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式工作以外,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開始對送外賣上癮了。
為了搶單,有的人早上兩眼一睜,先開始刷新騎手平臺。
有的人在午間或晚上下班后,利用休息時間,通過走路、騎自行車或是開小電驢、開汽車等方式,從點外賣的人變?yōu)樗屯赓u的人。
護士、老師、會計、程序員……她們的職業(yè)五花八門。
減肥、鍛煉、解壓、掙錢……她們的目的各不相同。
年輕人的生活方式似乎正在轉(zhuǎn)變,她們在一天中珍貴的、屬于自己的時間里,領(lǐng)下另一個看似與人生軌跡毫不沾邊的頭銜:外賣騎手。
這屆年輕人,開始在體力勞動這件事上沒苦硬吃。
她們卻說,這感覺也太爽了。
26歲的麥子在工作之余兼職送外賣,已經(jīng)持續(xù)將近2個月了。
當“秋天的第一杯奶茶”商戰(zhàn)打響,她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什么叫“恐怖”。
那天,麥子站在奶茶店里,看著面前那堆密密麻麻的奶茶,手足無措。
身邊,是已經(jīng)到店的騎手們擁擠在一起,一條條胳膊努力地從縫隙中伸出,搖搖晃晃夠向奶茶,場面比黔靈山的猴子搶面包還要混亂。
身后,不斷有新的騎手們沖入店里,焦灼大喊,“xx號好了嗎?好了嗎?”
沒人顧得上回答。
店員神情麻木而慘淡,看著店里的打印機噴出成百上千張訂單小票,接連不斷的票據(jù)串成了沒有盡頭的列車。
它們本該盡快開往一個個目的地,現(xiàn)在卻停滯在這里,遲遲等不到發(fā)車的信號。
空氣中彌漫著火藥味,沖突一觸即發(fā)。
麥子努力擠進騎手與奶茶堆的縫隙中,試圖尋找自己的訂單。一無所獲。
“要不要開‘盲盒’?我給你隨機拿奶茶,一定比你下單的還要多!”周圍不斷有騎手在給顧客打電話。
他們有的找不到手頭訂單的餐食,有的在苦找之后意識到,自己的餐食或許已被別的騎手拿走。
于是,一些“上不了臺面”的操作悄然流傳:不少騎手公然將別人的餐食取走、送出,只為盡快結(jié)束當前訂單,趕緊奔向下一個目的地。
爆單的壓力下,騎手們老練地游走在規(guī)則與漏洞的灰色地帶。畢竟超時要扣款,但只要按時送到,不管客戶拿到的是什么,只要對方滿意、不投訴,則被視為當次訂單的順利完成。
麥子仍在笨拙地尋找。
一名同樣在等待的騎手小哥看不過去,伸出了援手,和她一起核對。
5分鐘后,在小哥的幫助下,麥子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訂單。她趕緊點擊確認取貨,提起奶茶轉(zhuǎn)身快步走出奶茶店。
彼時她還不知道網(wǎng)絡(luò)上正在發(fā)生的狂歡。
那一天的社交平臺上,許多顧客興奮地分享奶茶奇遇,“我買了1杯,騎手送來了7杯!”“雖然拿到的不是我點的那1杯,但送了3杯,一次喝到了好幾個口味,謝謝騎手給我開‘盲盒’!”
