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承碑》原石拓片 中央美術學院圖書館藏
來源 l 中國書法報
作者 l 李柯霖
釋文:君諱承,字仲兗,東萊府君之孫,大尉掾之中子,右中郎將弟也,累葉牧守,印紱典據,十有余人,皆德任其位,名豊其爵。是故寵祿傳于歷世,策薰著于王室。君鐘其美,受性淵懿,含和履仁。治《詩》《尚書》,兼覽群藝,靡不尋畼,州郡更請,屈己匡君。為主簿,督郵、五官掾、功曹、上計掾、守令、冀州從事。所在執(zhí)憲,彈繩糾柱,忠潔清肅。進退以禮,允道篤愛。先人后己,克讓有終,察孝,不行。大傅胡公歆其德美,旌招俯就?!陡嵫颉吩诠母畾w高,除淳于長。到官正席,流恩褒善,糾奸示惡。旬月化行,風俗改易。轓軒六轡,飛躍臨津,不日則月。晧天不吊,殲此良人。年五十有六,建寧三年六月癸巳,淹疾卒官,嗚呼痛哉!臣隸辟踴,悲動左右。百姓號咷,若喪考妣??裙聭嵠徕騻?。勒銘金石,惟以告哀。其辭曰:於穆皇祖,天挺應期。佐時理物,紹縱先軌。積德勤約,燕于孫子。君之群感,并時繁祉。明明君德,令問不已。高山景行,慕前賢列。庶同如蘭,意愿未止。中遭冤夭,不終其紀。夙卋霣祚,早喪懿寶。抱器幽潛,永歸蒿里。痛矣如之,行路感動。黨魂有靈,垂后不?。
《淳于長夏承碑》或稱《夏承碑》,東漢建寧三年(170)立于河北永年。于宋代出土,原石久佚,現有明嘉靖重刻石立于此地。隸書在漢代發(fā)展趨于成熟,《夏承碑》以其獨特的魅力吸引了明清書家與金石學家的關注,但由于此碑版本流傳甚多,真?zhèn)坞y辨,加之書手成迷,前人著述眾說紛紜,存在問題較多,也使得此碑更具魅力。筆者從版本流傳,翁方綱與許梿考異對比,書手者誰,明代隸書發(fā)展四個方面進行梳理研究,盡可能收集有關資料,總結考釋,以求達到理論與實踐的統(tǒng)一。
《夏承碑》宋拓本(部分)
一 、刻石流傳經過
《淳于長夏承碑》又稱《夏承碑》,碑高267厘米,寬128厘米。圭首之上有暈二重,自右周于左,其左復有一重,篆額3行黑字。其文14行,行27字,碑有穿孔。碑文為隸書,東漢建寧三年(170)立于河北永年。碑主人夏承(105—170),字仲兗,承有文德,累任縣主簿、督郵、五官掾功曹、冀州從事等職,官至淳于縣長,任職不足兩年便卒官,以示紀念,刊刻此碑。
關于《夏承碑》的著錄最早見于趙明誠《金石錄》:“碑今在洺州,元祐年間因治河堤,得于土壤中。建寧,靈帝時年號也,距今千歲矣,而刻畫完好如新。余家所藏漢碑二百余卷,此碑最完?!泵鞒苫迥辏?479),廣平知府秦民悅發(fā)現此碑仆地府治后堂,乃起而樹之東隅,建“愛古軒”以覆之,但碑下截110字已被人剜剔掉。后嘉靖二十二年(1543),因筑城為工匠所毀,越二年,知府唐曜于漳州書院取舊拓重刻一碑置于亭中。碑文末有楷書“建寧三年蔡邕伯嗜書”9字。其碑文13行,行30字,碑后有楷書4行,為唐曜重跋。
汪上湖云:“今在永年縣城內漳州書院二門外,近有縣令曲阜孔君改名紫山書院?!?0世紀六七十年代《夏承碑》被砸成數塊,現存于永年縣文物保管所。
趙明誠所著述碑在“洺州”(宋代洺州屬河北西路,故治即今河北省永年縣城關鎮(zhèn)),夏承本人“君諱承,字仲兗,東萊府君之孫,大尉掾之中子,右中郎將弟也”,《漢書地理志》中曰:“東萊:郡名。西漢高祖四年(前203)置東萊郡,屬青州?!倍某腥蚊居诳h長后卒官(淳于:縣名。漢代淳于縣屬北???,故治在今山東濰坊市),我們不禁要問,世代在山東的夏承為何死后其碑出現在河北永年縣?作為金石學家的趙明誠為何沒有提出如此明顯的問題,洺州與淳于無接壤之地,故歷史上不斷有人推測趙明誠見此碑為異地重立者。
