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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時常在想，哥哥如果活到今天，大概就是這個模樣吧。

還是那么溫潤儒雅，那么深情謙遜，即便歲月給他的臉上留下痕跡，也只會讓他從英俊的少年人變成和氣的中年人。

22年了，如果他還在，今年也該是68歲的“大人”了。

最近影院也重映了《倩女幽魂》，為了能更沉浸的懷念哥哥，我特地驅(qū)車觀影。

還在開車的路上，我突然就落了眼淚。

說來也湊巧，上映第三天的八點場，只有六個人。

覺得更適合自己靜靜懷念，又擔(dān)心大家是不是開始遺忘哥哥。

這是我為數(shù)不多擔(dān)心會被人徹底遺忘的明星。

年少時期太膚淺，也不了解他的好。

不懂他的作品，也談不上多喜歡他的音樂。

但人到中年，才明白有些人是越了解越懷念。

原來那個頂頂好的人，就要離開我們22年了。

這22年間，無數(shù)人解析他離開的原因。

但最終都不外乎落到：入戲太深，抑郁成疾，情感不順，落寞離世這四個結(jié)點上。

每每聽到這樣的聲音，我都覺得有點無力。

可能很多年輕一點的姑娘們對張國榮的印象會是憂郁和脆弱。

但真實的他并不是一個循規(guī)蹈矩，沒有個性的人物。

他從來不理會外界的聲音，當(dāng)年他上陶晶瑩的節(jié)目時，陶晶瑩突然玩梗。

“我也可以犧牲一下，穿著那個小皮褲，屁股漏出來，下次演唱會坐你大腿上，像舒淇那樣?！?/p>

這話說來有梗，但如果接不好，要么被質(zhì)疑和舒淇有私，要么被指不尊女性。

但張國榮完全不怕，他低下頭看似是男凝的掃視，實際上眼球都沒動，只是盯著陶晶瑩的小腿，然后回道。

“那你要好好練一下，人家舒淇的身材比你棒多了。”

甚至很多明星都避諱的說臟話，在張國榮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節(jié)目里，他形容起對方的手表好，用的形容詞是，“我說哎，這表真真真他媽的好?！?/p>

他完全不在意會被人杜撰，或是解讀成什么模樣。

很多人說，他最終抑郁是因為接二連三感情受挫。

但張國榮怎么會在意呢？

第一段，年少時的初遇，他確實真誠的愛過毛舜筠，但這或許用那句，“櫻花樹下站誰都美，我的愛給誰都熱烈”來形容會更妥帖一些。

張國榮的愛，給誰都拿得出手。

或許他曾經(jīng)為了這段感情傷心過，但失戀難過也是付出過真心的人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時過經(jīng)年，毛舜筠作為主持人采訪張國榮時，兩個人就像老友一樣坐在一處。

毛舜筠提到，“（自己）可能年輕的時候不夠珍惜，如果不是的話...”

話沒說完，張國榮接了一句，“我的一生?！?/p>

這話被很多人解讀成他對毛舜筠念念不忘，更認(rèn)為他的離開有毛舜筠的原因。?????

但這話說來也沒錯，一條沒走過的路必然是未知的，是可能被改變的，更何況張國榮這種從不會讓對方難堪的人。

因為接下來毛舜筠提問，“你當(dāng)年到底喜歡我什么，我記得我那時候很肥?！?/p>

張國榮立刻接話，“我當(dāng)時就喜歡肥妹?！?/p>

這場對話中真真假假，玩笑夾雜真心，但這并不意味著張國榮或者毛舜筠還對當(dāng)年情念念不忘。

當(dāng)事人早就釋懷了，兩個人坐在沙發(fā)里談著當(dāng)年相戀時的細(xì)節(jié)，甚至爭執(zhí)起當(dāng)年那到底是喜歡還是愛。

