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402年六月,戰(zhàn)火剛剛平息。經(jīng)歷四年血戰(zhàn),燕王朱棣的軍隊攻入京城,年少的建文帝下落不明,大明王朝的皇位就此易主。新的皇帝站在皇宮的丹陛之上,心中最念念不忘的人,不是那些浴血奮戰(zhàn)的將領,而是一直隱居在寺廟之中的僧人——姚廣孝。
奇怪的是,這位出家人并未上過前線,也未親自揮兵,但幾乎所有人都清楚:沒有他的謀劃與勸說,朱棣可能根本不會舉兵,更不會走到今天。他不僅是靖難之役背后的策士,還是改變明朝政局的重要推手。可就在朱棣滿心要以高官厚祿酬謝他時,這個和尚卻搖頭拒絕,寧愿回到寺廟繼續(xù)穿著破舊的僧袍。
一個出家人,為何要拼盡心力輔佐藩王奪取皇位?功成之后,他卻為何一再推辭權(quán)位與財富?姚廣孝到底在追求什么呢?
姚廣孝生于元末明初的蘇州。他的祖父與父親都是郎中,靠行醫(yī)度日。姚家雖不富裕,卻以積善敬佛著稱,深得鄉(xiāng)里尊重。
年幼的姚廣孝聰慧好學,十四歲時父親讓他學醫(yī),他卻語出驚人:“我不愿懸壺濟世,只愿讀書求仕,將來做一番大事?!备改嘎牶笾皇切πΓX得孩子不過說了句豪言壯語。但亂世中讀書不易,姚家又擔心前途未卜,便依著祖上信佛的習慣,讓他到寺廟剃度。自此,他改名“道衍”,成為一名僧人。
與一般僧人不同,道衍并沒有真正將心思放在清修之上。他拜訪道士席應真,學習陰陽術(shù)數(shù),又博覽儒家經(jīng)典,還醉心于兵法研究。他云游四方,結(jié)交文人學士,逐漸積累聲望。
當時的人們常說,這個和尚不像是尋常僧侶,他更像是劉秉忠那樣的人物——那個在元世祖忽必烈身邊出謀劃策、輔佐定鼎的怪僧。姚廣孝的野心,并不在寺廟里。
洪武初年,明太祖朱元璋大力整頓天下。僧人若要出仕,必須參加禮部的考試。洪武四年,姚廣孝因病錯失機會;洪武八年,他又一次應試,卻只得到一件僧衣,連個小官都沒撈到。直到洪武十三年,他依然沒有仕途前景,便郁郁回到蘇州,那一年他已年近五十。
就在他幾乎失去希望的時候,命運卻忽然轉(zhuǎn)折。
洪武十五年,馬皇后去世,朱元璋下令各地藩王延請高僧為皇后祈福。姚廣孝因好友宗泐推薦,被引薦給燕王朱棣。
初見之時,朱棣對這個和尚的談吐大為驚訝。姚廣孝眼神銳利,言辭鋒利,既懂儒學經(jīng)典,又能旁征博引談兵論政。他不像僧人,更像是一個有心機、有抱負的謀士。朱棣當即把他留下,邀請他北上隨行。
自此,姚廣孝便留在北京,在慶壽寺主持事務。表面上,他是燕王請來誦經(jīng)的僧人;實際上,他幾乎每天都會入府與朱棣密談。
談些什么?當時沒人知道。但后來發(fā)生的一切,證明兩人并非只在談佛經(jīng)。
洪武三十一年,朱元璋駕崩,皇太孫朱允炆即位,是為建文帝。年輕的皇帝深受齊泰、黃子澄等大臣影響,力圖削弱藩王權(quán)力。他接連削奪周王、湘王、齊王等人的封地,使得各地藩王人人自危。
