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的監(jiān)護儀上,綠色的波浪線一上一下地跳動著,像是在嘲笑我的天真。我握著那份還帶著墨香的遺囑,手指發(fā)抖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憤怒。二十八年的父女情,在這張薄薄的紙面前,一文不值。
護士小陳走過來,輕聲說:"小姐,您父親的情況還算穩(wěn)定,那位...那位女士說一會兒就到。"她指的是王麗娟,我爸的小三,準確地說,現(xiàn)在是我爸唯一的繼承人。
我點點頭,目光落在床上那個插滿管子的男人身上。他閉著眼,呼吸全靠機器維持。三天前的車禍讓他變成了植物人,醫(yī)生說醒來的概率不到百分之十。而就在昨天,律師拿來了他兩個月前立下的遺囑。
房子、存款、公司股份,全部留給王麗娟和她十二歲的兒子小宇。我這個親生女兒,只分到了五萬塊錢的"生活費"。
回想起來,我早該發(fā)現(xiàn)端倪的。
半年前,爸爸突然變得很忙,經(jīng)常加班到深夜。我以為是公司業(yè)務擴張,還特意給他買了保健品?,F(xiàn)在想想,那些深夜電話里溫柔的"寶貝",根本不是對客戶說的。
媽媽去世五年了,我一直希望爸爸能找個伴??僧斘艺嬲姷酵觖惥陼r,那種被背叛的感覺像針扎一樣疼。她比我大不了幾歲,長相艷麗,說話嬌滴滴的,每句話都帶著"張哥"這個稱呼。
最讓我難以接受的是小宇,那個叫我爸"爸爸"的男孩。
"叔叔好厲害,會開那么大的車!"小宇第一次見面就這樣說。那時我還以為他只是禮貌,直到有一天,我聽見他在電話里喊"爸爸"。
我質(zhì)問過爸爸,他卻說:"小雅,你都二十八了,爸爸也有自己的生活。小宇是個好孩子,你要學會接受。"
接受?我接受他們母子住進我和媽媽曾經(jīng)的家,接受小宇坐在我從小坐的餐椅上,接受王麗娟用媽媽的化妝臺?
我沒有鬧,也沒有哭,只是默默地搬出了家。爸爸以為我理解了,其實我只是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王麗娟的高跟鞋聲在走廊里響起,她穿著一身黑色套裝,眼睛哭得紅腫,看起來像個真正的孝女。小宇跟在她身邊,臉上寫滿了恐懼。
"小雅姐姐。"小宇怯生生地叫我,這是他第一次這樣稱呼我。
我蹲下身,摸摸他的頭:"小宇乖,不要怕。"
王麗娟走到床邊,眼淚掉個不停:"張哥,你怎么能這樣拋下我們母子?你答應過要娶我的,答應過要給小宇一個完整的家的..."
她的表演很真誠,如果我不知道那份遺囑的內(nèi)容,可能還會同情她。
"醫(yī)生怎么說?"王麗娟轉(zhuǎn)過頭問我。
"情況不太好,隨時可能..."我沒有說完,但意思她明白了。
護士又來查房,檢查各種設備。王麗娟拉著小宇去樓下買東西,說是要給爸爸買些營養(yǎng)品。我知道她是想避開這些醫(yī)療程序,畢竟看著很壓抑。
房間里只剩下我和爸爸。
我走到床邊,看著他安詳?shù)哪?。這個男人給了我生命,也給了我二十八年的父愛。但現(xiàn)在,他也給了我最深的背叛。
"爸,你知道嗎?小時候你教我做人要誠實,要有擔當。"我輕聲說道,"你說過,無論什么時候,我都是你最疼愛的女兒。"
呼吸機有節(jié)奏地響著,像是在回應我的話。
我的手慢慢伸向那根連接著他生命的管子。
十分鐘后,王麗娟回來了,手里拎著一堆補品。她看到床邊空蕩蕩的儀器,愣了幾秒,然后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護士們沖進來,忙成一團。醫(yī)生宣布死亡時間:下午三點二十七分。
"是自然死亡嗎?"王麗娟哽咽著問。
"患者情況本來就很危險,這種情況并不意外。"醫(yī)生搖搖頭,"節(jié)哀順變。"
我站在角落里,看著王麗娟抱著小宇痛哭。小宇哭著喊"爸爸",那聲音讓我的心顫了顫。
這孩子是無辜的,但我沒有選擇。
后來的葬禮很簡單,來的人不多。王麗娟按照遺囑繼承了所有財產(chǎn),我拿到了那五萬塊錢。
在法律上,我是個孝順的女兒,在父親彌留之際陪伴左右。沒有人知道,我在王麗娟離開房間的那十分鐘里做了什么。
有些事情,不需要鬧,不需要爭,只需要在關鍵時刻做出選擇。
爸爸生前最后一次教會我的道理是: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誰都靠不住。包括那個曾經(jīng)最愛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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