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述人:蔡軾
穿越?jīng)]有什么特殊的。
躺在棺材式的穿越艙當中,屏幕上出現(xiàn)倒數(shù),出現(xiàn)提示燈,打開艙門,看到的就是荒蕪的巖洞了。
洛水基地是兩臺艙,三個人需要傳送兩次。
說真的,這件事毫無任何高大上可言。
我們必須在2分鐘之內從艙里爬出來,然后等待李瑤瑾和裝備被傳送過來。
她和裝備到位之后,更要在3分鐘之內把裝備移走。
因為一個穿越窗口就是5分鐘,如果延誤了,人就不知道被送到哪里去了。
所以看到李瑤瑾傳送成功之后,侯處趕緊去幫忙開艙,我則去另一邊拿裝備。
穿越辦特工除了引力波通訊器之外,不能攜帶任何超越這個時代的裝備。
你琢磨吧,商朝末年。
獸皮外衣、麻布衣、羅馬式的皮鞋、青銅箭頭的箭、單體弓、短矛、匕首和劍、小盾牌、火石、干糧、水壺。
遇到豹子能對付兩下,遇到老虎,穿越辦特工未免就全軍覆沒。
我把裝備拖到遠離穿越艙的地面上,拿走了屬于自己的劍和盾,看著李瑤瑾和侯小平武裝自己,又看見穿越艙倏然消失。
其實干這活兒挺不容易的,我看看李瑤瑾,習慣了現(xiàn)代生活,部署到古代,一個女孩子,一定有挺多不方便的地方。
李瑤瑾正在扎自己的獸皮外衣,看到我在看她,就會錯了意:
“亂看什么?轉過頭去!”
“好嘞?!?/p>
李瑤瑾拿起了短矛和弓箭。
“侯處好了沒有?”
侯處正在愁眉苦臉地對付包腳布。
“這玩意跟襪子大不一樣啊?!?/p>
他沒有認真練習過,想來也是如此。
他不是專門的特工,而是一個監(jiān)察,訓練的教官都比他級別低,他要偷懶,沒人能真的批評他。
好不容易弄好了,我們三個人終于從洞穴深處爬了出來。
不知道你們見過2500年前的太陽沒有。
我見過。
沒什么特別的。
預定的目標離我們不遠,大概是20公里左右。步行3個小時怎么也就到了。
“奇怪,真是奇怪?!焙钐幰宦范己芘d奮,但他還是沒話找話,李瑤瑾帶隊,難免要嚴肅一點,他就一直在找我嘮嗑。
“我們能遇到長毛象不能?聽說過去河南有大象,課本上還有,叫黃河象還是什么?!焙钚∑絾?。
“理論上有可能,但古生物學家的研究是,商朝末年的大象已經(jīng)退到湖北、湖南那邊去了?!蔽曳笱苤脑?。
“注意看腳下。”李瑤瑾說。
李科長都這么說了,我就大大方方地看了看李瑤瑾的腳,這姑娘腳挺大,不過考慮是個高挑身材,倒是也不過分,不過這么翻山越嶺的,應該是有一腳的繭子。
“看什么看!”李瑤瑾發(fā)現(xiàn)了我的目光,忍不住怒目而視。
“你讓我看腳下……”我辯解道。
“看你腳下!別摔下去摔死了!”李瑤瑾說。
“哎呀,要團結,你看這里是2500年前,只有我們三個人……”侯小平說。
三個人吵吵嚷嚷地下了山,又走了一個多小時。
每到一個時間點,侯小平都要拿出通訊器,發(fā)消息給局里:
“我們已出艙感覺良好”“我們下山了?!?/p>
他說這是辦里對全體監(jiān)察的總要求,要打卡,重要的時間節(jié)點都得記錄。
太陽挺曬,但其實才早晨八九點的樣子。
李瑤瑾拿出羊皮紙地圖來,仔細看了看:“目的地就在前面,那個小山包上,我們過去吃點東西、休息一下?!?/p>
小山包有幾塊大石頭,還有一棵歪脖子樹,枝繁葉茂,我們就在樹下坐下了,從這里我們能俯瞰整個平原。
“我們的任務是在這里觀察24小時,監(jiān)測可能的時空擾動,明天上午九點鐘,我們就回撤?!?/p>
我掰下一小塊行軍干糧塞進嘴里,味道還不錯。干糧這件事,穿越辦倒是沒有按照部署時代的口味來做,不然我們就只能吃干肉和小米飯了。
“老蔡,”侯小平指著歪脖子感慨,“你看這棵樹,為什么它沒有被砍掉呢?”
