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日本人怎么看中國和韓國，很多在日本生活過的人其實早就體會到了那種“表面一團和氣，底下各有盤算”的微妙氣氛。不管是在東京地鐵、鄉(xiāng)下居酒屋，還是社交平臺、網(wǎng)絡論壇，總有人時不時討論起中韓話題，有時是調侃，有時是吐槽，但歸根結底，日本對中國和韓國的態(tài)度，差別大得出奇。

其實，理解這種差別，不如先把目光拉回到日本的歷史里去看看。日本人和中國打交道的歷史大概有2000年了。無論是唐宋時期派出遣唐使，還是平安時代全盤照搬中原的制度和文化，中國一直都是日本文化和制度的最大來源。

哪怕是在號稱“閉關鎖國”的江戶時代，日本也只把國門留給了兩國人——一類是荷蘭人，一類就是中國人。長崎出島的一邊是西洋人聚集區(qū)，另一頭則是“唐人屋敷”，當年大清的商人進出還給當?shù)亓粝铝舜罅炕煅?/p>

江戶時期的學者、武士、和尚、商販，家里總要有幾本漢籍，讀得懂點漢詩被認為有文化。日本的“漢學”是獨自發(fā)展出來的學問，家里的小孩寫作業(yè)，離不開漢字，連今天的小學生也還是天天練漢字功課。走在日本的大街上，“中華料理”是永遠的餐館招牌，日本人也愛吃。

在日本的動漫、影視、游戲世界，中國元素更是滲透到骨子里。你去翻一翻那些國民級動畫——《名偵探柯南》里經(jīng)常有上?？痛巧?，銀魂里唐人街段子沒少過，《一休和尚》里“唐僧”那種形象也很常見。就連“中華一番”這種美食番，也是讓無數(shù)日本孩子對中國菜念念不忘的啟蒙動畫。

日本自己文化里最值得驕傲的部分，多少和中國都有些關系。有些2ch的日本網(wǎng)友甚至直接把中國叫做“爸爸”，雖然有些調侃的意味，但不可否認日本人也認可其文化根源。

回想上個世紀的90年代，日本泡沫經(jīng)濟還沒破滅，中國還遠遠落在后頭的時候，當時的日本社會也沒怎么瞧不起中國。相反不少日本人看中國人就像看“窮歸窮，但祖上闊過”的遠親。

據(jù)老一輩的留學生介紹，那會兒日本人見到中國留學生，往往還挺照顧的。住在一棟公寓的鄰居，會主動送米送菜，學校老師會幫著辦理手續(xù)、找打工的機會，甚至覺得能和“中國人”交朋友是件挺新鮮的事。

但近三十年來，中國經(jīng)濟大爆發(fā)，日本媒體每天都能看到中國高鐵、AI、互聯(lián)網(wǎng)的新聞，許多領域日本真趕不上了。老一輩日本人心里其實有點不服氣，卻不得不承認：現(xiàn)在中國的綜合國力是真強。這種敬畏感有點像武林老手遇到新一代高手，哪怕嘴上說“不怕”，但內(nèi)心始終不敢小看。

與之相比日本社會對韓國的態(tài)度簡單很多——說到底，就是“看不太上，又有點不服氣”。這里面有歷史包袱，也有現(xiàn)實摩擦。

上世紀韓國是日本的殖民地，這段歷史到現(xiàn)在都還是雙方心里的刺。老一輩日本人，多少都有“優(yōu)越感”，覺得韓國不過是后進的學生罷了。

可現(xiàn)實卻變了，韓國人均收入已經(jīng)超過日本，韓流席卷全亞洲、乃至全世界，日本年輕人追韓劇、學韓妝、聽K-pop成了日常?？梢坏┱劦缴鐣掝}，氛圍又變回“不服氣”：怎么突然從“后輩”變成了“競爭對手”？

更何況日韓間常年爆發(fā)的“原創(chuàng)之爭”，從泡菜、跆拳道、綜藝、偶像、再到水果品種，日本人總覺得韓國什么都搶，還總愛包裝成“韓國發(fā)明”。

負面新聞就更不用說了。什么“韓國人在日犯罪率高”“韓裔黑幫占比一度高達40%”“多頭申領日本福利”等等，數(shù)據(jù)是不是真實暫且不論，但這種標簽被反復引用，時間一久，普通日本人難免形成刻板印象。

更有趣的是，日韓關系緊張時，日本農(nóng)業(yè)界總能爆出“韓國偷種日本草莓、葡萄，每年損失2.5億美元”之類的新聞。泡菜、壽司、腌菜、拉面、甚至流行音樂模式，一有風吹草動，日韓兩國粉圈都能掐到熱搜。

東京大學有教授直言：“日韓文化本來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韓國對外宣傳特別愿意模糊日源，喜歡把什么都包裝成本土原創(chuàng)?！边@種“原創(chuàng)之爭”，其實表面是經(jīng)濟文化利益，背后是身份焦慮和自尊心較勁。

再加上歷史課本的敘述，兩邊的說法南轅北轍。日本學界總喜歡把朝鮮半島說成夾在中原和東瀛之間的棋子，說其“主權延續(xù)性差”“歷史容易被左右”；韓國幾十年大力修正史觀，強調“韓民族獨立自主”“古朝鮮文明優(yōu)于中國日本”“對日抗爭英雄”。

現(xiàn)代韓國人大多看不懂漢文，很多歷史故事其實就是現(xiàn)代韓語加工的產(chǎn)物，最后演變成雙方誰也說服不了誰的“各講各的故事”。你拿著考古、民族、語言證據(jù)來對線，對方拿著國家史觀、民族情感來回懟，最后是越吵越遠、越難互信。

不過日本的民間其實并不全是排斥韓國。NHK那份2022年調查也很說明問題——78%的日本年輕人承認“韓流”對自己的娛樂和時尚影響很大，尤其是女孩子。她們追韓劇、買韓妝、學韓舞成了日常潮流，還喜歡嫁給韓國人。

不過說到日本社會的底色，歸根到底還是講實力的。中國能讓日本人敬畏，是因為歷史太厚、家底太深、現(xiàn)在也越來越強；韓國讓日本人“不服氣”，一方面是歷史的優(yōu)越感難以轉身，另一方面是現(xiàn)實中的壓力和身份焦慮，見到對方崛起自己卻“原地踏步”，心里真不太好受。尤其是年輕日本人，一邊追韓流，一邊吐槽“韓國什么都山寨”，這份矛盾說穿了就是又羨慕又不甘。

也許將來，中日韓三國依然難免磕磕碰碰，誰也不會輕易放下爭議和自尊，但生活本身遠比網(wǎng)絡和新聞里的口水仗來得更有溫度。在日本街頭、居酒屋、漫畫店、便利店的日?，嵥槔?，中韓元素早就變成了日本人的一部分，不需要刻意強調，也不可能完全切割。國家之間可以爭個你來我往，老百姓終究還是在相似的習慣、味道和回憶里，找到一點點共鳴和熟悉。

或許，這就是東亞最真實的日常：有矛盾、有距離，也有說不清的親近和依賴。爭論歸爭論，誰也不曾真的離開誰的生活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