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曉洋
打工人的出差行程表,常常是一座城市接著一座城市。航站樓里掐表換乘,拿著電腦趕稿,飛來飛去忙得暈頭轉向。但來西安咸陽國際機場中轉,我卻會勸你留足時間。
相信許多人在這座機場降落時,不經意就被舷窗外一座奇特的“山”勾住視線。方方正正的格局,像一枚巨大的印章,端端正正蓋在黃土地上。
△有網友發(fā)帖提問:“這是什么地方?”(圖/小紅書截圖)
搜索地圖后發(fā)現,原來,那是漢武帝的茂陵。就在航站樓外40分鐘車程的地方,帝王沉睡兩千年。
在別的機場,中轉時間過長、航班延誤是“天塌了”。而在這里,逛完全球唯一的機場博物館后,如果還剩7、8個小時,正好中插一場“微壯游”——從機場出發(fā),以100公里為半徑,一腳踏進千年歷史,一口嘗到秋天的豐收。
西安咸陽國際機場雖然名字西安在前面,但實際上離咸陽更近一些。這里地處關中平原與黃土高原的過渡地帶,自古就是帝王看中的風水寶地。
從西周到唐末,至少27位皇帝選擇在此地長眠。平原丘陵間,密集的陵寢宛如一部寫在大地上的編年史,咸陽也因此享有“東方帝王谷”的美譽。
△漢武帝茂陵航拍。(圖/視覺中國)
透過舷窗看到的茂陵,正是這部古今帝王傳奇的醒目篇章。它是漢武帝的陵寢,距離機場僅40分鐘車程。往西再開20分鐘,還能找到冠軍侯霍去病、大將軍衛(wèi)青和權臣霍光的陪葬墓。
霍去病墓前的包含“馬踏匈奴”等石刻在內的大型石雕群,堪稱漢代石刻藝術中的經典。穿行其間,西北風呼嘯,仿佛還帶著當年鐵騎南征北戰(zhàn)的余音。
△“馬踏匈奴”石刻。(圖/視覺中國)
如果想與漢武帝的“家人”打個照面,不妨再去咸陽的漢陽陵。這里安葬著漢景帝與皇后王氏。節(jié)儉的漢景帝主張減稅輕徭,開創(chuàng)出“文景之治”的氣象,也積蓄出漢武帝開疆拓土的本錢。
它還是唯一一座能讓游客進入地下參觀陪葬坑的西漢帝陵。陪葬坑里成排的陶俑,侍女、士兵、樂伎等各司其職,細致還原日漸富裕的漢代日常。走在玻璃棧道之上,低頭就是千年前的社會切片,沉浸感十足。
△漢陽陵的人俑與牛馬俑。(圖/視覺中國)
到了深秋,漢陽陵還會奉上一場秋季限定布景。每到10月底,陵園里萬株銀杏齊刷刷染成金色,帝陵肅穆的氣息被一場“黃金雨”沖淡。銀杏不語,靜靜記錄歷史上的第一個盛世,也默默歡迎放風箏、拍漢服的當代游人。
△漢陽陵一片金黃的銀杏林。(圖/視覺中國)
唐代氣象不只在省會西安存留,也沉睡在咸陽這里。關中18座唐陵,有一半坐落于此。
最有看頭的當數距機場約50分鐘車程的乾陵。這是唐高宗李治與中國唯一女皇武則天的合葬陵。梁山為體,陵室深藏,乾陵也是唐十八陵中唯一未遭盜掘的皇陵。
地上六十一藩臣像見證了盛唐的萬國來朝;地下壁畫則以筆觸勾勒出唐朝的包容多元。課本里的帝后、熒幕中的武媚娘,到了這里,都化作一方“無字碑”,是非功過待后人評去。
△乾陵朱雀門外,六十一蕃臣像。 (圖/視覺中國)
返程機場前,還可順道造訪順陵。這里安葬著武則天的母親楊氏,堪稱“母憑女貴”的典型。武則天登基后,多次擴建這座陵墓,將母親身后的排場,拉升至帝后級別。
陵前南門那對行走的石獅,是唐代石刻藝術的代表作。它們昂首闊步的姿態(tài),與唐高祖獻陵的行虎相似。它的等比例復制品還被放在陜西歷史博物館大廳里,給中外來客帶來盛世的震撼。
△你在西安擠破頭看到的,可能是咸陽順陵的 “復制品”。(圖/視覺中國)
順陵離T5航站樓,不過10來分鐘的車程。飛機轟鳴聲不時掠過陵園上空,打破昔日的靜默。唐陵與鐵鳥,一古一今,構成另一種跨越千年的陪伴。
咸陽這座城,名字本身就帶著山水的意味。古人取地名講究“山南水北為陽”,咸陽正好位于渭河之北、九嵕山之南,因此得名。
△咸陽渭河上的古渡廊橋。(圖/視覺中國)
涇水自北方匯來,渭水自西向東穿城而過,兩水交匯成最早的“黃金十字路口”。得天獨厚的地勢,讓這片土地富足百姓,也托舉王朝的夢想。漢唐帝王在這里尋得歸宿,更早的秦人則造出舉世無雙的“超級工程”。
機場約40公里外的鄭國渠,就是秦朝“超級工程”的開篇。戰(zhàn)國末年,韓國派水工鄭國入秦,勸說秦國修建水渠,引涇河流入平原,灌溉農田。本想借這規(guī)模龐大的工程拖垮秦國,結果卻成了“強秦計”。
