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難想象,中國第二長河、哺育億萬人的黃河,竟然從一個“碗口大的泉眼”流出。這條全長約5464公里的大河,最初只是一股清澈到能直接飲用的細流。
但它為什么能一路奔騰、最終攜帶著全球最著名的“泥沙”?黃河的真正秘密,絕不止在源頭。
碗口大小的源頭,能支撐一整條大河?
每年七月,氣溫剛剛升高,青藏高原的雪線開始退縮。在海拔4500多米的巴顏喀拉山北麓,一處不起眼的泉眼從巖縫中滲出,水量很小,像極了一條小溪的起點。這就是黃河的官方源頭,卡日曲。
按照水文標準,這樣的流量甚至不能被稱為“河”,更像是一條“山泉”。但它確實是黃河的起點。2008年,中國科學院測繪團隊重新勘定黃河源頭,將三條上游支流中的最長一條卡日曲作為正源,測得黃河全長約為5464公里。
那你可能會問,黃河水量這么大,源頭這么小,水從哪兒來的?
答案是:不斷匯入的支流與高原上的“固體水庫”——冰川與多年凍土。
整個黃河上游流域分布著超過3400條冰川,總面積約1300平方公里。據中國地質大學2022年發(fā)布的數據,黃河年徑流量中,約有15%來自冰雪融水,而在枯水期,這一比例更高達45%。
此外,青藏高原還有大量凍土層,每年夏季也會“慢熱釋放”出水分,像一個巨大的天然水庫。
所以,黃河不是靠源頭“直接噴涌”帶來全部水量,而是靠沿途集結、分段補水、逐級抬升水能——就像一場從高原發(fā)起、不斷“拉人入伙”的長跑接力賽。
那黃河的“泥沙”是從源頭帶下來的嗎?
黃河最廣為人知的一個標簽就是“泥沙含量高”——它被稱為世界上含沙量最大的河流之一。但如果你站在黃河源頭卡日曲邊,會發(fā)現:水清得像能直接裝瓶賣礦泉水,河底能清楚看到鵝卵石。
那黃河的泥沙,到底是從哪里加入這場奔流的?
真正讓黃河“變渾”的,是進入黃土高原之后的那一段。尤其是從龍羊峽大壩以下到潼關這一段,被稱為“黃河泥沙的主戰(zhàn)場”。
據多項水文監(jiān)測數據,這一段河道的泥沙年輸入量占到了全河總量的絕大部分,其中又有將近三分之二來自渭河、汾河等支流。
那為什么黃土高原這么容易“掉土”?
這片區(qū)域的土壤主要是風積黃土,顆粒極細、結構疏松。黃土高原的年降水集中在7~9月,每年7月中旬到8月中旬,年降水的50%以上在這一個月內完成,而此時正值暴雨季。土壤來不及吸收,雨水攜帶大量表土滾入溝谷,形成泥流。
更糟的是,這片區(qū)域過去數十年曾過度開墾、植被破壞。有研究顯示,2000年前后,黃河流域部分區(qū)域的植被覆蓋率降至較低水平,遠低于長江流域同期的50%以上。裸露的黃土坡面幾乎沒有任何“固定能力”,稍有降雨就會形成“面狀侵蝕”,甚至塌方。
所以說,黃河的泥沙,不是從源頭來的,而是從中游“被帶偏”的。源頭的水清得像詩,到了中游才變成“泥沙俱下”。這不是水的錯,是土太脆了。
為什么偏偏黃河的“泥沙問題”這么嚴重?
你可能會問,其他大河也流經高原,也有泥沙,為什么偏偏黃河成了“泥沙第一河”?
答案在于:黃河的流域組合方式,幾乎是“最容易出問題”的結構。
黃河河道坡度大、流速快、落差猛。從源頭到入海口,黃河總落差高達4500米,是長江的2倍多。這種落差意味著,只要有泥沙,水流就像“砂紙”一樣加速侵蝕、卷走、沖刷。
還有,黃河的中游高原是世界上最易流失的土壤帶之一。據《地理研究》期刊2019年數據,黃土高原年平均土壤流失量為5000噸/平方公里,是長江中下游的4倍,是密西西比河上游的10倍以上。
而黃河下游又是極其寬緩的“地上懸河”。泥沙流到這里,流速驟降、沉積加劇,導致河床抬高、堤壩加高,形成“水在天上走”的危險局面。這是為什么黃河歷史上頻繁發(fā)生斷流、改道與決口的根源。
相比之下,長江雖然流域廣、流量大,但泥沙主要分散在支流,主干道沖刷力更強、穩(wěn)定性更高;而像亞馬遜、密西西比這樣的大河,流經的不是高原,而是熱帶雨林和平原,土壤結構穩(wěn)定、雨水分布均勻,根本不具備黃土高原那種“隨便一沖就塌”的脆弱感。
換句話說,黃河不是流經了“最壞的地方”,而是集齊了“最易出事的地形、土壤、氣候”。
“泥沙”雖然是問題,卻也是黃河的命運密碼
讓人意外的是,這些我們今天視為“問題”的泥沙,在歷史上其實是黃河流域文明的根源。
正是黃土高原不斷被侵蝕、搬運、沉積,才形成了黃河下游的沖積平原——也就是中原地區(qū)最肥沃的土壤帶。它是中國古代農業(yè)的核心區(qū),是“中原”二字的地理基礎。沒有泥沙,就沒有沖積平原;沒有沖積平原,中華文明可能就不會在這里誕生。
但反過來,過多的泥沙,又反過來“威脅”了文明本身。據歷史記載,黃河改道超過26次,其中決口成災的有1500多次,造成無數次人口遷徙、朝代更替、災荒流民。
所以黃河是一條極端的河:它帶來了土地,也帶來了災難;它養(yǎng)育了文明,也一次次考驗它的承受力。
治理黃河,始于大禹,終于今天。2000年后,我們終于通過退耕還林、封山育草、生態(tài)修復,把黃河的泥沙輸送量壓到歷史低位。2021年,黃河年平均含沙量已從20世紀50年代的約35千克/立方米,下降到了約4.33千克/立方米,減少近90%。
但這并不意味著“黃河問題”解決了,它只說明我們終于和這條“泥沙之河”,慢慢學會了共處。
黃河的命運,從來不是由源頭決定的,而是它一路奔流中遇見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個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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