“你賺大了!”“怎么觸發(fā)盲盒???”評論區(qū)里,許多網(wǎng)友羨慕地留言,希望同樣的“好運”降臨在自己身上。
人們興奮地分享著tips,一起薅商戰(zhàn)的羊毛。
她們記不清已經(jīng)喝下多少杯“秋天的第一杯奶茶”,有些人甚至在冰箱里囤滿大量的低價奶茶、檸檬水、咖啡等飲料,哪怕喝不下。
但此刻,麥子只想趕緊離開店內(nèi),訂單時間所剩無幾,超時的達摩克里斯之劍正高懸于她的頭頂。
跟那些急著搶單的騎手不一樣,她不為多賺錢,但絕不想超時——那是她點外賣時最討厭的事。
麥子送外賣的初衷,不為賺錢,而為減肥。
兩個月前,她偶然刷到一條“下班走路送外賣”的帖子,頓時眼前一亮。
網(wǎng)友稱自己下班后兼職送外賣,“直接注冊賬號,走路就能送,特別簡單”,麥子一下就被“走路配送”的方式吸引了。
平日里,她喜歡爬山、徒步,但受限于距離、出行方式、組隊等前提,成行次數(shù)遠不能滿足鍛煉需求。
而走路送外賣則沒太多門檻,讓她看到愛好、減肥與賺錢“一手抓”的可能性。
評論區(qū)里,躍躍欲試的年輕人很多,麥子也不例外。
九個月前,她帶著疲憊、壓力和因加班而肥胖的身體,告別了一份坐班的正職工作,成為小說網(wǎng)站的簽約作者。
雖然稿子有截稿時間,她也設(shè)定了早十晚六的固定工作時間。但過度的自由,導(dǎo)致她經(jīng)常百無聊賴地熬夜,拖延,時間過得顛三倒四,效率也受到影響。
她發(fā)現(xiàn),在家寫作后,有時一天靜坐的時間比上班時還長。
她想減肥,想運動,卻沒有足夠的動力開始。
所以,當知道走路也能送外賣時,平時就喜歡爬山徒步的麥子眼前一亮。
一份兼職如果只是為了掙幾塊錢,像麥子這樣上了一天班的年輕人或許并不感興趣。
但在那些活力四射的分享里,跑外賣不只是一份兼職,甚至少有疲憊,大多充滿快樂和生命力。
年輕人們搶單“上了頭”,不管是走路、騎車還是提東西、爬樓,總是興致勃勃,滿屏洋溢著“拿錢減肥”的成就感。
同樣被減肥吸引去送外賣的,還有從事外貿(mào)行業(yè)的王叨叨。
她住在北方的一座小城市里,周圍多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時間在這里似乎流淌得分外緩慢,每個人都在追求一種穩(wěn)定而體面的活法,生活一成不變。
白天,她經(jīng)營著一家網(wǎng)店,自負盈虧,收入的壓力如影隨形,急需一個透氣的出口。四月一次手術(shù)后,因為用藥與休養(yǎng),“我長胖了好多,身體素質(zhì)也下降了?!?/p>
她想要騎車減肥,騎出沒多遠就只想掉頭回家,“太無聊了”,生活仿佛陷入死循環(huán)。
刷到一名男生騎車送外賣的分享,她看得入迷。
視頻里,這個男生背上一個包,騎著一輛公路車,一路去到不同的地方,取到大小貨品,去往各個顯眼或隱蔽的地點配送,一路上趣事不斷、挑戰(zhàn)不少,就像在游戲里解鎖不同地圖、難度一樣刺激。
而成功送達后,馬上就能收到本單的入賬提醒,簡直和游戲通關(guān)后立刻發(fā)放獎勵一模一樣。
太有趣了!王叨叨心動了,很快就注冊成為一名騎手。
不過,在之后的一個月里,她遲遲不敢接下第一單。
在30多歲的年紀,她早已習(xí)慣體面從容,她顧忌家人朋友的眼光,擔心碰到熟人怎么說,也害怕自己做不好這個從未嘗試過的事。甚至,擔心了太多之后,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就只是不敢點,不敢接”。
麥子則沒有什么擔憂,當天就出發(fā)了。
只不過,送外賣的第一天,減肥計劃沒成功,還倒貼了不少錢。
注冊成功當天,時針指向傍晚6點,出于安全考慮,麥子約上剛下班的姐姐陪同,兩人在觀音橋商圈碰面。
在熱門旅行城市重慶,觀音橋商圈有日均超50萬次人流量穿梭其間,外賣的需求日夜不息,正是兩個人“練手”的好地方。
興奮又忐忑的麥子,在系統(tǒng)上點擊了“上線”。系統(tǒng)立刻自動派了4單。
麥子傻眼了。“新手”“第一天”“4單”“走路送”,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她只能硬著頭皮出發(fā)。
第一單的取貨地點,距離她們1公里。那是一個錯綜復(fù)雜的地下車庫,許多只做線上的小店隱匿其間。導(dǎo)航形同虛設(shè),姐妹倆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里面亂竄20分鐘才到達取貨點。
她又花了不少時間,才把第二單也取完。此時取貨時間已嚴重超時,如果繼續(xù)走路,根本無法按時送達。
為了避免超時,麥子拒絕了姐姐的乘公交提議,伸手攔下一輛“黃色法拉利”。
下車后,麥子一路狂奔,最終趕在超時前2分鐘將2單餐食全部送達。
她氣喘吁吁地停下,立刻收到了2單共14塊錢的入賬。即時反饋的喜悅充斥大腦,甚至讓她忘記了打車支出的13元。
緊張的運動過后,一陣強烈的饑餓感襲來,麥子和姐姐走回觀音橋,慢悠悠地吃起奶茶和夜宵。
得益于送餐的運動量,麥子回到家倒頭睡了個好覺。
不過,由于在地下車庫耽誤了太多時間,麥子的后兩單來不及配送,被系統(tǒng)判定為“違規(guī)取消”,處罰28元。除此之外,又扣除了將近20元的餐損。
算下來,第一次跑外賣的麥子,倒貼了40多塊錢,“第一天白跑了”。
即便如此,她還是上了癮:“一開始我沒打算把它當成賺錢的事,送外賣像在工作,卻又和上班不一樣,解壓還有運動量,特別是晚上睡得好香!”