痛快時一同爽朗大笑，慶幸當(dāng)年沒有結(jié)婚。

過去了的，張國榮并沒有掛懷。

和唐鶴德那段，被很多人認(rèn)為是最終致命一擊的感情呢。

張國榮曾經(jīng)公開過與唐鶴德的感情，在狗仔鏡頭前大方牽手。

這必然是要有極大勇氣的，因為那個并不寬容的環(huán)境里，性取向不明似乎能毫不費(fèi)力的摧毀已經(jīng)成為巨星的他。

但張國榮不在乎這些，他不愿意因為聲名放開愛人的手。

那個夜晚，路燈下的兩人，張國榮牽著唐鶴德大步往前走，反而是唐鶴德回頭張望，有些畏首畏尾。

如果張國榮有心隱瞞，唐鶴德也會配合，如果張國榮真擔(dān)心外界評價，他不會貢獻(xiàn)這張世紀(jì)牽手照。

他從來不在意外界給他的定義是好還是壞，活這一生，他只求一個無愧于心。

這樣的人，又談何因為某個人或是某件事就選擇離開？

那，困住他的究竟是什么。

有人說，張國榮是被戲困住了，因為他曾說過，程蝶衣最像他。

但這話說來，還不如用他離世前最后那部詭異電影說他被下了降頭來的更可信一些。

人們用程蝶衣"不瘋魔不成活"的執(zhí)念丈量他，說他拍攝《霸王別姬》時像朝圣者般拜師學(xué)藝。

學(xué)京劇半年只為角色，這聽起來確實似乎很難出戲。

但張國榮從未被困在戲里，他像程蝶衣般對藝術(shù)純粹，卻比程蝶衣更懂得“出戲”。

他學(xué)京劇半年只為角色，卻能在拍完戲后笑著調(diào)侃“終于不用穿女裝了”。

生前拍攝的最后一部《異度空間》，很多人說那部電影，在張國榮離開后都不敢看，因為太詭異了。

張國榮的一生也像是被那部電影操縱。

但分明張國榮在世的時候親口否認(rèn)過，并沒有入戲太深。

張國榮也許是個戲癡，但那只是因為他夠敬業(yè)，肯付出，他從來都不是“入戲太深”，而是“人戲共生”。

如果真要給他的抑郁找個根源，或許有個方向可以成為答案。

張國榮生前曾經(jīng)有一個采訪時提到過，“我性格比較，也不能說是開朗，是喜歡一些比較純真的東西?！?/p>

我私以為，這或許能解釋張國榮的痛苦根源。

真正困住他的，是他本體那份前衛(wèi)與真實的矛盾，他活得太前衛(wèi)，太清醒。

在口誅筆伐，對性觀念也好，名聲花邊乃至現(xiàn)實方向都顯得迷茫而嚴(yán)苛的香港一代，張國榮的清醒是孤獨的。

他有太多超前的認(rèn)知。

他穿女裝唱《紅》，在演唱會上長發(fā)及腰，挑戰(zhàn)性別界限，卻在采訪中坦蕩回應(yīng)：“美就是美，何分男女？”

他抽煙、罵臟話、談戀愛，卻從不在鏡頭前偽裝完美。

周圍的人要么在喊打喊殺，扮古惑仔成風(fēng)，頹糜、吸毒、黑幫、火拼，要么在紙醉金迷里做上層人交淺言淺。

社會雜亂無章，人們前途未卜。

看不到前方，只有黑暗，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如果他不是個高敏人群，也能汲汲營營過完一生。