《夏承碑》宋拓本(部分)
二、翁方綱與許梿考異比較
《夏承碑》的傳世版本現有兩種,一為明代無錫華東沙真賞齋所藏,有清代翁方綱鉤補并長跋,二為明代丹陽孫仲墻藏本,后歸吳縣潘氏滂喜齋,現收藏于上海博物館。關于兩傳世本的經過及其辨?zhèn)危F將清人翁方綱《兩漢金石記》和清人許梿《古均閣寶刻錄》進行詳細的考異辨析。
(一)關于翁方綱《兩漢金石記》的“五篇”考
在金石學復興的乾嘉時期,翁方綱對于考據學、金石學尤為熱愛,《兩漢金石記》便是其著作之一。他著述了兩漢及三國時期的金石碑版,共收集碑版286通,時間跨度471年,體例完備,資料豐盛。其中關于《夏承碑》的著述,分別以《成化本上半段原石考》《成化本闕一百十字字考》《都濠本闕四十五字考》《真賞齋闕三十字考》《嘉靖本又重刻考》5篇進行考辨,現將自己觀點加以論述。
《夏承碑》宋拓本(部分)
1、成化本上半段原石考
“予既于辛丑春得見吳門陸謹庭所藏宋拓本,借拓而詳考之,知是明錫山華中甫氏真賞齋最煊赫,有名之跡為謹庭跋于其后。越二年,謹庭復以計攜北上集話,予詩境軒語及是碑之妙,而是日宋芝山適以其友瑛君所藏一本相視,即成化本?!?/p>
翁方綱何以見得真賞齋本?又云:
然吳山夫《金石文存》云:“《夏承碑》予得雙鉤本于海鹽畢既明,后有豐道生跋,蓋從宋拓影摹者。中缺三十字,蓋猶在一百十字未缺之前者?!苯窳荷袝鴮嵢比?,其為畢既明本無疑,而何以王虛舟謂缺一百十字,乞虛舟之誤歟?予既先后并得二本摹存于度,又據洪氏《隸續(xù)》以原石行數、位置列為圖,并以今本圖附于后,而以今石說尤甚者,一記出,按其行列、考次、回目,是而知碑之先后原委,其為三本之同異亦可以了然無惑矣。
翁方綱所見是吳山夫本,即楊景西,畢既明本,后有豐道生題跋。即華夏本(成化本),何屺瞻所藏是孫仲墻本,不幸的是,翁方綱從未見過此本,這也是他與許梿辨?zhèn)尾划惖年P鍵。孫仲墻本歸吳縣潘氏。翁方綱將成化本與今廣平碑對證,發(fā)現其訛謬者有三:原石泐字,成化時鑿訛,嘉靖本因之以訛(共85字);原石模糊,字畫不可辨,成化時甚訛而嘉靖本加之訛者(共23字):成化本上截之字有略近模糊而嘉靖本訛者(共3字)。其余與建寧原石無少異。秦郡守疑因成化本下半截是重刻,非建寧原石,何義門、汪上湖提出質疑。何義門認為成化本為初翻,嘉靖時是再翻,然成化本只有下半截之鑿壞而非通體重刻。秦民悅見此碑仆于后堂,便樹之東隅。重立之事非重刻也。假使成化時已重立此碑,豈能在短短五六十年間(1479—1545)即下半截如此泐蝕之多,未免無法令人信服?;蛟S在成化之前,已有人將其重刻,不是不可能的。至于汪上湖之疑,“蓋本于顧南原《隸辨》其說秦民悅所見碑在‘府治’,而無王文定(王惲)《秋澗集》云在‘府學’,則成化時何得尚在府治?”按《秋澗集》跋此碑“初未嘗指為在府學也,都南濠《金薤琳瑯》引《秋澗集》此跋,碑‘今在廣平府’,此句是南濠語,非《秋澗》語,上湖誤讀此文,遂謂《秋澗》時已在府學,疑因秦守所樹未必是原石,謬矣。元初此地仍曰‘洺州’,后乃升為‘廣平路’,亦無府字,至明代始有‘廣平府’之稱”?!肚餄炯泛斡蓮V平府學之語?