就算減肥沒有如愿,麥子依舊上癮了。
和麥子不同,同樣作為送外賣新手的王叨叨,注冊騎手一個多月后,一單都沒送過,卻又忍不住每天刷新外賣配送系統(tǒng)。
一天早上,她發(fā)現(xiàn)一單取貨地為離家不到2公里的蜜雪冰城。
那家店她經(jīng)常路過,她意識到,這是一個嘗試的好機會。
她立刻點擊上線,在接下訂單的一瞬間跳了起來,推著那輛被父親閑置、堆在角落積灰的山地車,什么準備都沒做,慌亂地出了門。
1公里,騎行在無比熟悉的路上,僅僅5分鐘的路程,她卻手忙腳亂。
老舊的山地車久未上油,鏈條不算順滑,蹬起來比共享單車還要費勁,她不斷地深呼吸,試圖平復(fù)緊張的心情。
匆忙進店后,她連單號是多少都不知道,也不會看,店員詢問,她卻盯著手機發(fā)愣。
一旁的騎手看不過去,指著屏幕的一角說:“這個地方是號,你核對一下餐號,再核對一下取的餐?!彼@才取到了那一杯咖啡。
在送餐途中,問題又出現(xiàn)了。
王叨叨正盯著地圖騎車,系統(tǒng)卻突然彈出通知,自動給她接下新的一單,顯示要去往2公里以外的地點取餐,這讓她本就緊張的行程雪上加霜。
擔心系統(tǒng)再次胡亂派單,她嘗試著點擊了“下線”,意外地解鎖了應(yīng)對自動派單的方法。一種奇妙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一個多小時后,送完2單的王叨叨騎車回到家中。
她算了算距離,七八公里的行程全然沒有無聊的感覺,“心里邊特別急迫,感覺很累、很慌”。
5.1元,這是王叨叨送外賣第一天的收入,在扣除保險2.5元后,共收入2.6元。
盡管收入不高,但一種上癮的感覺刺激著她的大腦,她不斷地復(fù)盤:“下次一定要上線接單后,趕緊點下線?!?/p>
她抑制不住興奮,積極的狀態(tài)延續(xù)了一整天,連帶著本職工作都異常順利。
第二天,她起得更早,比昨天提前兩個小時出了門,開始送外賣。
這份激情,連她自己也想不明白:明明只掙了2.6元,騎得氣喘吁吁,今天怎么兩眼一睜就想著接單?
在此之前,王叨叨擺過地攤、賣過化妝品、做過銷售,她不太喜歡與陌生人打交道,不喜歡人際交往的麻煩,創(chuàng)業(yè)后,她擁有相對自主的生活,又陷入缺少人際交往的怪圈。
而送外賣,正好處于二者之間。
她有完全的決定權(quán),可以挑選自己喜歡的出行方式、距離、甚至餐食,見到不同的店家、騎手、顧客,高興時說一兩句話,或者什么也不說,就出發(fā)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一路上,全是新鮮空氣和風(fēng)景,那是在煩悶的上班路上、或是在家點外賣時,從未感受過的幸福。
她上癮了,“這也掙不了十塊八塊的,但就每天都想去,兩眼一睜先看看平臺有沒有單!”
