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朋友可能知道,近些年,我有兩大知己。一個黑顏,一個紅顏。
黑顏即大家已經在若干文章里認識了的蔣胖子,資深屠夫兼業(yè)余詩人。殺豬之余,常用沾滿豬血的雙手寫些贊美生命的短詩。
紅顏則是大家還不太認識的陳小玉。資深娛樂業(yè)從業(yè)人員,曾輾轉南方多地夜場。多年媳婦熬成婆,小玉也從小姐做到了媽咪。
蔣胖、小玉和我,三個人坐在寒冷的街頭燙火鍋,那就是歲寒三友。
有道是,外事不絕問蔣胖。比如國際大事,問問蔣胖,雖然他一直沒搞清美國到底在澳洲還是歐洲,但分析起天下大勢來頭頭是道,比胡什么盤倒要靠譜三分半。
內事不絕問小玉。舉凡如何勾兌,如何泡妹妹,小玉見得多了,信手講幾個,簡直就是經典案例。
話說前幾天上網,看到一則社會新聞——其實已是舊聞,說是某地端掉一個夫妻檔賣淫團伙,抓獲嫌疑人數(shù)名。其中,有兩名雞頭和兩名失足女為夫妻。
老婆在屋內賣淫,老公在門外望風。賣糕的啊,兄弟我雖然也深知人間暗黑,但這舊聞的確有點匪夷所思。想起我的紅顏知己小玉是業(yè)內人士,于是就打電話向她請教,問她:元方——哦不,小玉——你怎么看?
下面的文字,便根據(jù)小玉電話錄音整理——未經本人審閱,亦未將四川話翻成普通話,建議各位用四川方言閱讀更準確傳神。
(五秒鐘沉默,之后,一聲冷笑),哼,聶胖子,你娃娃又在諷刺我還是想勸我金盆洗手?我給你說,你講的這件事,早就是舊聞了。我記得某某論壇上,好多人跟貼,罵這兩對夫妻不要臉,鮮淫寡恥,為了幾個錢,連起碼的人格尊嚴都不要了。說他們是脫了褲子打老虎——一不要臉,二不要命。
我給你說,沒那么簡單。
我在這個行業(yè)干了二十多年了,親眼見證了好多地方娛樂業(yè)的興衰,算是資深業(yè)內人士吧?我接觸過的小妹,沒得兩千,也有一千八。這里頭,好吃懶做圖快錢出來賣的有沒有?當然有,還不少。
但還有的呢,其實都是逼的。沒辦法,才一步步走到這一步的。對啊,人都是逼出來的嘛。
以我為例,聶胖子,你曉得我的往事的,你還寫成了詩嘛對不對。想當年,我也是名牌大學的研究生,要不是那個該死的JB導師在情人節(jié)把我辦了,我今天不也是教授了?
不過,有時候我倒要感謝他,我今天的日子,今天的經濟能力,你曉得的,怕比教授還是要兇十倍八倍吧。前幾年我老家開成功人士座談會,我旁邊就坐了兩個教授,哦,還有一個狗屁作協(xié)副主席。色迷迷的,八輩子沒見過女人一樣。我呸。你要好些,你跟蔣胖子一樣,騷在明處,不假打。
像你剛才說的那種老婆在屋里上班,老公在門外望風的破事兒,我早就見慣不驚了。說白了,都是一些收費很低的站街女,也是沒辦法啊。無計可施了,租間破房子,老婆去馬路上站樁,遇到那些兩個荷包焦干,一根錘子梆硬的客人,價錢談好了,就帶回家。老公在屋里,工作怎么開展?老公只好出去轉悠嘛,順便望望風。
像我們這種大型夜總會,來的都是體面人,黑白都有人,老板的關系說出來嚇死你背時。像從前的天上人間,那陣仗,那時有幾個敢去查?哪個敢去大蟲嘴里撩食?
站街女就不同了,既沒背景,也沒人罩,隨便哪頂帽子都敢去踩她。說起來,也是造孽哦。你們作家經常說哀民生之多艱,我雜沒聽到你哀一聲?假如你或者蔣胖子是那小妹的老公,你們愿意這樣?哪個男人愿意戴綠帽子當龜公?
