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八點多，我正在廚房洗碗，聽見門外有人敲門。聲音很輕，帶著某種試探的小心。透過貓眼看出去，是隔壁的林太太，平時見面最多點個頭的那種鄰居關系。

她穿著一件淺灰色的毛衣，手里拎著個小包，臉上有種說不出的疲憊。我開門問她什么事，她支支吾吾半天才說，家里水管爆了，工人要明天才能來修，今晚能不能在我這里湊合一夜。

說實話，我并不太想答應。45歲的人了，早就過了那種熱心腸管閑事的年紀。但看她那副樣子，倒也不像是在撒謊。況且都是一層樓的鄰居，低頭不見抬頭見，推脫得太生硬也不合適。

我讓她進來，給她倒了杯水。她坐在沙發(fā)邊緣，那種小心翼翼的樣子讓我想起剛到城市打工時的自己。我們聊了幾句，她說她老公出差了，一個人在家害怕。我點點頭，沒多問。

臨睡前我給她拿了套干凈的床單被罩，客房雖然不大，但收拾得還算整潔。她千恩萬謝的，我擺擺手說不用客氣。關上房門那一刻，我想著也就是一晚上的事，過了就過了。

第二天早上我起得比較晚，出臥室時發(fā)現客房門已經開著，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林太太坐在餐桌旁，面前放著兩杯熱氣騰騰的豆?jié){，還有幾個包子。

"買早餐的時候順便給你也買了一份。"她說，"昨晚真是麻煩你了。"

我有些意外，這年頭還有這么客氣的人不多見。我們一起吃早餐，她話不多，但偶爾說起一些生活瑣事，語氣里透著種淡淡的憂傷。我沒深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我懂。

吃完早餐她就走了，說是要回去等修水管的工人。我以為這件事就這么結束了，卻沒想到這只是個開始。

當天下午我去樓下取快遞，遇到了物業(yè)的小王。他看見我就說："李姐，你家鄰居林太太已經搬走三個月了，昨晚怎么又看見她從你家出來？"

我愣在那里，感覺血液瞬間涼了。三個月前搬走？那昨晚那個女人是誰？我趕緊上樓，用鑰匙開了林太太家的門。屋子里空空蕩蕩，連窗簾都沒有，明顯是很久沒人住了。

我站在那個空蕩蕩的客廳里，努力回想昨晚的每一個細節(jié)。那個女人的臉，她的聲音，她小心翼翼的神態(tài)，還有早上那頓早餐。一切都那么真實，可現在卻像做了一場夢。

晚上我一個人坐在客廳里，越想越不對勁。我翻出手機，找到了林太太以前留的電話號碼。撥過去，提示是空號。

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最近工作壓力大，睡眠也不好，會不會是精神狀態(tài)出了問題？但是那兩杯豆?jié){，那幾個包子，客房里用過的被子，這些都不是幻覺能解釋的。

我重新檢查了客房，被子確實被動過，枕頭上還有淡淡的洗發(fā)水味道。梳妝臺上的化妝品被移動過位置，垃圾桶里有幾根長頭發(fā)。

越查越覺得毛骨悚然。如果昨晚那個女人不是林太太，那她是誰？她怎么知道林太太的名字？她怎么能如此自然地扮演一個鄰居的角色？

我想報警，但又覺得說不清楚。警察會怎么想？一個45歲的單身女人，可能是壓力太大出現了幻覺。再說，那個女人也沒有做什么傷害我的事，甚至還給我買了早餐。

那一夜我徹底失眠了。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腦海里反復浮現那個女人的臉。她到底是誰？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第三天傍晚，我在小區(qū)門口又見到了她。

她穿著同樣的淺灰色毛衣，手里還是那個小包，看見我時露出了熟悉的微笑。我的心跳瞬間加速，不知道該不該上前質問她。

"林太太？"我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她轉過身，眼神有一瞬間的慌亂，但很快又恢復了鎮(zhèn)定。"李姐，真巧。"她說，聲音和那晚一模一樣。

"你不是已經搬走了嗎？"我直接問。

她的臉色變了，那種小心翼翼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冷靜。她看著我，很久才開口："你查過了？"

我點點頭。她嘆了口氣，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擔。

"我叫王敏，不是什么林太太。"她說，"三個月前我確實在這里住過一段時間，是租的林太太的房子。后來她要收房子自己住，我就搬走了。"

"那晚你為什么......"

"那晚我剛和男朋友分手，沒地方去，想起這里曾經住過，就想著能不能借宿一晚。我知道冒充鄰居不對，但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對不起，我不應該騙你的。"

我看著她，心情復雜極了。憤怒？同情？還是某種說不清的理解？我們都是45歲的女人了，都知道生活有多不容易。有時候撒個謊，扮演一個更容易被接納的角色，只是為了在這個冷漠的世界里找到一點溫暖。

"下次不要這樣了。"我最終只說了這一句。

她點點頭，轉身走了。我站在小區(qū)門口，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夕陽里。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我們每個人其實都在扮演著某種角色，為了生存，為了被接納，為了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善意。

回到家里，我看著客房那扇門，心里五味雜陳。也許生活就是這樣，充滿了意外和謊言，但有時候，哪怕是假的溫暖，也比真實的冷漠要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