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喜馬拉雅山脈南麓的吉隆溝,湍急的吉隆藏布江穿谷而過,山谷間散落著一座名為達曼村的聚落。這里的村民藍眼睛、高鼻梁,與周圍藏族同胞容貌迥異,卻操著流利的藏語,身著氆氌藏袍。這支被稱為 “達曼人” 的群體,直到 2003 年才正式獲得中國國籍,而他們的身世,要從 200 多年前一場邊境沖突說起。
1791 年的深秋,尼泊爾廓爾喀王朝的鐵騎翻越雪山,第二次進犯西藏。乾隆皇帝震怒,急令??蛋?/span>率清軍反擊。戰(zhàn)事進展迅猛,清軍僅用五個月便將廓爾喀軍隊驅(qū)逐出境,甚至一路打到了尼泊爾境內(nèi)。
然而,雪山的惡劣環(huán)境成了天然的 “陷阱”,部分潰散的廓爾喀士兵在大雪封山、地形復(fù)雜的吉隆溝迷失了方向,與主力部隊徹底失聯(lián)。這些異鄉(xiāng)人無奈之下,只能在當?shù)囟ň?,與藏族、尼泊爾移民通婚,漸漸形成了獨特的達曼族群。藏語中 “達曼” 意為 “騎兵的后裔”,短短幾個字,道盡了他們的身世淵源。
翻開泛黃的歷史檔案,能找到許多關(guān)于達曼人的珍貴記錄。1881 年英國探險家鮑爾的日記里,詳細描繪了吉隆溝 “藍眼睛山民” 的生活場景;1952 年西藏軍區(qū)的調(diào)查報告則證實,達曼人世代傳承的打鐵手藝,與尼泊爾傳統(tǒng)的廓爾喀彎刀鍛造技術(shù)如出一轍。過去,達曼人背著自制的 “達曼錘”,穿梭在周邊村落,為藏族同胞打造農(nóng)具和刀具。
他們鍛造的藏刀,刀身寒光凜凜,刀柄鑲嵌著黃銅和松石,既是實用工具,也是精美的工藝品。因此在周邊村落頗受歡迎。
可即便身懷絕技,沒有國籍的他們始終無法扎根,他們的生活清貧,甚至連像樣的鐵匠鋪都難以置辦,只能借住在簡陋棚屋,靠幫工勉強糊口。達曼老人回憶,那時村里孩子想上學(xué),得跋涉十幾公里山路,但因為沒有戶口,連課本都領(lǐng)不到。
轉(zhuǎn)機出現(xiàn)在 20 世紀末。1998 年,吉隆縣縣長次仁旺堆在走訪中發(fā)現(xiàn),沒有國籍的達曼人,卻自發(fā)承擔(dān)起邊境巡邏任務(wù)。在海拔 4000 多米的拉則拉山口,達曼向?qū){借對地形的熟悉,多次協(xié)助邊防部隊查獲走私活動。
這些默默守護國土的舉動,讓當?shù)卣庾R到,達曼人早已將中國視為自己的家園。2003 年,國務(wù)院正式批準達曼人加入中國國籍,這一紙文件,結(jié)束了他們長達兩百年的漂泊。
入籍后的達曼村,每天都上演著新變化。政府投入資金建起新房,分配土地和牲畜,還設(shè)立了雙語學(xué)校和醫(yī)療站。鐵匠巴桑抓住機遇,帶著村民成立鐵器合作社,把祖?zhèn)鞯牟氐渡庾龅眉t紅火火。
如今,合作社不僅在國內(nèi)打開市場,還通過電商平臺遠銷海外,帶動三十多戶村民增收致富。數(shù)據(jù)顯示,2003 年人均年收入不足 2000 元的達曼村,到 2020 年已躍升至 1.8 萬元。
走在達曼新村,處處都能感受到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交融。民俗文化體驗中心里,游客們圍坐在一起,欣賞 “達曼卓” 歌舞表演。舞者們踩著獨特的鼓點,舞步既有尼泊爾民間舞蹈的活潑,又融入了藏族鍋莊的豪邁。
體驗中心還開設(shè)了打鐵工坊,游客可以跟著達曼鐵匠學(xué)習(xí)鍛造技藝,親手制作一把小藏刀。村里的年輕人則忙著運營自媒體賬號,通過短視頻向外界展示達曼人的生活日常,讓更多人了解這個邊境小村的故事。
達曼人的經(jīng)歷,是中國國籍政策包容與溫度的生動寫照。在中國,國籍的認定從不局限于血統(tǒng)或宗教,而是看重人們在這片土地上的生活印記與情感聯(lián)結(jié)。從西南邊境的僜人,到東北的歸僑后裔,新中國成立后,200 多個無國籍群體獲得中國國籍,融入中華民族大家庭。對達曼人來說,國籍不再是束縛,而是新生活的起點。
如今,村口飄揚的五星紅旗,廣場上熱鬧的歌舞,還有村民們臉上洋溢的笑容,都在訴說著:在這片土地上,不同民族、不同身世的人們,早已成為了彼此最親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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