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外賣騎手,困在卡點里。
超時一秒,配送費扣掉一半。超時率超過3%,騎手面臨淘汰。
超速、闖紅燈、逆行,成了他們的生存法則,也讓送外賣成為名副其實的高危職業(yè)。
但他們拼盡全力得到的,是沒有社保,沒有五險一金,每天工作12小時大部分人卻只有月薪幾千。
總有人說,“大不了就去送外賣”,把外賣員當作人生的退路。事實上,送外賣真的能為人生兜底嗎?
接下來,我們將每天帶來一個案例,帶您走進外賣員的真實世界。
12月13日,河北衡水,中雪。傍晚5點半,流感剛剛?cè)年悅b寧在家中掃了一眼外面的路況,還是決定出門送外賣:“前兩天發(fā)燒沒有怎么跑,這兩天得多跑一跑補回來。”
從語氣中,也能聽出他的匆忙,甚至在剛接電話時,他還不忘說一句:“等一下,我先上個線?!?/p>
陳俠寧今年36歲,是衡水本地人,送外賣的時間并不長,滿打滿算到今天也才剛剛兩個月零幾天。外人常說送外賣自由,想歇就可以歇,但陳俠寧并不這么認為,因為像在衡水這種四線城市送外賣,工資結(jié)構(gòu)十分簡單,沒有底薪,每月前600單,按每單4.5元計算,600單之后,每單的價格就可以提升到5元。這也就意味著,全職送外賣的話,只要一天不跑就不會有任何收入。
而且為了滿足人們在深夜點外賣的需求,陳俠寧所在的站點還會要求外賣騎手們上夜班,從凌晨2點一直到早上,“我昨天就剛跑完一個通宵,考慮到安全問題,夜班只會安排男騎手,每人每月大概要跑4-5個夜班吧”,陳俠寧說道。
為跑外賣投入4000多,跑了一個月剛剛回本
今年9月末,陳俠寧決定開始送外賣,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他特意找到了自己的初中同學秋哥,秋哥在當?shù)匾呀?jīng)送了4年的外賣,堪稱“元老級”人物,對送外賣的各個環(huán)節(jié)全都了然于心。
秋哥告訴陳俠寧,一天賺個200多塊錢不成問題,如果會跑的話賺的更多,在他們那個站點,有人一個月最多跑了2800單,每月收入就沒有低于1萬5的時候,不過那人也是很拼命,每天都要跑十四五個小時。
陳俠寧說:“我不奢望一個月1萬5,能有六七千就能接受。”
第2天,陳俠寧按照要求去醫(yī)院花錢辦了一張健康證,隨后在秋哥的帶領(lǐng)下來到了站點辦理入職。在站點交了300塊錢后,工作人員給了兩套上衣、一個頭盔還有一個保溫箱。陳俠寧打趣說:300塊錢這點東西著實有點貴,畢竟馬上天就冷了,哪怕再多給一條棉褲呢。
領(lǐng)完裝備后,陳俠寧又去挑選了一臺電動車,這可以說是準備工作當中最大的開銷。最終陳俠寧選中了一臺高配置的,再加上租電池的錢,一共花費了3700多元。
在一切準備就緒后,陳俠寧給自己立下了目標,每天爭取送個50單,半個月回本。
但是送外賣并沒有秋哥說的那么簡單,尤其是對于陳俠寧這樣的新人。第一天早上10點,陳俠寧在后臺上線后便開始在大廳搶單,為了早些完成每天50單的目標,他見單就搶,一直到中午12點半,兩個半小時只完成了5單。陳俠寧算了一下感覺不太對勁,按照這個效率,日送50單至少需要22.5個小時,這不得把人累死?
當天晚上,陳俠寧遇到了一位“前輩”,經(jīng)點撥后才明白:見單就搶是送外賣的大忌,除了系統(tǒng)派的單之外,自己搶只搶那些距離近的,別說3公里了,2公里以上的單子都不要搶,要不然坑的是自己。
第一天下來,從早上10點到晚上8點半,陳俠寧只完成了20單,連目標的一半都沒有達到。
有了第一天的教訓,陳俠寧后面的送單之旅就順利了不少,再加上對送外賣越來越有心得,雖然第一個月沒有完成日送50單的目標,但有幾天已經(jīng)達到了40多單,進步不小。整個10月份,陳俠寧一共完成了1016單,平均每天跑33單,工資總計為4780,扣除保險150元與系統(tǒng)扣款(顧客投訴)50元,工資實發(fā)4584元,前期的投入也算是回本了。
不過陳俠寧坦言,有時碰見難纏的顧客也讓他十分無奈,談及那次被投訴的經(jīng)歷,至今仍感到不爽。
有顧客不讓用電梯,要求爬上14樓給他送餐
10月的一天,陳俠寧在送餐時,有位顧客的地址寫的不是很詳細,于是他一邊騎車一邊給顧客打電話詢問具體地址,沒想到對方接電話后十分不耐煩的說:“你不知道XX社在哪嗎?你分不清東南西北嗎?”隨后便掛斷了電話。當?shù)诙€電話撥通后,對方還是剛才的語氣,于是陳俠寧便跟對方吵了起來。
陳俠寧說:我就是不知道那女的會投訴我,也不知道會扣我50塊錢,要早知道我就多懟她幾句了,50塊錢根本不夠,我得照著100塊錢懟。掙你5塊錢還想讓我給你裝孫子,玩去吧!
