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第一次把毒針藏進指甲縫時,星宿海的風沙正迷了她的眼。丁春秋摸著她的頭頂說:"乖徒兒,這世上誰都靠不住,只有毒最聽話。" 她咯咯地笑,露出缺了顆門牙的牙床,卻沒看見師父眼底一閃而過的算計 —— 就像后來,她也沒看懂喬峰看她時,那份混雜著憐憫與無奈的眼神。
她的武功是用別人的痛苦喂大的。練 "化功大法" 時,她把活蹦亂跳的毒蛇塞進師兄的衣領(lǐng);學(xué) "神木王鼎" 時,她在牧民的馬奶里摻了腐骨粉。江湖人罵她 "小妖女",她聽了反而更得意,踩著別人的哀嚎在星宿派的石臺上跳舞,銀鈴般的笑聲里裹著淬毒的冰碴。直到遇見喬峰,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世上真有不怕毒的人,他的手掌那么大,那么暖,能輕易捏碎她的毒針,卻沒捏碎她那顆早已被毒液泡得發(fā)皺的心。
對喬峰的愛戀,是她人生里唯一沒下過毒的東西。初見時,他在聚賢莊浴血奮戰(zhàn),她躲在暗處看呆了 —— 這個男人打架的樣子真好看,比丁春秋裝神弄鬼威風百倍。后來她被丁春秋打成重傷,是喬峰背著她闖少林,為她求藥。趴在他寬厚的背上,聽著他沉穩(wěn)的心跳,她忽然覺得那些劇毒都成了笑話。她開始學(xué)著梳他喜歡的發(fā)髻,穿他說過好看的紅衣,甚至偷偷扔掉了藏在發(fā)間的毒粉 —— 盡管她自己都不知道,這笨拙的討好,原是愛一個人的模樣。
可她的愛太像星宿海的毒草,帶著傷人的尖刺。她為了留住喬峰,故意射死阿朱的侍女;為了讓他只看自己,用毒計弄瞎了游坦之的眼睛。她以為占有就是愛,傷害就是在乎,直到喬峰在雁門關(guān)外舉起斷箭,她才明白自己從來沒懂過他。那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要的不是她的糾纏,是一份他永遠得不到的安寧;不是她的劇毒,是能洗凈他一身冤屈的清泉。
喬峰死的時候,阿紫正抱著他逐漸變冷的身體。血腥味混著雁門關(guān)的風沙,嗆得她喘不過氣。她想起小時候在星宿海,沒人教過她怎么哭,只教過她怎么讓別人哭??纱丝?,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喬峰的臉上,燙得她自己都心疼。游坦之捧著她的臉說 "我?guī)阕?,她卻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你懂什么,他是我姐夫啊。"
挖眼珠那段,是她這輩子最干凈的時刻。指甲摳進眼眶,鮮血糊住了視線,她卻覺得前所未有的清明。"姐夫,你的眼睛瞎了,我把我的給你。" 她一邊說一邊笑,血珠子滴在喬峰的傷口上,像極了開在雪地里的紅梅。"他們都騙你,我不騙你。" 這句話說得那么輕,卻重得像雁門關(guān)的山,壓得后來所有聽到這個故事的人,都喘不過氣。
最后縱身一躍,她把自己掛在喬峰的尸體上,像只執(zhí)著的紅蜻蜓。"生不能同衾,死亦同穴。" 這句從戲文里學(xué)來的話,被她用生命踐行得如此慘烈。風聲里,仿佛還能聽見她嬌蠻的聲音:"姐夫,你等等我,這次我不鬧了。"
有人說阿紫狠毒,活該沒有好下場;有人說她可憐,從未被真正愛過。只有雁門關(guān)的風知道,這個被劇毒浸透的姑娘,最后是用自己的血,洗出了一點人性的光。她的愛或許扭曲,卻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純粹千萬倍 —— 就像星宿海深處,總有幾株毒草,在無人看見的角落,開出驚心動魄的花。
多年后,雁門關(guān)的斷壁上,偶爾還會有人看見一抹紅色的影子。老人們說,那是阿紫在找她的姐夫,找那個唯一不怕她的毒,也唯一讓她心甘情愿放下毒的人。風過時,仿佛還有銀鈴般的笑聲,只是這一次,沒了淬毒的冰碴,只剩一點讓人心疼的溫柔。
原來有些愛,從一開始就注定是悲劇。不是因為不夠好,是因為相遇得太晚,懂得得太遲,而那個人,又太值得。阿紫用她的一生證明:哪怕是毒蝎心腸,也能長出愛的嫩芽,哪怕這嫩芽最終會帶著整個人,墜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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