接下來的一個月,她按照送2天休1天的頻率,在早上8點多出發(fā),在2小時內(nèi)送完4-5單外賣后,再開始忙自己的主業(yè)。
時薪最高時,她一個多小時收入了20多元,錢不多,成就感卻遠非20塊能衡量。
而麥子的最好成績,出現(xiàn)在一個下大雨的周一??匆娤掠?,她連小說都沒心情寫了,激動地在中午12點多就出了門。
那一天,她走路送外賣賺了520多元。
如今,下雨天成了麥子最喜歡的“好天氣”。
以往下雨,她都提不起興致,窩在家中一次點上好幾個外賣,一邊刷視頻一邊胡吃海塞。
暴食過后,對體重的焦慮連帶著熬夜的困意一起翻涌,令她昏昏沉沉,自責不已。
而現(xiàn)在,一下雨她就趕緊帶上雨傘、換上皮靴,匆忙收拾東西奪門而出,“我最喜歡下雨天,單價真的很高。”
平日里一單七八塊的單價,在雨天算上平臺的各種補貼,十二三塊都是常見,有些距離較遠或是商家、顧客加錢的單子甚至能達到二三十塊每單。
騎電動車或是自行車送外賣的騎手,在下雨天時面臨著路面濕滑、餐食打濕的風(fēng)險,而撐傘走路送餐的小麥則沒有這種困擾,“跟平常沒有區(qū)別,甚至更好,因為比較涼快?!?/p>
路上的人行色匆匆,有人帶著上班一天的疲憊,有人被雨打濕褲腿煩躁不已,有人打不上車苦悶焦慮,有人計劃被大雨打亂,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但麥子總是開心,她還有下一個目的地。
這份開心,不僅僅是因為在大雨中增長的收入,還有在挫敗中增長的勇氣。麥子曾經(jīng)歷過送錯餐、被顧客大罵的窘境。
因為將尾號“969”錯拿成“696”,她被憤怒的顧客劈頭蓋臉地大罵,夾雜著質(zhì)問和臟話。
在那個夜晚,她連連道歉,轉(zhuǎn)頭沖回商家處取到正確的餐食,再次送到顧客手上。遞上餐食的時候,豆大的汗水從她的臉頰滴落。
帶著那份被商家和顧客退回的餐食,麥子灰溜溜地回家了。第二天,意料之外,她沒有等到想象中送錯餐的處罰。
許是見她態(tài)度誠懇、處理及時,顧客沒有投訴她,商家也沒有上報餐損要她賠償,這份來自陌生人的理解讓她驚訝、感謝。
她忽然發(fā)現(xiàn),讓她上癮的不是掙錢,而是在面對一次又一次的未知時,她永遠仍有直面挑戰(zhàn)、解決問題的勇氣與能力。這是她的武器,更是她的底氣。
麥子,不再會被困難打倒了。
第二天,她比以往都干勁十足。工作時間內(nèi),她爭分奪秒地碼字,只等著傍晚6點一到,高高興興地收拾東西,又出門送外賣去了。
在成就感之外,更多新奇的感受和經(jīng)歷正讓許多像麥子、王叨叨一樣的年輕人,對送外賣這件事開始上癮。
“到了不要打電話,進去就大喊‘肌肉猛男的外賣’!”一次,麥子接單后,收到了顧客的在線留言。
她感到有些難為情,她從沒有說出這樣的話,更別提顧客還要求“大喊”。
不過在成為一名騎手后,有時也會有一種超出原有社會身份限制的冒險感,夾雜著一些說不清的興奮。在復(fù)雜感受的驅(qū)使下,她鬼使神差地回復(fù)道:“我可以試一下?!?/p>
到了之后,她還是沒能做到大喊,只是小聲的問了一句:“‘肌肉猛男’在嗎?”。
聽到這個稱呼,周圍的人都笑了,快活在空氣中蔓延,連帶著麥子也覺得輕松起來,或許人際交往本該這么輕松。
“交給我吧?!币幻聨汀凹∪饷湍小比×瞬?。
隨著對路線、操作的熟悉,麥子的送餐技能也大幅度提升,超時、送錯餐的情況不再出現(xiàn)。
對于商圈附近,她早已輕車熟路,每次都能搶到好幾個順路單。她學(xué)會了合理規(guī)劃時間和距離,每次的取貨地和送貨地都盡量控制在1公里左右,有些送貨地還會在同一棟大樓內(nèi),節(jié)省不少時間。
最多的時候,她一只胳膊能掛4杯奶茶。最快的時候,她半小時就送了4單。
但在送餐路上,并非只有開心和成就感,王叨叨遇過考驗人性的時候。
一天早上8點,她接了一單從城南到城北的長距離配送,為了趕時間她只得拼命往前騎。
遠遠地,她看見有一個人躺在大馬路上,旁邊還倒著一輛電動車。
騎近一看,地上躺著的大姐約莫50來歲,身旁蔬菜瓜果散了一地。王叨叨猜測,大姐可能是剛剛買菜回來,不知怎么地就摔倒了。
