那是剛才躲避時被木棍擦傷的，胳膊上也挨了一下，正在滲血。但他依然挺立著，手中的桑杈緊緊握著，渾身散發(fā)著一股令人膽寒的煞氣。

周圍的村民都看傻了。他們張大了嘴巴，大氣都不敢出，甚至忘了呼吸。

這還是那個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個屁的陳家小子嗎？這簡直就是一尊殺神啊！

就在這時，一陣低沉而有力的汽車馬達(dá)聲，打破了這詭異的寂靜。

一輛黑色的桑塔納轎車，碾壓著路面的碎石，緩緩地開到了打谷場邊。

在這個年代的農(nóng)村，桑塔納就是身份、權(quán)力和財富的象征。那黑漆漆的車身在陽光下閃著冷光，像是一頭鋼鐵怪獸。

全趙家洼，只有一個人坐得起這種車——趙萬山。

車門打開，一只穿著千層底布鞋的腳踩在了地上。

緊接著，趙萬山那張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的臉露了出來。他穿著一身黑色的綢緞短褂，手里盤著兩個核桃，目光陰鷙。

全場瞬間死寂。

所有剛剛升起的一點希望，在這一刻徹底破滅。大家都替陳彪捏了一把汗。在農(nóng)村，打了小的，來了老的，這是最麻煩的事。更何況，這趙萬山心狠手辣可是出了名的，他要是動了真怒，陳家別說麥子，恐怕連人都得在這個村里消失。

陳彪握緊了手中的桑杈，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他死死盯著那個緩緩走來的老人，肌肉緊繃，做好了拼命的準(zhǔn)備。

趙萬山慢慢走到四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兒子面前。他低頭看了看還在嚎叫的趙金，又看了看捂著手腕的趙財。

他并沒有像眾人預(yù)想的那樣暴跳如雷，甚至連一句關(guān)心的話都沒說。

他轉(zhuǎn)過身，用一種審視牲口般的眼神，上下打量著陳彪。那眼神里沒有憤怒，反而透著一種詭異的欣賞、算計，甚至還有一絲貪婪。

隨后，趙萬山做了一個讓所有人匪夷所思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