十年開鑿,渠成水至。它順應西北高、東南低的地勢,自流灌溉,還首創(chuàng)“橫絕”技術,把涇河與洛河間的幾條支流攔腰截斷,匯入渠中。涇河帶著黃土高原有機質,破山而下,沿途灌溉、肥田兼改良鹽堿地,硬生生把關中變成了大糧倉。
△ 咸陽彬縣至旬邑縣之間的涇河大拐彎。(圖/視覺中國)
今天,站在涇陽縣鄭國渠首遺址前,看涇水奔流,依然能感受到帝王雄心。如果沒有這條渠,關中人恐怕會少很多花樣繁多的面食。油潑面、臊子面、玉米窩窩頭等碳水愛好者,少不了要來“朝圣”一番。
如果說鄭國渠是秦人把涇河請進農田的大手筆,那么秦直道就是他們把道路修到天邊的大決心。
秦直道的總規(guī)劃師是秦王嬴政,總工程師是大將蒙恬。它從咸陽淳化縣出發(fā),沿子午嶺北上七百余公里,直通陰山腳下的包頭,被譽為世界最早的“高速路”。寬闊處達六十米,彰顯秦朝“車同軌”的大一統(tǒng)氣勢。后來漢武帝出巡、王昭君出塞,都走過這條道。
△ 子午嶺上的秦直道。(圖/ 視覺中國)
如今,淳化縣的秦直道起點,設有徒步路線,長約10公里。旬邑縣石門山森林公園內,秦直道遺跡也是清晰可見。
秋高氣爽,在這古代高速上徒步。秋風拂面,心里生出一絲錯覺:這風,也曾吹過秦軍的盔甲?歷史并沒有遠去,它只是藏在荒草與風聲之間,等你與它撞個滿懷。
白天可以在機場100公里內追尋漢唐陵、鄭國渠、秦直道等古跡,晚上也不必囿于機場內價格昂貴的美食檔口。入夜后的時間不妨讓夜市來接手,把“帝王谷”里的厚重歷史,化作一碗熱騰騰的市井煙火。
有人說,在咸陽永遠沒有尬聊。兩個咸陽人,在不知道說什么時,就聊匯通面。這款按路名命名的面食是陜西面食家族里的“新生代”。它屬于重料少湯的拌面,肉臊、油潑辣子、蘿卜土豆臊子能隨意組合。
20世紀90年代,匯通路旁的夜市小攤開賣,為的是給下夜班的工人提供一口熱乎的面食,如今已發(fā)展為“宇宙最大的露天面館”。
△ 匯通夜市。(圖/視覺中國)
晚上6點,走進匯通夜市,再有主見的人都得犯“選擇困難癥”:五六十個攤位只賣“匯通面”這一種面。這些攤檔仿佛復制粘貼,不僅外形長得像,賣的手搟面也可能是同一個廠家供貨。
各面攤站在同一起跑線上,把調料的微妙差別卷上天,以滿足了千差萬別的夜宵胃。
食客剛坐下,攤主立馬倒上熱騰騰的面湯,端來剝好的新蒜。手搟面條和青菜一起煮好,拌入土豆胡蘿卜臊子或者肉臊子,舀一勺油潑辣子。筷子一攪,小盆一顛,面條變得油汁飽滿。看那行云流水的架勢,疲憊的心竟不知不覺被治愈了。
△ 正在調制的匯通面。(圖/視覺中國)
一碗匯通面,搭配燒烤小串,這是夜班出租車司機的深夜食堂,也是網吧通宵年輕人的碳水寶藏。當地朋友說,離開家久了,就特別想這口拌面。
如果說匯通面是夜貓子的心頭好,那么老漢喜就是晨起人的偏愛。
△塞滿肉的老漢喜。 (圖/視覺中國)
半個巴掌大的荷葉饃,松軟多孔,帶著老面發(fā)酵的酸香。剁碎的臘汁肉塞進饃心,肥瘦相間,油香四溢。這饃軟肉爛,即便牙口不好的老人,也能吃得舒心。名字雖叫“老漢喜”,受眾卻不限于老人。年輕上班族清晨打包一份,足以頂一上午的力氣。
把綿軟的荷葉饃換成半圓形的鍋盔,就是咸陽的鍋盔牙子。它用純死面烙成,剛出爐時酥黃帶麥香,嚼勁十足。本地人會夾臘汁肉,也有人配餛飩,一口酥香、一口湯鮮,秋天的滿足盡在此間。
除了花樣繁多的碳水主食,咸陽還是一座繽紛多彩的“水果倉庫”。彬州的梨清甜多汁,興平的油桃脆嫩爽口,乾縣和三原的柿子深秋時節(jié)橙紅一片。咸陽更是陜西的“蘋果大市”,產量僅次于延安。秋天果園里紅霞般的蘋果,點亮了田野,也讓餐桌格外熱鬧。
△秋天里,咸陽農戶忙著曬柿干。(圖/視覺中國)
從漢武帝的陵寢,到鄭國渠、秦直道的壯觀,再到夜色里的一碗匯通面,咸陽把厚重與鮮活一并端到旅人面前。對飛來飛去的打工人來說,微壯游的意義,正是把航班的空當變成一段自我修復的時間。
透過舷窗瞥見的那座方正山丘,會牽出一條跨越千年的路線。哪怕只是七八個小時的等待,也能讓人從候機的焦躁,變成在秋色中獲得片刻從容。
秋日微壯游,不必走遠 。 一次轉機的間隙,就能讓 疲憊的心 重 拾能量 ,讓旅程不 只 是 趕路。
編輯:曾寶氣;校對:嚴嚴;排版:土土
“你去過咸陽嗎?”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fā)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