《夏承碑》明拓本(部分)
2.成化本闕110字考
此成化本闕110字仍在碑下半截。分兩種情況,一是泐而未訛(共32字),二是泐而已訛(共78字),嘉靖重刻本改變其行次,而此110字又有考以原碑改正其訛者,而今人多見嘉靖本不得見成化本,其110字,不能知也。
3.都南濠本闕45字考
吳山夫云:“都太仆家本闕45字,謂是舊塌。顧南原家本與都正然。”然顧南原所收為雙鉤本,卻未言闕字是某某。翁方綱通過考釋認為都南濠所收為成化本,而顧南原所收為嘉靖雙鉤本。
4.《真賞齋》本闕30字考
翁方綱云:“予既考定陸謹庭所收宋拓本即華氏真賞齋本或有疑者闕30字,化行至十有恰30字,正合嘉靖重刻本一長行字數?!鄙w以《隸續(xù)》考定其改易行次,由于今所見《夏承碑》多為剪裱本,整拓已難見。故推測是在裝裱成冊時以每行5字,每頁6行為式,恰失去1頁,即30字。
5.嘉靖又有重刻本考
前述已知嘉靖本改易行次,此后翁方綱又見過數本嘉靖重刻本,皆非嘉靖本原石。其遒勁已失,與原石大相徑庭。故較為可信的只有成化本(即真賞齋本)。
(二)許梿《古均閣寶刻錄》考異
許梿(1787—1862),字叔夏,號珊琳,浙江海寧人,一生活動于嘉慶、道光、咸豐時期。精金石文字,善書法,尤善書籍印刷。所刻書多手寫上版,力求精益求精。
《古均閣寶刻錄》刊于許梿晚年,共1冊,書封面題“古均閣寶刻錄”6字篆文,下面“漢夏承碑”4字則為楷書,下署“樂恬散人許梿書于吳寓齋”,下鈐“叔夏”“金石富翁”2印。此本有許梿敘言,自述其一生治金石學經過和刊刻《夏承碑》的起因和動機。后有碑圖,即雙鉤《夏承碑》,碑文鉤摹十分精彩,線條細如發(fā)絲,筆力雄健。真可謂下真跡一等。碑圖后附有釋文與考釋,對于《夏承碑》各版本的文字異同進行深入辨析。
《夏承碑》宋拓本(部分) 香港中文大學藏本
許梿所見舊拓有三:
一明無錫華夏中父藏本,闕化行以下30字。末有豐人叔,楊景西二跋??滴跷煨鐬楹瘟x門所得,乾隆間歸吳縣陸謹庭,辛丑攜至京師,翁覃溪為作跋語:嘉慶庚午余應秋赴會垣識任和趙文學晉齋于竹崦盦同觀此本,手摹一過。迄今又50年不知流傳何所。一明丹陽孫仲墻本,前后有孫楨及仲墻印論,審細整張為未補時物,有殘缺。康熙時藏曝書亭朱氏,后何義門獲于吳興書賈,旋屬長洲顧隨菴,未幾即佚,越60年曾孫湘舟覆購得之。湘舟考后其字,文保從子武保以先世遺物珠去復還,守護惟謹。一汀州尹墨卿(尹秉綬)藏本,有周公暇跋,嘉靖己亥墨卿以詒陽曲張古愚,道光余奉差金陵偶得于陳某帖肆中見之。
通過3本的比較,華本匡郭小而波畫瘦,尹本匡郭大而波畫肥,而孫本在不肥不瘦,恰到好處,且紙墨極佳,迨出土時精拓。又3本互勘孫本筆筆飛動,光彩呈露,自是絕塵。華、尹兩本有形似而無神情,且有不相符合之處。他選擇將是碑358字與宋劉球《隸韻》對照比較,發(fā)現孫本吻合之處較多,并選其數字進行考辨,驗證孫本為建寧原刻。
翁方綱和許梿采取了不同的方法進行考釋,且又因翁方綱提出未曾見過孫本,更加使《夏承碑》的真?zhèn)螕渌访噪x,哪個版本較為可信,恐都有理,此碑遺留問題較多,同時也足以見得此碑之受歡迎程度。
三、書手之謎
因嘉靖重刻本后有“建寧三年蔡邕伯嗜書”而被誤認為作者是蔡邕,而后多數人質疑其真實性。如:翁方綱《兩漢金石記》、王世貞《兗州四部稿》、葉昌熾《語石》中均有提及。
《熹平石經》是蔡邕主持刊刻的一項工程,將儒家經典用隸書刊刻上石,字體方正平直,中規(guī)中矩,因用于正定文字,所以在文字使用方面更加嚴格規(guī)范統(tǒng)一,避免文字混用現象的出現。隸書發(fā)展到東漢已趨于成熟,史料記載公元170年,蔡邕被司徒橋玄征召為掾屬,受橋玄厚待,出任河平縣長,又被召拜為郎中,在東觀校書,升任議郎。蔡邕修養(yǎng)極高,而《夏承碑》中文字混用現象較為明顯,出自蔡邕之手難以讓人信服。同時以是碑為坐標軸,對比前后10年漢碑,皆無《夏承碑》風格。
