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攘外必先安內(nèi)’,就是空話!家園被日寇侵占、同胞被日寇踐踏,有人卻還槍頭朝里,好像害怕和鬼子打起來似的!”
這個男人穿著東北軍軍服,站在講臺上作著慷慨激昂的講話。臺下坐滿了年輕的士兵,每個人都聚精會神地聽著,聽到激動處,滿眼熱淚。
這天是1936年9月18日,這些士兵來自東北軍109師627團軍士連,他們正在召開國恥紀念晚會。
在臺上講話的男人是627團團長,名叫萬毅。
講話不知不覺到了尾聲,萬毅最后高聲說:“回到東北去,誓死收復舊山河!”
“誓死收復舊山河!”士兵們齊聲高呼,呼聲之高幾乎要把屋頂掀開來。
在這眾人愛國情懷高漲的時刻,只有一個人一聲不吭地站在角落里,面色陰沉地盯著臺上的萬毅。他就知道萬毅肯定“有問題”!
這個人是駐團國民黨政訓員,一直對萬毅宣揚抗日的行為十分不滿。
軍士連是1936年5月份成立的,士兵都是些青年學生。那時候政訓員就開始觀察他們,發(fā)現(xiàn)萬毅經(jīng)常帶軍事連成員搞這種活動,還組建了一支歌詠隊,天天唱抗日歌曲。
歌詠隊還不止是唱歌,他們總是在大街上到處貼抗日宣傳標語、貼愛國墻報、撕掉國民黨標語。
政訓員本來想舉報他們,又擔心這些證據(jù)還不夠有分量。但今天萬毅的這番講話,徹底打消了他的顧慮,這下只要舉報,萬毅肯定會被重罰!
聽聽他說的什么?“攘外必先安內(nèi)”都出來了,全國上下有誰不知道這是蔣委員長的政策?這番發(fā)言就是在指著蔣委員長的鼻子罵!這個萬毅,絕對是在培養(yǎng)紅色分子!
政訓員還真猜對了。這支軍士連中的成員,都是由劉瀾波介紹過來的。劉瀾波是誰?地下黨呀!
萬毅為什么會和地下黨有聯(lián)系呢?
萬毅其人
在1907年8月8日,萬毅出生在遼寧金縣十里鋪的一戶農(nóng)民家庭。
因為家中經(jīng)濟條件還算不錯,萬毅順利讀完了私塾和工學堂,最后于1930年6月從東北陸軍講武堂畢業(yè)。
萬毅在講武堂中成績優(yōu)異,于是一畢業(yè)就被調(diào)到東北軍第20旅20團,擔任少校團副。
他是一個有著強烈愛國之心的軍人,從入伍第一天起就在心中發(fā)誓,自己一定要好好守衛(wèi)邊疆,保家衛(wèi)國!
正因如此,在“九一八”事變發(fā)生后,萬毅才會對國民黨感到極度失望。
1931年9月18日,萬毅所在的3隊被派往南滿鐵路西側(cè)訓練。上級還讓他們帶上武器彈藥,這是平時訓練不會帶的。
當時大家就在討論,今天這是出什么事了?萬毅望著鐵路東側(cè)的景象,總感覺有些不安。
當晚,就發(fā)生了令萬毅震驚憤怒的“九一八”事變。日軍大舉入侵我國東北,肆無忌憚地搶奪財物、欺壓百姓。
讓萬毅更加難以忍受的是,鬼子在踐踏東北的土地,他卻連對鬼子開一槍都沒能做到。當時,萬毅的部隊遠在郊外,沒有見到打進來的日軍,就連槍炮聲都沒聽到。
其實,沒能抵抗日本侵略者的東北軍部隊,又何止萬毅他們呢?即使是那些與日軍正面對上的部隊,也在上級“不抵抗”的軍令下,不得不放下武器,眼睜睜看著日軍隊伍從他們面前走過。
幾個小時后,部隊接到撤往錦州的命令,萬毅他們這時還蒙在鼓里。
直到抵達錦州,眾人才從長官口中聽到日軍入侵的消息,激憤不已。可老蔣是不會在乎士兵的不滿的。
沒過幾個月,萬毅的部隊被調(diào)去北平,然后又去了陜西,他們的任務是“剿滅”我黨。
1935年8月,萬毅被調(diào)到張學良總部。一天,他和張學良一起到渭河邊散步。
兩人靜靜看著河邊金黃的田野,張學良忽然說:“以后在這里建東北新村,我們流落關內(nèi)的東北軍官兵家屬們,也能有個容身之地。”
“不用建什么東北新村。我們東北,哪里比這差?”萬毅說。
張學良不說話了。他的父親張作霖,就是被日軍炸死的。
他作為東北軍統(tǒng)帥所應該守護的東北大地,也陷落在日本人手里。
要論和日本人的仇,其實張學良一點不比萬毅少。雖然“不抵抗”的命令就是他下的……
數(shù)日后,萬毅被張學良派去西峰鎮(zhèn)35師,擔任聯(lián)絡參謀。
正是在這里,萬毅第一次與我黨產(chǎn)生了交集。
西峰鎮(zhèn)位于甘肅,除35師以外,東北軍騎兵也在此駐守。這年夏季的一天,萬毅去看望東北軍騎兵副軍長黃顯聲。
那時候黃顯聲剛好在見客人,就先由黃顯聲的秘書劉瀾波接待他。