她本想去扶,又擔心惹麻煩上身:“做好人好事之后,被訛的還挺多的?!彼诰W(wǎng)上看過很多類似的例子,決定袖手旁觀。
路過的人很多,甚至有人駐足圍觀,卻沒有一個人上前幫忙。或許,大家都是同樣的想法。王叨叨騎車經(jīng)過了大姐。
手機訂單上,時間正在倒數(shù),容不得她多停留哪怕3分鐘。在精準的、愈發(fā)縮短的時限里,一旦上路,騎手就成了一支離弦的箭,風(fēng)馳電掣地射向目的地,過程中幾乎沒有休息可言。
但王叨叨還是停了下來,調(diào)轉(zhuǎn)車頭回去。
她小心地將大姐扶了起來,又把電動車也扶了起來,幫大姐把散落的果蔬撿了一點,放到電動車上。在確認大姐并無大礙后,她騎上車加快離開,“還是擔心被訛”。
盡管害怕、猶豫、時間緊迫,她仍然伸出了援手。
那一單最終按時送到。
一個月后,騎車送外賣的王叨叨瘦了6.4斤,走路的麥子則瘦了將近10斤。
麥子仍在堅持每天走路送外賣,從傍晚六點送到晚上十點多,持續(xù)四五個小時,主要是為了解壓、減肥,順便帶來一個好睡眠。
她仍經(jīng)常點外賣,不過多了一點來自騎手的審視:“我去取餐的時候,店里環(huán)境好、訂單多,我下次也會去點。而有些店的地址在市場的角落,連堂食都沒有,環(huán)境特別臟,我一看就知道平常會有老鼠。這些店有的還是我以前經(jīng)常會點的,現(xiàn)在都不點了?!?/p>
持續(xù)送外賣一個月后,她統(tǒng)計了收入,結(jié)果出乎意料:“一個月跑了5000多塊錢,剛好夠我一個月的開銷。”
在陪麥子一起送了3天后,姐姐也注冊成為騎手,還購入一輛電動車,用于日常通勤與送外賣,“我姐她比我還有激情,尤其是周末的時候,她一大早起來就騎著小電驢出去送外賣”,麥子笑稱。
收到麥子分享的趣事、吐槽太多后,幾個在不同城市的好朋友按耐不住,也紛紛在下班后,接下外賣訂單走在大街小巷。
大數(shù)據(jù)精準地捕捉到了朋友間的話題,麥子刷到了越來越多的相關(guān)分享,“感覺就是很多形形色色的人,除了失業(yè)的寶媽,還有很多大廠的程序員、會計、公務(wù)員等,下班之后都去送一下,順便做做自媒體。”
主業(yè)不同的她們,大多在下班后抽出1-4個小時的時間,提著外賣穿梭在不同城市的各個角落。
有人為了減肥,在找店、爬樓、提東西的過程中,不同程度地瘦了下來;有人為了掙錢,迷戀上送一單就有一單收入的感覺;有人為了解壓,享受著在路上的爽感;有人為了拓展人脈,只接大廠的送貨單,認識了不少人……
而在那群把自媒體做起來的人中,就有王叨叨一個。
配送的第一天,盡管她只接了兩單,但隨手上傳的視頻竟在3個小時內(nèi)收到500多個贊,這讓她看到了新的可行性。
隨后,她每天都記錄自己的見聞,短短一個月就積累了近3萬粉絲,開始接到廣告。
因為記錄,王叨叨開始留意身邊的生活,她注意到女騎手的數(shù)量明顯增多:
“現(xiàn)在年輕的女生送外賣、送快遞的好多,有的還特別好看,不知道是體驗還是全職,還是學(xué)生放暑假來體驗了?!?/p>
她的感受并非特例,或許正是當下的一個趨勢。
根據(jù)美團平臺發(fā)布的數(shù)據(jù),2022年到2024年,該平臺的注冊女騎手人數(shù)暴漲20萬,已達70.1萬,占據(jù)騎手總量的18%。假設(shè)按這個比例綜合各平臺看,女騎手可能超過百萬。
曾經(jīng),外賣、快遞等職業(yè)后面多與“小哥”兩字連在一起,形成一種職業(yè)偏見。當越來越多的女騎手進入行業(yè),在提升服務(wù)質(zhì)量的同時,一定程度上也擴大了女性就業(yè)時的選擇。
王叨叨還在繼續(xù)送外賣,不僅是賬號需要素材,更重要的是,這是她可以完全獨立掌控的自由。
早上,她喜歡空腹出門騎車,有時路過一些臨街的小店,“特別香”,她聞到久違的生活的煙火氣,那是一種在家點外賣時根本想象不到的濃烈。
看著手上等待送達的餐食,她抬頭記下這家店,決定下次要親自上門吃一次。
她開始有了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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