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脫口秀有兩檔節(jié)目，不是《脫口秀和ta的朋友們》和《喜劇之王單口季》，而是女性脫口秀和男性脫口秀。

因為女演員和男演員講的段子根本就是兩種東西。都說脫口秀是冒犯的藝術(shù)，那么今年女演員們做到了。

最震撼我的兩位演員，一位是房主任，一位是王小利。前者講述了現(xiàn)實版《出走的決心》，后者展示了讓所有人羨慕嫉妒的生活方式。

除了她們倆，臺上還有嘻哈、小帕、唐香玉、步驚云……領(lǐng)笑員里還有魯豫、楊天真、李宇春，她們構(gòu)成了一個相互理解的完美閉環(huán)。

怪不得有觀眾開始暢想，要不然單開一個全女脫口秀節(jié)目吧。所以女演員們不是打算上桌，她們打算另起爐灶單開一桌。

村口的麥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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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主任那段從婚姻中出走的故事，聽得觀眾們淚流滿面，也包括我。

雖然她是以笑話的方式講述，但是你能從字里行間聽出來這段婚姻給她帶來的磨難和艱辛。

你無法從段子中感受到她與丈夫之間有任何感情可言，婚姻對她來說就是折磨。折磨了幾十年之后，房主任決心離家出走。

魯迅曾經(jīng)寫過一篇文章叫做《娜拉走后怎樣》？他在設(shè)想《玩偶之家》里的娜拉出走之后的結(jié)局——要么回歸要么墮落。

也許在魯迅所處的亂世，娜拉走后的結(jié)局不會太好。但是如今，蘇敏和房主任告訴我們，娜拉走后很好，好的不能再好。

有人說，房主任的故事是編的，觀眾的感動建立在虛構(gòu)的基礎(chǔ)上。對此房主任已經(jīng)一一給予了澄清。

但我還是想說，我們看的不是一場報告會，而是一場脫口秀表演。演員為了節(jié)奏、笑點和敘事效果，會對真實經(jīng)歷進行夸張、比喻甚至角色替換。這不同于完全虛構(gòu)，但也不是百分之百的生活復(fù)刻。

更重要的是，房主任講述的不只是她一個人的故事，而是數(shù)不勝數(shù)的農(nóng)村女性的故事，而那些故事并不好笑。

有幾個農(nóng)村女性在面對家暴時能把丈夫打進醫(yī)院？又有幾個農(nóng)村女性能夠像房主任一樣下定出走的決心？

她們至今仍然在家庭的漩渦里苦苦掙扎，年復(fù)一年，并沒有任何改變。而她們卻誤以為生活本來就是這個樣子。

通過房主任的段子，我們聽到了這沉默的大多數(shù)的聲音，那是我們不曾聽到的聲音。套用脫口秀演員小奇的話說：房主任變成一個麥克風，杵在中國的村口。

就這樣“自私”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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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房主任的段子代表了沉默的大多數(shù)，那么王小利的段子，讓我們看到了生活的另一種可能。

在她所有的段子里，有一以貫之的價值觀——把自我的價值、感受放在第一位。

很多人說她太自私，沒有責任感，但仔細想想，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他人，王小利的選擇都是傷害最小的一種。

比如說王小利被人詬病啃老，但如今的中青年人們又有幾個不啃老？

是那些掏空六個錢包買房買車的人不啃老？還是那些把孩子丟給老人照看的人不啃老？

相比之下，王小利的啃老是最輕的。王小利對父母的陪伴和照料，又有多少子女能夠比擬？

所以當我們指責王小利啃老時，不妨捫心自問，你給父母帶來的負擔，真的比王小利輕嗎？

王小利另一個被人詬病的地方，就是她選擇不婚不育。有人覺得這是一種自私的選擇，沒有責任感。

但選擇的結(jié)果真的很爽，很多來自家庭的煩惱從她的生活中消失。

有人早晨6點在朋友圈曬自己給家人做的愛心早餐，王小利在中午12點留言回復(fù)：剛醒。

這樣的生活方式當然會被詬病自私自利，但詬病的同時又未嘗沒有羨慕和嫉妒，王小利活成了我們很多人想要的樣子。

沒有辛苦的工作，擺脫掉繁重的家務(wù)，不需要內(nèi)卷，不需要迎合他人，隨心所欲。用學者儲殷的話說，她當然不是榜樣，但卻給我們每個人打開了一個生活的開口。

