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轟炸機的轟鳴聲裹著襄陽城的塵土,馮安邦還站在一片斷壁殘垣上,扯著嗓子指揮部隊疏散百姓。1938年11月3日,這個扛了三十年槍的西北軍將領(lǐng),在敵機轟炸里被彈片擊中腹部,沒撐多久就殉了國。說出來讓人想不到的是,這位國民革命軍第四十二軍的中將軍長,死后家里連辦喪事的錢都湊不出來,最后還是國民政府特批了一萬塊才得以安葬,家里人往后的日子,全靠同僚你湊一點我挪一點接濟著過。
從山東到西北
1884年馮安邦生在山東無棣縣一個耕讀人家,后來家道中落,書就念不成了,他早年還在鎮(zhèn)上幫人搬東西混口飯吃。1900年,十六歲的馮安邦揣著干糧離了家去當(dāng)兵,這一去就再沒回頭,從此踏上了打仗的路。
民國成立后,馮安邦投到了馮煥章的第十六混成旅,他從最底層的騎兵排長干起,憑著敢打敢沖的戰(zhàn)功一步步往上走。1921年打陜西軍閥陳樹藩那陣子,馮安邦沖在最前面,老馮看這小子是塊料,就把他提成了營長。之后這些年,討伐張勛復(fù)辟、首都革命、五原誓師,這些大事他都跟著摻和了,在西北軍里慢慢熬成了高級將領(lǐng)。
1928年的時候,馮安邦已經(jīng)當(dāng)了上第二十六師師長,還代理過寧夏省主席,誰能想到,當(dāng)年這能主政一方的“封疆大吏”,到最后會窮得連身后事都辦不起?
豈因禍福避趨之
1937年七七事變一爆發(fā),整個中華民族都到了最要緊的關(guān)頭,也把馮安邦將軍心里那股子愛國熱情全都釋放出來。
開戰(zhàn)前馮安邦對著部下大聲說:“殺鬼子報國,就趁現(xiàn)在!那些貪生怕死、捂著實力不撒手的,根本不是炎黃子孫,就是國民革命軍的敗類!”7月12日,他帶著第二十七師開赴華北前線,成了國民黨里最早舉著抗日大旗的“抗戰(zhàn)三馮”之一(另外兩個是馮治安和馮欽哉)。
在平津前線,馮安邦的部隊守在琉璃河、房山一帶,硬頂著川岸文三郎第二十師團的進攻,沒少讓日軍吃癟。8月25日,因為戰(zhàn)功實在突出,馮治安升任第四十二軍軍長。可戰(zhàn)場上的官越升越高,意味著要擔(dān)的責(zé)任、要冒的險也越大,但是國難當(dāng)頭,豈因禍福避趨之!
太原會戰(zhàn)時馮安邦帶著部隊去支援娘子關(guān)。他指揮著手下,頂著日軍飛機大炮的狂轟濫炸,靠著山里的險要地形,硬是把陣地守了一個月。這場阻擊戰(zhàn)打得慘烈,可也實實在在幫了忻口戰(zhàn)場的忙,守住了山西的東大門。
馮安邦的部隊還跟我軍配合作過戰(zhàn),干掉了包括日軍鯉登大佐在內(nèi)的一千多人。但打仗這事兒,從來都是血肉模糊的,馮安邦的部隊連著打了這么久,傷亡慘得很,幾千人的老西北軍打到最后剩下還不到三千。
1938年春天的臺兒莊戰(zhàn)役,成了馮安邦這輩子打仗最風(fēng)光的時刻。面對日軍磯谷廉介第十師團的猛攻,馮安邦親自帶著剩下的官兵,組了敢死隊夜里去摸鬼子的陣地。開戰(zhàn)前他寫下訓(xùn)詞:“抬著棺材上戰(zhàn)場,義無反顧赴國殤。我不敢死誰敢死?誓死保衛(wèi)臺兒莊。”
這種戰(zhàn)斗精神,連敵人都不得不佩服,日軍在《步兵第十聯(lián)隊?wèi)?zhàn)斗詳報》里寫著:“敵二十七師第八○旅,憑借散兵壕,全部守兵頑強抵抗直至最后,壯哉!”打完這仗,國民政府給馮安邦頒了勛章,表彰他能打敢拼、指揮得法。
天地有正氣
別看馮安邦將軍打仗厲害、功勞一大堆,他自己的日子過得卻儉樸得很。他受老馮“愛民”想法的影響深,總想著幫窮苦人,還熱心辦慈善、搞教育。每到一個地方,他常讓部隊幫老百姓種地收莊稼修路。
馮安邦的薪水常常一分不留全捐出去,要么接濟窮人,要么用來辦學(xué)校。就因為他的無私,贛南的永豐、湘西的慈利、鄂北的應(yīng)山這些地方,都修了“化民橋”來記著他的好。可也正是因為太慷慨,他死后家里連一點積蓄都沒有,連安葬的錢都湊不齊。跟那時候有些偷偷克扣軍餉、往自己腰包里塞錢的軍官比起來,馮安邦的選擇已經(jīng)超越了南京重慶的袞袞諸公。
1938年馮安邦帶著部隊參加武漢會戰(zhàn),在大別山北麓一帶和日軍展開作戰(zhàn)。小界嶺戰(zhàn)役里,他帶領(lǐng)部隊守著陣地四十多天沒挪窩,但是部隊打了這么久,人越打越少,馮安邦才奉命帶著剩下的人轉(zhuǎn)移到襄陽休整。
11月3日,日軍大批轟炸機對著襄陽城猛炸,昭明臺、東街那一片全被炸成了瓦礫堆。馮安邦正在指揮大家疏散,沒防備被炸彈炸傷了腹部,當(dāng)天就不行了,這年他54歲。將軍的靈柩最后埋在了襄陽城南的烈士塔里。1940年9月25日,國民政府發(fā)了褒獎令,追授他為陸軍上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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