但他太敏銳也太清醒。

黃霑評價他“有話講盡，由心到口，無濾嘴”，連裝他都裝不來同在黑暗中的隨遇而安。

如果讓我說最像他的角色，應(yīng)該說《阿飛正傳》的旭仔。

旭仔的臺詞“這世上有一只沒有腳的鳥，一生只能落地一次”像極了他的人生。

旭仔為什么一定要找到生母，這是我第一次看覺得分外不解的。

后來才恍然，不過是借事喻現(xiàn)實。

描繪的是當(dāng)時現(xiàn)代都市中許多人內(nèi)心深處的孤獨與迷茫。

有一些人熱衷于在人堆里演著衣冠楚楚正人君子。

人人都披著兩層皮，整個社會混亂又嘈雜，看不到未來的方向，人們的生命變得孤獨又單薄。

旭仔找的，是劇中的媽媽，也是生活里的價值和意義。

張國榮的身上也有這樣的痕跡。

靈魂醒得太早的人注定要在混沌世間流浪，連影子都帶著格格不入的棱角。

他清醒又迷茫，那些混濁的歡場、虛浮的情話，不過是給傷口敷的劣質(zhì)麻藥，越飲鴆止渴，越聽見骨髓深處傳來空谷回音。

超前的意識讓他無法和大多數(shù)混日子的人共生，他想要改變，但改變自己不符合性格，改變別人又前路迷茫。

所以他的死亡從來都不是逃避，而是眼見這高樓之下根基已爛，再如何掙扎求生都是蚍蜉撼樹，最后不過是他自尋解脫的門道。

張國榮的生理性抑郁，或許就基于此。

他不是潰敗者的謝幕，而是理想主義者最后的獻(xiàn)祭。

其實我曾聽過，身邊小一點的妹妹疑惑這么多年為什么都對張國榮念念不忘。

是啊，這么多年了，我們究竟在懷念張國榮什么。

前段時間聽到一個八卦，一個出身一般的女孩子通過多年打拼終于成了行業(yè)內(nèi)的小TOP。

都說，淋過雨的人都會想給后來者撐一把傘。

但她卻完全忘記了來時路，曾經(jīng)的初心消失殆盡，已經(jīng)成了領(lǐng)導(dǎo)者的她奴役起員工來，刻薄又無情。

不尊重自己的員工，也不尊重自己的粉絲。

從內(nèi)容到產(chǎn)品都成了她割韭菜的工具，看，那句人只要有點權(quán)利就會為難別人的含金量還在上升。

這還僅僅是從小打工人變成小老板的升級。

再回過頭看張國榮，就會越發(fā)覺得可貴。

王杰曾經(jīng)在節(jié)目里用了極大篇幅夸贊張國榮。

他曾說，“張國榮是我在香港出道，這么多藝人對我最好的一個，也最幫助我的。”

彼時香港的節(jié)目錄制結(jié)束，藝人們是要站在一起說再見的。

王杰說，“你會發(fā)現(xiàn)，很多藝人是把你頂開的，我每次都被擠的，所以我就悄悄一個人到角落去站著，但每一次和張國榮同場時，他就會把我抓過來，跟我過來，因為他是最大牌的，可以和他站中間?！?br/>

他教王杰，“你不可以一直站旁邊，你不可以一直這么弱，這樣沒有人會認(rèn)識你是誰。”

王杰還說，“一有人欺負(fù)我的時候，他都會幫我講話?！?br/>

張國榮就是這樣保護(hù)著對名利場不熟練的王杰。

王杰，也并不是張國榮義氣的唯一受益者。

趙文卓也提到過，“1995年正式到香港發(fā)展，那時候結(jié)識了張國榮，無論從做人還是演戲都有給了我很大幫助，每次現(xiàn)場哥哥都會拉著我站到中間，照顧我。”

拍攝《東邪西毒》期間，初出茅廬的楊采妮還不能熟練應(yīng)對劇組各種大咖。

是張國榮看出了她的不適。

楊采妮很多年后回憶，“當(dāng)天并沒有他的戲，當(dāng)時早上五點多我在化妝，我看到他穿睡衣拖鞋下來，我問他你怎么這么早?！?/p>

張國榮說，“對啊，因為你今天戲份很重，我來陪你對戲?！?/p>

甚至首映式現(xiàn)場，張國榮都會貼心的和記者們介紹，“這是我阿囡，麻煩多多照顧。”

他曾力薦還是新人的古天樂出演《夜半歌聲》（遺憾未能成功），引薦張衛(wèi)健入行，讓他自稱是張國榮的表弟。

甄子丹籍籍無名時和張國榮合作正逢生日，本以為會無人問津，但張國榮卻號召全劇組的人為他慶生。

那年劉嘉玲綁架案爆發(fā)，全港明星為她發(fā)聲，張國榮雖在現(xiàn)場卻沒有講話。

那是因為，那時的他已經(jīng)病得十分嚴(yán)重，在為劉嘉玲站臺前幾天才嘗試過自殺，是打了鎮(zhèn)定劑才勉強(qiáng)出現(xiàn)的。

甚至在他離世前的最后一個畫面，都是為了慈善活動。

在他身上，有這個時代缺少的真誠和熱忱，他不遺余力的幫助同行，好友，任何傷害他的，他好像都能一笑置之自我安撫。

如此仗義、真誠的人，如此真實、溫柔的明星，不管是過去還是現(xiàn)在，都是難得一見的神仙人物。

所以哪怕他離開那年正值非典，還是全港藝人都去送別，上萬人送行，為此特區(qū)政府出動了警察來維持秩序以及開道。

他一手提拔的保鏢更是追著靈車跑了好長一段路，再送最后一程吧，安安全全的送他離開。

有些不了解他的人可能覺得，他的價值是貢獻(xiàn)了大量的作品，有極高的藝術(shù)成就。

但熟悉他的人就明白，我們懷念的，從來都不是他背后的賞鑒意義。

而是曾經(jīng)那么真切鮮活的存在過一個溫柔的人兒。

哀慟的也不是喜歡的明星離開了，而是那個雖然好像天邊人，卻像鄰家哥哥一樣溫暖可親的至交好友離開。

不過死亡從來不是終點，遺忘才是。

22年過去了，我們從未忘記過他。

人們依然每年用音樂會、電影展紀(jì)念他，他的死亡不是終點，而是傳奇的延續(xù)。

就像《阿飛正傳》結(jié)尾梁朝偉的登場，張國榮的故事在粉絲心中永遠(yuǎn)待續(xù)。

“春天該很好，你若尚在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