萬毅和劉瀾波聊得很投入,兩人志趣相投。
萬毅這時還不知道,劉瀾波是地下黨組織在東北軍內(nèi)部工作委員會的書記。
后來,隨著兩人的交流越來越多,萬毅逐漸了解了我黨的主張,并大為稱贊。以前的萬毅只知道“紅色”對國民黨來說是敵人,卻并不清楚紅色分子都有些什么樣的思想。
從劉瀾波口中,萬毅得知我黨是真正站在廣大人民一邊的,并且是堅持要將侵略者驅(qū)逐出去的。
自此,萬毅在政治上獲得了新生。
特別黨員萬毅
1936年1月,在張學良的任命下,19歲的萬毅成為109師627團中校團長,也是東北軍中最年輕的團長。
從這年的4月份到5月份,劉瀾波給萬毅介紹了很多學生,他們多是我黨黨員和民先隊員。這些學生陸續(xù)加入627團,并秘密成立了一個黨小組,受劉瀾波直接領導。
6月份,萬毅從這些學生和各連隊中選拔出130人,組成軍士連。
9月18日,萬毅領導軍士連組織了國恥紀念晚會。然后就是文章開頭的故事了。
做好舉報萬毅的決定后,政訓員悄無聲息地退出會場,打算明天就給萬毅一個大“驚喜”。
第二天,政訓員偷偷撕下一張歌詠隊制作的抗日標語,想拿這個當輔助證據(jù),好直接將這群紅色分子一網(wǎng)打盡。
他萬萬沒想到,這還沒把標語藏到身上呢,就聽到遠處一聲大喝:“你做什么呢?!”
萬毅帶著幾個人走到政訓員面前,看了一眼他手里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標語,對他怒目而視。
政訓員冷笑一聲,指著標語說:“做什么?你們宣傳抗日、侮辱蔣委員長,我今天就要舉報你們這些反動——”
政訓員沒有說下去,因為萬毅一下掄起手杖,眼看就要一杖敲到他身上!萬毅身旁的幾個青年士兵趕緊把他攔住,但政訓員也趁機逃走了。
這件事在國民黨高層引起了軒然大波——主要是老蔣很生氣,他張口就要處決萬毅,還把張學良叫到跟前,對他大罵萬毅的“反動”。
本來老蔣是想立即動手的,但這次事件后不久,張學良和楊虎城就發(fā)動了西安事變,這場處決也就不了了之了。但老蔣把這事記在了心里,不處理的話就渾身難受。
1937年抗日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后,萬毅立即帶領自己的部隊上了前線,抗擊日寇。在這期間,他主動提出加入我黨,并于1938年3月11日被吸收為特別黨員。
萬毅帶領官兵將士在戰(zhàn)場上奮勇作戰(zhàn),打了著名的黃山戰(zhàn)斗,對日軍造成重創(chuàng)。
不過這時候,老蔣又找上門來:1941年,在老蔣的命令下,萬毅被抓捕起來,關進了一戶農(nóng)家小院里。
關了沒幾天,審判就開始了,各種莫須有的罪名被一項項扣到萬毅身上。這么多“罪行”疊加起來,只有死刑才能收場了。
萬毅在法庭上一直不吭聲,心里卻盤算好了到時候怎么逃跑。
被押送回農(nóng)家小院后的當晚,萬毅就展開了行動。他對門口的哨兵說自己要上廁所,偷偷溜到墻根處,然后開始翻墻。
那些哨兵的警覺性也不高,給了萬毅大好機會。他順利翻過了圍墻,趁還沒人發(fā)現(xiàn),開始發(fā)足狂奔,就這樣一路跑到了一座村莊里。
說來也巧,剛好有一隊八路軍路過這里,萬毅立即向他們表明了身份。就這樣,萬毅這個特別黨員成功回歸了組織。
那之后,萬毅以“八路軍”這個全新的身份,繼續(xù)在戰(zhàn)場上英勇作戰(zhàn)。到了解放戰(zhàn)爭時期,萬毅總算得以打回到東北老家去。
他帶領兩個團,參加了圍攻四平的戰(zhàn)斗。經(jīng)過10余個小時的激戰(zhàn),萬毅的部隊殲敵3000余人,成功解放四平。
國民黨當然不甘于這樣的失敗,派出杜聿明率新一軍“奪回”四平。新一軍當時屬于國軍中的“王牌”,杜聿明覺得這下穩(wěn)了,放出話來:“4月2日之前,我們就能攻克四平。”
但在攻防持續(xù)了31個日夜之后,我軍還是牢牢守住了四平。美聯(lián)社稱:杜聿明都不得不承認,四平街一帶之解放軍力量其可怕處,出乎意料。
萬毅是一位了不起的愛國將領,為祖國和人民做出了巨大貢獻。
在建國后的第一次授銜大會上,萬毅被授予中將軍銜,同時被授予一級獨立勛章和一級解放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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