他媽的X,依我說,都是生活逼的。狗日的生活啊,太深刻了。太JB深刻了。
有些站著說話不腰痛的人質問別個:你好手好腳的,就不能去打打工或是做點小生意,偏要干些丟人現(xiàn)眼的丑事?
好,我給你說,要是打打工或者做小生意就整得起走,人家難道對丟人現(xiàn)眼的丑事有特殊愛好?人家就不怕被抓不怕染艾滋?
我以前給你講過,我父母都是一家礦場的工人,礦場在一座邊遠小鎮(zhèn)上。九十年代,礦場就搞不下去了,大面積裁人。下崗職工啷個辦?女的到鎮(zhèn)上的餐館茶館商店當服務員。原本一個服務員一個月三百工資,一下子就降到了二百五。
還有些男的,只好去擦皮鞋。一個偏遠小鎮(zhèn),才幾千人,哪有那么多皮鞭擦嘛。你走在街上,后面隨時跟著三四個擦皮鞋的,鼓起眼睛盯到你的皮鞋,害得老子還以為他們有戀腳癖。
至于進廠打工,你又不是不曉得,好多工廠也搞不下去了,哪里還需要那么多工人?你想當牛馬都沒門兒。
就算進了廠,好多廠也是半開工,工資縮水。要是家里有兩個小孩要供,或者上面還有老的,又或者還要供房貸,你兩口子打工的工資,真的就只是薪水,只夠買柴和水罷了。
古人說窮生奸計,富長良心。富長良心我沒見過,窮生奸計倒是見了一波又一波。
我剛才說的我老家,九幾年,小鎮(zhèn)上開了幾十家卡拉OK廳,成了遠近有名的小香港。啥子原因嘛,就是下崗女工多了,要就業(yè)。老婆些在廳里陪客人跳舞,老公些就坐在外面茶館里,喝五毛錢一碗的茶,打兩毛一番的小麻將,等著老婆下班,接回家。
如果遇到有客人要包夜,只好自已一個人灰溜溜地回家。心頭又歡喜又辛酸,歡喜的是,可以多掙兩百塊錢,辛酸的是,老婆要陪人家睡覺。
回到屋頭,娃兒要是問,就告訴他,兒嘞,乖點哈,你媽媽出差了。出差,出個卵子的差啊。人家叫他們什么?叫忍者神龜。哪個愿意嘛。
所以,那時候,我記得有句順口溜:下崗女工不流淚,昂首挺胸走進夜總會。這些人走這條路,就是為了一家人有條活路,把娃兒盤大,指望他好生學習,考個好點的學校,將來找個好工作。難啊,聶胖子。真的。
我后來走這條路,大概也和我少年時代這種成長環(huán)境分球不開。孟母為啥子三遷?還不是為了搬到高尚社區(qū)里頭去,和人家處長局長董事長總經理當鄰居。
你不要給我講道德講臉面,我懂,我他媽也是古典文學研究生,只是沒拿到畢業(yè)證而已。自古以來,臉面只對中間階層,也就是你這種迂夫子多少起一丁兒作用,對上和對下球用沒得。
對上,帝王將相,他就是天王老子,他拿臉面撈球?所以你看唐玄宗睡自已的兒媳婦睡得心安理得,賈南風偷人偷得理直氣壯,宋徽宗找小姐找得騎樂無窮。對下,飯都吃不起了,臉面這東西,拿來做啥子?又不是豬臉,還可以切一盤來下二兩跟斗酒。
總之,我不是替他們辯解。我是說,一個有正常心智的人,不要拿空洞的道德說教去亂批別個,別個的肚皮痛,只有別個才曉得。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你非窮人,安知窮人的悲苦?
再說,你看媒體上以前說的,哪個地方的官員,為了讓自已爬得快一點,把老婆送給上司睡。要說惡心,這才是真惡心;要說不要臉,這才是真不要臉。
算球了,我不給你久到扯了。不抓緊做幾個業(yè)務,我手下那些小妹吃個鏟鏟,穿個鏟鏟?拿鏟鏟回去養(yǎng)家糊口???掛了哈,有空過來耍,給我扎起喲。
我這里好幾個小妹對你和蔣胖子印象很好,惟一有意見的,就是蔣胖子長期殺豬,身上有股子豬味兒。下回你悄悄給他說,喊他事先洗個澡再來嘛。幾十歲的人了,還是要講點衛(wèi)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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