后人為彰顯某碑之重要,故多妄加于名人,蔡邕,鍾繇被冠之較多。中郎提出“筆軟則奇怪生焉”,運用毛筆的屬性來表現出千姿百態(tài)的線條,而《夏承碑》所表現出的正是,精彩飛動之勢。假使出自大家之手,在喪葬制度嚴格的漢代,作為紀功碑性質的此碑怎能如此詭怪奇絕?恐有失妥當。僅僅憑借9字落款而冠之以蔡邕,實屬不嚴謹。
《夏承碑》宋拓本(部分) 香港中文大學藏本
四、由《夏承碑》看明代隸書發(fā)展
《夏承碑》流傳于明清,諸家題跋,贊賞有加:
蔡邕書《夏承碑》,如夏金鑄鼎,形模怪橘,蛇神牛鬼,龐雜百出,而衣冠禮樂己胚胎乎其中,所謂氣凌百代,筆陣堂堂者乎,予由是始知為中郎之跡。(王惲《秋澗集》)
夫八分書之流傳于世者,獨蔡中郎《夏承碑》。蓋言用篆之二分,兼隸之八分,是于二者之間別構一體,《夏承碑》正用此也。其圓勻蒼古,可謂絕妙,后亦無有能繼之者矣。(何良俊《四有齋叢說》)
既得平正,須追險絕,險非詭怪之謂,謂其大膽落筆,有辟易萬人氣勢,如此碑險極矣。然非具正法眼,定走入牛鬼蛇神一道。(吳世宣《愛吾廬題跋》)
是碑在諸漢碑中獨具風采,字體方正,筆畫勻稱,雍容大度,運筆極富變化,以其具有代表性的藏鋒起筆,藏露方圓,抑揚頓挫,舒展自如,上承篆籀,下開正楷,為古今一關捩。
《夏承碑》宋拓本(部分) 香港中文大學藏本
魏時期的《上尊號奏》《受禪表》無不受其影響。對比三者不難發(fā)現其用筆剛健遒勁,結體端莊凝重,章法嚴謹規(guī)矩,神韻渾厚樸茂。方筆斬截,豪邁縱逸,率直自然。漢魏隸書的發(fā)展是書法史的鼎盛時期,唐宋以降,日趨衰落,至清金石學的發(fā)展興起,隸書漸漸復蘇,篆隸的回歸成為一種風尚。此外,《夏承碑》重刻于明代,加之明代其他出土漢碑,同時明代公私收藏的日漸完善,隸書的學習熱情更加高漲。
如果說王世貞是理論家,那么文徵明便是實踐者。由文徵明和祝允明領導的吳門書派是明代書法的中堅力量,吳門各家無所不通,各體兼善,尤以文徵明隸書成就最高。文徵明的隸書多見于書畫題跋與引首,以正文形式保存的是兩人合書《四體千字文》,篆隸兩體由文徵明書寫,文徵明師法漢碑,是明代隸書的受益者。
明清對于文徵明隸書的評價:
隸古在明世殊寥寥,聞惟陳文東、文徵明、文彭數人而已。(項元汴《蕉窗九錄》)
書當以梁鶴為第一,今有《受禪》《尊號》二碑及《孔子廟碑》皆是?!犊鬃颖肥顷愃纪踝模胡Q書亦二絕也。蓋承中郎之后,去篆而純用隸法,是即隸書之祖也。今世人共稱唐隸,觀史惟則諸人之筆,拳局蠖縮,行筆太滯,殊不足觀。至元則吳春孟思、褚夾士文,皆宗梁鶴,而吾松陳文東為最工。至衡山先生出,遂迥出諸人之上矣。近時有徐遠芳,亦寫隸書。一種惡札也。(明何良俊撰《四有齋叢說》)
漢隸之失久矣,衡山尚不辮,自余可知。漢隸古雅雄逸,有自然韻度,魏稍變以方整,乏其蘊藉,唐人規(guī)模之而結體運筆失之矜滯,去漢人不衫不履之致已遠。降至宋元,古法益亡,乃有妄立細肚、蠶頭、雁尾、鰲鉤、長椽、蟲雁、棗核、粗俗不入格,太可笑。獨怪衡山宏博之學四楞關、余鵝、鐵鐮、釘尖諸名色者,精邃之識,而亦不辮此,何也?(王弘《石氏齋集》)
明清兩代書家對于文徵明的隸書雖意見不同,但在重新振作的明清書壇,需要一股力量引領他們前行,而文徵明當之無愧。當代人學習書法時如何取舍,這是我們所應該反思的。
(文章轉載自《大觀·文史藝術》,有刪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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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編 | 廖偉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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