燕王朱棣是諸王中勢力最強的一位,他深知自己早晚會被波及??僧斘kU逼近時,他依舊猶豫不決。姚廣孝卻看得透徹,他暗中勸諫:“不舉兵,必遭禍。”《明史》寥寥六字:“密勸成祖舉兵”,道盡了這一關(guān)鍵時刻。
朱棣雖心動,卻難以下定決心。姚廣孝便以相術(shù)、卜筮等方式反復暗示,說他“龍盤北地,天命所歸”。漸漸地,朱棣信了。
在姚廣孝的謀劃下,燕王府開始秘密訓練軍士。朱棣讓人挖掘深藏地下的練兵場,地面修筑房屋以作掩飾。院中養(yǎng)了成群的鵝鴨,嘈雜的叫聲掩蓋了軍械制造的聲音。外人只以為燕王府養(yǎng)禽為樂,誰也沒想到里面正在悄悄準備一場改變天下的大事。
建文元年六月,朱棣終于打出“清君側(cè)”的旗號,起兵反對“奸臣”。這支軍隊自稱“靖難之師”,名義上是保衛(wèi)祖宗舊制,實際上卻直指皇位。那一年,姚廣孝已六十五歲,卻精神矍鑠,幾乎每天都在為朱棣籌謀。
靖難之役從北直隸一路打到南京,持續(xù)整整四年。朱棣雖勇猛,但屢次陷入險境。例如南下途中,他的軍隊被明軍圍困在東昌(今山東聊城一帶),幾近全軍覆沒。關(guān)鍵時刻,姚廣孝勸他“示弱退守,伺機反擊”,果然化險為夷。
戰(zhàn)事最激烈時,朱棣甚至曾因軍情焦慮而病倒。姚廣孝親自照料,還不斷提醒他:“此舉既已開始,就不能退縮?!笨梢哉f,在這場叔侄之間的權(quán)力之爭中,姚廣孝既是謀士,也是心理支柱。
建文四年六月,燕軍攻入京師,建文帝下落不明。朱棣登基稱帝,改元永樂。
作為最大功臣,姚廣孝理應享受榮華。朱棣先是授他僧錄司左善世,后又封為太子少師。甚至勸他剃去僧發(fā),重新入仕,還賜宅邸與美女侍奉??梢V孝一一拒絕。
他依舊住在慶壽寺。早朝時,他穿上朝服,處理政務;退朝后,他又換回破舊僧衣,像普通和尚一樣吃齋念佛。朱棣再三勸說,他只是搖頭:“貧僧本無俗念?!?/p>
有人疑惑,他既不求官爵,也不圖財富,那他圖什么?
姚廣孝心中明白:功高震主的下場,從古至今不勝枚舉。若他貪戀權(quán)勢,必然引起皇帝猜忌。只有保持僧人的身份,才能立于不敗之地。他甚至給自己取號“逃虛”,表明遁世之意。朱棣見他如此,也終于放心。
永樂二年,姚廣孝奉命回鄉(xiāng)賑災。他將朱棣賞賜的金銀悉數(shù)分給族人,自己依舊兩袖清風。
八十四歲時,他病重不能上朝。朱棣屢次親往探望,問他有何心愿。他只提出一個請求:釋放被囚多年的僧人溥洽。朱棣點頭答應,立刻下令赦免。幾日后,姚廣孝黯然離世,卒于慶壽寺。
朱棣聞訊,悲痛異常,停朝兩日。朝廷以僧人最高規(guī)格厚葬,并追封為榮國公。
縱觀姚廣孝的一生,他確實不像尋常僧人。他的學識與謀略,成就了朱棣的皇位;他的冷靜與退讓,又保全了自己。有人說他是明哲保身,有人說他只求青史留名。
或許他真正的目的,并非財富權(quán)勢,而是要在亂世中施展所學,為帝國走向另一條道路推上一把。待塵埃落定,他再退回寺廟,不問世事。
他的一生,就像他的號“逃虛”——出入塵世,終究歸于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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