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電影史上，很少有導(dǎo)演像趙林山這樣，為一部電影賭上全部身家、家庭甚至生命。《731》這部揭露侵華日軍細菌戰(zhàn)暴行的電影，從籌備到上映，經(jīng)歷了常人難以想象的11年磨難。

當(dāng)其他導(dǎo)演在商業(yè)片浪潮中追逐票房時，趙林山選擇了一條荊棘密布的路——他抵押房產(chǎn)、讓兒子輟學(xué)隨行赴日取證、面對日本右翼180萬條投訴和死亡威脅，只為還原那段被刻意掩蓋的歷史真相。

這位曾執(zhí)導(dǎo)《銅雀臺》的導(dǎo)演，在完成《731》后仿佛老了20歲，頭發(fā)花白，眼神卻更加堅定。這不是一部普通的電影，而是一場關(guān)乎民族記憶的生死戰(zhàn)。

三位導(dǎo)演的遺稿與生死狀

2017年，當(dāng)趙林山第一次踏入哈爾濱侵華日軍

在您來之前，已有三位導(dǎo)演試圖拍攝此題材，但他們不幸隕命。最近的那位，甚至在一個月前才去世。還有一位香港編劇，在寫作期間神秘失蹤了三年。"

這些話像一盆冰水澆在趙林山心頭。731部隊——這支日本軍國主義在二戰(zhàn)期間組建的細菌戰(zhàn)秘密部隊，1932年在哈爾濱設(shè)立研究中心，數(shù)千名中國、蘇聯(lián)、朝鮮、蒙古戰(zhàn)俘和平民在這里遭受了慘無人道的人體實驗。試圖揭露這段歷史的人，似乎都會遭遇不測。

但趙林山?jīng)]有退縮。在死神的陰影下，他毅然簽下了生死狀。這不是一時沖動，而是深思熟慮后的決定。他后來回憶說："當(dāng)我看到檔案館里那些受害者名單和實驗記錄時，我知道自己別無選擇。歷史遺忘了便意味著對三千無辜亡魂的二次屠殺。"

跨越三大洲的真相追尋

接下來的十一年，趙林山的人生變成了一場沒有回頭路的戰(zhàn)斗。他帶領(lǐng)團隊走遍了黑龍江、吉林的檔案館，復(fù)印的日軍實驗報告堆了半間屋子。

有份1940年的檔案用日文歪歪扭扭記錄著：

• "馬魯他（活體實驗材料）編號372，注射鼠疫菌后第七天，皮膚潰爛面積達40%"，旁邊還畫著簡筆畫，像個被扒光的人蜷縮在鐵床上。趙林山第一次看到時，攥著檔案袋的手直抖，后來那袋子被他摩挲得邊角全破了。

為了還原真相，他找了二十多個731部隊幸存者的后代。一位老太太拿出父親留下的半截手指骨，那是當(dāng)年被日軍抓去做凍傷實驗時凍掉的小指。

• "我爹說，零下三十度，日軍把他們的手按在冰水里，再用熱水澆，皮肉直接掉下來，像撕爛的紙。"老太太說著哭了，趙林山蹲在地上陪著她哭，眼淚砸在水泥地上濺起小小的水花。

最艱難的旅程是前往日本取證。在東京千葉縣，趙林山團隊站在731部隊指揮官石井四郎的墓前，試圖從冰冷的墓碑中提取歷史的余溫。

石井的親屬冷冷地質(zhì)問："你們怎么老來？挨打的人都忘記了，打人的人還需要記得嗎？"這話像一把刀刺穿趙林山的胸膛，他后來說："我覺得自己又被侵略了一次！"

一場看不見硝煙的戰(zhàn)斗

2025年6月，電影預(yù)告片上線48小時內(nèi)，舉報量突破180萬次。理由清一色是"血腥暴力傷害青少年""破壞中日友好"。但技術(shù)分析顯示：70%舉報賬號注冊不足三個月，IP集中在某東南省份，文本高度雷同，甚至出現(xiàn)同一段日語翻譯錯誤連抄300遍的鬧劇。

舉報潮爆發(fā)當(dāng)日，日本外務(wù)省同步向中國外交部遞交23條照會，要求將"731部隊"改稱"防疫給水部"，刪除活體解剖鏡頭。有網(wǎng)友翻出日本論壇截圖：右翼分子狂喜慶祝"支那自毀長城"，附贈舉報模板中日雙語對照版。

與此同時，國內(nèi)某平臺購入的731題材動漫《殺戮實驗室》卻暢通無阻，主角竟是穿水手服的日本女軍醫(yī)。這種雙重標(biāo)準讓趙林山團隊?wèi)嵟譄o奈。

資金壓力同樣令人窒息。開拍前，趙林山抵押北京房產(chǎn)湊錢，投資方撤資時直言："誰敢碰這題材？晦氣！"在資金斷裂的危急時刻，長影集團伸出了援手，但這仍是一場與時間賽跑的戰(zhàn)斗。