王小利的生活方式何止是女性想要的？它是所有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的人們都想要的。

有趣的是，有網(wǎng)友評價說：“這樣的人（不婚不育）只有最后10年難過，確實也挺好?！倍摽谛阊輪T小四爺給難過的10年提供了解決方案。

當生育不再是必選項，婚姻也就有了新的打開方式。

躺平的王小利或許沒能趕上時代的風口，但是她也因此擺脫了時代的高壓：“時代有時代的節(jié)奏，我有我的節(jié)奏，活人還能讓時代憋死??？”

至于這自私的選擇對世界是好是壞？李誕早就給出答案：“這個世界的維系靠的是我這樣‘自私’的人。我們這樣自私地活著，但是不傷害別人，這個世界才能運轉(zhuǎn)。而正是這些為了所謂宏偉的事業(yè)，為了一些遠大目標，不計后果地犧牲別人，犧牲別的小貓的人，頻頻地讓我們這個世界陷入大火。”

脫口秀應(yīng)有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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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脫口秀，火力全開的不止是女演員，還有很多年輕男演員。自感還處在上升期的何廣智，就這樣被拍在了沙灘上。

演員們的段子不僅新鮮，而且終于有了一點兒脫口秀本來的樣子——冒犯。

演員林簡七的段子直指他的老家遼寧撫順。拒載的的哥、拆共享單車的老人都成了他吐槽的對象。

這樣的段子也讓老家的鄉(xiāng)親們感到困惑和憤怒，怎么就不說老家一點兒好？但其實愛之深才會責之切。

衡水中學畢業(yè)的謝謝對著母?；鹆θ_，非人的教學環(huán)境成了他一生揮之不去的噩夢。

當年的班主任看到他的吐槽給他發(fā)微信，他刪掉了班主任的微信。在他這里，班主任沒有微信（威信）。

男演員里也走出了女性的同盟軍，演員張駿罵起父權(quán)來連自己都不放過。

最狠的還是小奇，他那個去寺廟燒香拜佛的段子讓所有人都替他捏一把汗。

雖然小齊在節(jié)目最后找補了一句：這是個假寺廟，但我還是替小齊擔心。你這么諷刺寺廟，不怕大和尚們找你麻煩嗎？

結(jié)果轉(zhuǎn)過天來我放心了，釋永信大和尚替小齊背了書。在總決賽的舞臺上，小奇對這個神轉(zhuǎn)折既后怕又自得。

小奇當然有資格自得，他講出了今年脫口秀節(jié)目最冒犯的段子。而我們也從這樣的段子里獲得了驚險的滿足感。

得意忘形的小奇在接下來的節(jié)目里又吐槽了嘻哈歌手唱《咱們工人有力量》，結(jié)果在節(jié)目之后趕緊念了一封道歉信。

于是剛剛在小奇的前一個節(jié)目中驚喜過后，我又從后一個節(jié)目中感受到了無力。

當社會動不動就惱羞成怒，不允許你冒犯的時候，演員們就只好冒犯自己，可自己又有多少內(nèi)容可講呢？

于是乎，江郎才盡的脫口秀演員們，說著誰也不敢得罪的段子，他們怎么可能有力呢？這或許就是廣智和志勝不再好笑的原因。

說實話，即便是沒有當年那場風波，《脫口秀大會》也會在無力感中走向沒落，就像早已斷更的《吐槽大會》和《奇葩說》。

所以，如今兩檔脫口秀節(jié)目的重生，應(yīng)該感謝掀桌的女演員和初生牛犢的年輕演員，她們?yōu)槊摽谛愎?jié)目注入了冒犯的力量，這力量讓我們看到了脫口秀應(yīng)有的模樣。

不過擁有照顧老同志傳統(tǒng)的笑果文化，還是把冠軍頒給了何廣智。他們深知廣智這次不拿冠軍，以后怕是更難了。至于說選出一位女冠軍，笑果文化至少今年還沒有做好準備。貌似隔壁那檔節(jié)目，也沒有。

作者 | 牛角

永遠的新文化報評論員

排版 | 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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