“其實我這個也不算什么,還有更氣人的”,陳俠寧接著說道,“在我們站點有個女騎手,她有一次給人送餐,由于是新建小區(qū),需要住戶刷卡才能使用電梯,顧客的訂單上也沒寫著是多少層,電話打過去結(jié)果一個男的說自己正洗澡呢,刷不了電梯,你自己爬上來吧,在14層。你說有多不要臉吧,當然我們的女騎手也不慣著他,把訂單取消掉了?!?/p>
當被問起送外賣時最怕的是什么時,陳俠寧說:爬樓。
“我的腰不太好,有腰肌勞損,如果長時間的騎電動車還有爬樓,有時就會感覺不舒服”,對于自己的老傷,陳俠寧也沒有什么太好的辦法,“尤其是像在我們衡水這種四線城市,雖然最近一些年發(fā)展的很快,新建了很多小區(qū),但老樓也很多,都是沒有電梯的。而且絕大多數(shù)新建的小區(qū),也僅限業(yè)主使用,需要刷卡的。你說有時候碰見老樓的單讓我爬樓我也認了,那些有電梯的,你們幫我刷個卡能有多麻煩呢?”
陳俠寧接著說道:“對了,還有一些小區(qū)的保安,我們拿他們也沒轍。我剛送外賣的時候,對各個小區(qū)的情況也不熟悉,有次騎車剛進一個小區(qū)就被門口保安喊住了:把電動車放下,走著進去!好家伙,那個盛氣凌人的勁頭,弄的我都想去干保安了?!?/p>
請叫我超時小王子
雖然對送外賣這項工作正變得越來越熟練,但陳俠寧還是給自己起了一個外號:超時小王子。
10月份,陳俠寧一共超時了18單,系統(tǒng)規(guī)定低于20單以下是沒有懲罰的。然而進入了11月就不知怎么有些不對勁了,送了16天超了46單,陳俠寧表示:沒辦法,根本控制不住。
陳俠寧分析道:我記得有天下雨,路實在不好走,再加上衡水市現(xiàn)在到處都在修路,那一天超時的比較多,其他就是平時超的了,只是沒想到加起來有那么多。而且也有可能是因為單子變多了,有時候一不注意連美團的單子都搶了,手里只要單子一多,難免就會有超時的。(注:陳俠寧稱在他們那,騎手系統(tǒng)里美團與餓了么可以互相搶單)
但沒有騎手愿意超時,陳俠寧也一樣,當習慣了這份工作后,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才能節(jié)省時間,根本無暇顧及其他的一些事情,哪怕是交通事故,他們有人管這個叫做系統(tǒng)的PUA。
有一次,陳俠寧在送完一單剛騎出小區(qū)時,就被一輛電動三輪車撞了,對方全責。陳俠寧說:“還好我反應過,直接跳車了,人沒事,車摔了,當時手上還有兩個很著急的單,壓根來不及多想,把車推起來我就走了,對方都沒有反應過來。”
只可惜,最終還是有一單超時了,而且車上還有一單顧客給孩子買的小蛋糕,因為這次交通事故全部變形,陳俠寧只能自己出錢買下,帶回了家給自己的女兒吃,“我女兒說很好吃?!?/p>
送外賣只是過渡,我還是想自己創(chuàng)業(yè)
最后,當被問及為何會從事送外賣這個職業(yè)時,陳俠寧表示這只是個過渡,自己是從一個賣飯的干成了現(xiàn)在送飯的,未來最想干的還是創(chuàng)業(yè)。
陳俠寧口中的創(chuàng)業(yè),在外人看來算不上什么“高大上”。在送外賣之前,陳俠寧在衡水市內(nèi)租了一間門面房,開了一家板面店,算上房租、裝修、原材料等一共花費了4萬多元,但干了半年多就黃了。
陳俠寧對自己的板面手藝還是很有信心的:“我的用料、配比都是仔細研究過的,熬的辣椒堪稱一絕”。這一點,陳俠寧應該是沒有吹牛,在他板面店以前的顧客點評中,有不少人都對辣椒提出了表揚。
不過,辣椒的出色并沒有對陳俠寧的板面店起到太大的幫助,在開店的半年時間里,生意一直都是不溫不火,每天的營業(yè)額多則500-600,少則100-200,算下來根本不夠成本與開銷。
陳俠寧是個喜歡分析的人,事后他也總結(jié)出了這次創(chuàng)業(yè)失敗的原因:一個人看店,人手不足導致產(chǎn)品過于單一?!拔宜屯赓u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現(xiàn)在很多賣面的店,除了面以外還有很多配菜,涼菜拼盤、把子肉等等,給顧客的選擇很多,我那板面店當時就沒有這些。而且外賣的包裝也很重要,要湯面分離,這都是細節(jié)??!”
對于未來,陳俠寧也已經(jīng)做好了打算:“我計劃再嘗試開一次板面店,目標未來統(tǒng)一衡水的板面市場(笑)!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籌備中了,新店預計來年2月份就能開張,到時候歡迎你來品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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