比恐怖片更駭人的真實

為還原歷史真相，趙林山團隊在青島東方影都1:1復(fù)刻了731部隊的四方樓基地。焚尸爐地磚縫隙的血跡、毒氣室門上的抓痕，每一處細節(jié)都嚴格依照哈爾濱平房區(qū)遺址的史料復(fù)原。

拍攝"凍傷實驗"那場戲時，劇組請了法醫(yī)指導(dǎo)。演員們裹著單薄的衣服站在人造冰庫里，體溫降到35度就開始發(fā)抖。趙林山突然喊停，沖進去把自己的羽絨服脫下來給演員披上："別硬扛，咱演的是歷史，不是要真把人凍壞。"

可轉(zhuǎn)回頭，他對著日軍軍服道具發(fā)呆——那衣服上的銅扣是按當(dāng)年日軍制式復(fù)刻的，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檔案里寫的"用活人測試子彈穿透力"。

道具組按罪證陳列館圖紙復(fù)刻了解剖臺，演員

最讓趙林山煎熬的是兒童實驗的戲份。劇本里有個七歲男孩被抓進實驗室的情節(jié)，拍攝時小演員嚇得直哭，抱著媽媽不肯松手。趙林山?jīng)]催，坐在片場角落抽煙，煙蒂堆了一地。后來他改了劇本，用男孩畫的全家福被日軍撕碎的鏡頭替代了直接的暴力場面。"

有些痛，不用演出來，藏在細節(jié)里更扎心。"他跟編劇說這話時，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

從1546名受害者到3000亡魂

在漫長的研究過程中，趙林山從美國檔案館翻閱解密的細菌戰(zhàn)檔案，發(fā)現(xiàn)了1549名受害者的姓名。這個數(shù)字與我國研究人員確認的1546名731部隊人體實驗受害者身份相吻合——這些受害者主要是農(nóng)民、勞工、馬車夫等普通百姓，其中包括23名蘇聯(lián)人和6名朝鮮人。

但實際受害者遠不止于此。731部隊第四部(細菌生產(chǎn)部)部長川島清曾供述，1939年至1945年間，每年至少有500人在位于哈爾濱平房的731部隊本部被用于人體實驗而受害。學(xué)者估算，石井四郎在華秘密進行細菌戰(zhàn)研究和人體實驗的12年間，遇害者至少在6000人以上。

在這眾多受害者中，居住在原鷗浦縣齊扎街的姜榮泉是唯一成功的逃脫者。1941年12月30日，侵華日軍孫吳憲兵隊押送姜榮泉去哈爾濱，途中因憲兵睡著，姜榮泉得以逃脫。這個罕見的幸存故事，成為黑暗中的一線微光。

沉默者的吶喊

2025年8月3日，等待已久的消息終于傳來。影片定檔在9月18日——"九一八事變"紀念日。海報上"銘記歷史，勿忘國恥"八個大字，猶如千鈞重錘，敲響了每一個中華兒女的心靈。

《731》不同于普通戰(zhàn)爭片，它填補了歷史記憶的真空。相較于納粹集中營的廣泛記錄，731部隊的罪行因美國包庇、日本掩蓋而長期被淡化。電影通過可視化證據(jù)鏈（如凍傷實驗、活體解剖、細菌戰(zhàn)等）撕破歷史偽裝，迫使公眾直面被刻意遺忘的暴行。

殺青后的三個鞠躬

殺青那天，趙林山?jīng)]像其他導(dǎo)演那樣開慶功宴，一個人去了哈爾濱的731部隊遺址。在當(dāng)年的解剖室門口，他對著空蕩蕩的房間鞠了三個躬，嘴里念叨著："我把你們的故事講出來了，別被忘了。"風(fēng)吹過殘破的窗欞，嗚嗚地響，像無數(shù)人在低聲哭泣。

這十一年，他枕邊總放著本厚厚的受害者名錄。失眠時就翻，一個個名字念過去，有的后面標(biāo)著"死于炭疽"，有的寫著"下落不明"。有次助理進他辦公室，見他對著名錄掉眼淚，紙上圈著個叫"李秀英"的名字，旁邊注著"1939年，16歲，佳木斯人"。

現(xiàn)在的趙林山，比十一年前老了不止二十歲。頭發(fā)白了，眼神更加沉郁，話也更少了。有人問他拍這么苦的戲值嗎？他不說話，只是從錢包里掏出張照片——那是他和幸存老兵的合影，老兵握著他的手，布滿皺紋的手背上還有當(dāng)年實驗留下的疤痕。

• "我老了二十歲算啥？"他終于開口，聲音很輕卻帶著股勁，"能讓更多人知道，731不是傳說，是真真切切的痛，這就值。"

2025年9月18日，《731》將在"九一八事變"紀念日上映。這不是一部普通的電影，而是一座用影像鑄就的歷史紀念碑，是對三千亡魂的莊嚴承諾，更是一個民族面對傷痛歷史的勇敢直視。趙林山用十一年的生命時光告訴我們：有些歷史，必須被記住，哪怕記住的過程如此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