“為什么呢?”我其實累了,懶得理他,但他算上級,怎么也得敷衍一下。
“《莊子》就講過,長得又高又直的樹,早早就被砍去做了梁或者柱子,長得歪瓜裂棗的樹,反而因為沒有價值,就茍活了下來。”侯小平說。
侯處是個國學愛好者,時不時會捧一本《道德經(jīng)說什么》之類的通俗讀物翻看,所以喜歡發(fā)這種議論。
“人也是一樣,如果想要活得久一些,就不能太直?!焙钚∑嚼^續(xù)議論著。
這就是為什么王星恒早早就犧牲了,因為他把公家的事情當做自己的事情來干,而我遇到事情就跑就閃,就自保。
不過這個話還是不要接了,不然李瑤瑾又要挖苦我了。
一匹馬出現(xiàn)在遠處。
“有騎兵!”我說。
“怎么就一個?”侯小平問。
“是偵察兵,”李瑤瑾說,“不要暴露,我們會被當做敵人的。”
騎兵往回跑了。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聲音。
“打雷了?”侯小平看看天,天上掛著大太陽。
李瑤瑾看看遠處:“有煙塵,是戰(zhàn)車?!?/p>
我第一次看到古代的千軍萬馬。
東邊那支軍隊,就像是從地平線下面升出來一樣,無邊無沿。
再轉頭看相反的方向,西邊的軍隊人數(shù)要少很多,但是精神面貌很不錯。
看古代的軍隊,主要是看膚色,如果士兵的臉黑黢黢的,那就是低頭前進的兵,戰(zhàn)意十足,如果士兵的臉白慘慘的,那就是想要往后撤的姿態(tài),就打不了勝仗。
西邊的軍隊應該是周軍,聽著鼓點前進,張弛有度,東邊的軍隊應該就是商軍了,在身后騎兵的催促下往前走。
“勝負已定?!崩瞵庤f。
“哪個是姜子牙?”侯小平說,“沒看見白胡子的?!?/p>
“好像真實歷史上的呂尚就是一個年輕人,”我說,“沒有白胡子?!?/p>
“哦呀!沖鋒了。”侯小平低聲驚呼道。
西軍的戰(zhàn)車緊緊依靠在一起,車上的弓箭射向東軍的步兵大陣。
他們沒有像電影里那樣猛沖,也沒有在車軸上裝鐮刀。他們只是緩慢地壓向敵陣。
東軍沒有派出自己的戰(zhàn)車,他們的騎兵拼命驅趕著步兵上前迎敵。
“踏馬的,真惡心?!蔽彝贄壍馈?/p>
李瑤瑾看看我:“你又懂了?”
“什么意思?”侯小平問。
“戰(zhàn)車推過來,應該是派戰(zhàn)車迎敵,這個時候的步兵除非挖溝、打圍欄,不然沒法單獨對抗戰(zhàn)車,顯然東軍的戰(zhàn)車少,主力可能不在都城,就派這些臨時武裝起來的雜兵上去送死,希望用尸體堵住敵人的戰(zhàn)車,再上去收割一波,那些騎兵,就是軍法隊?!蔽艺f。
顯然東軍沒有考慮到一件事,那就是,步兵會跑。
他們的步兵紛紛摘掉了頭盔,向后奔逃。
有騎兵想要追上去刺這些逃兵,被逃跑的步兵一擁而上,拖下馬來,踩在了腳下。
“臨陣倒戈,說的就是這場仗了?!崩瞵庤f。
東軍的長官趕緊出動戰(zhàn)車迎戰(zhàn),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敗退和倒戈的步兵已經(jīng)把他們的戰(zhàn)車緊緊裹住,還有人干脆沖上戰(zhàn)車,跟戰(zhàn)車上馭手和戰(zhàn)士拼命。
看來他們原本就是奴隸和戰(zhàn)俘,現(xiàn)在開始響應自己的族人了。
東軍在潰退。
西軍的一支輕騎兵(應該是他們的游牧民族盟軍)在包抄東軍的退路。
我們看了一個小時,戰(zhàn)斗已經(jīng)徹底變成了屠殺。
血流漂杵這個成語,一點都不假。
平原上到處都是人和馬的尸體。
“撤?!崩瞵庤f。
“不對呀,”侯小平說,“命令不是要在這里呆夠24小時嗎?”
“不能,”李瑤瑾說,“他們很快就要派人打掃戰(zhàn)場了,如果發(fā)現(xiàn)了我們,會把我們當敵人殺掉的。我們已經(jīng)確認了牧野之戰(zhàn)的具體時間,現(xiàn)在需要保證我們自己的安全了。”
“那回去怎么交代?”侯小平說。
“怎么交代回頭再說,如果直接回不去了怎么辦?”我問。
李瑤瑾拿起裝備,準備離開。
我也趕緊背上盾牌,準備跟上。
“站??!”侯小平拿著劍站在了我們面前,“我是監(jiān)察,我有權力阻止你們的畏戰(zhàn)行為!”
李瑤瑾一臉嫌棄:“你抽什么風?尊重你叫你一聲侯處,你怎么還蹬鼻子上臉了?剛才的戰(zhàn)爭你親眼所見,你能打得過誰呢?我們的任務是觀察,不是卷入戰(zhàn)爭?!?/p>
“穿越辦規(guī)章第21條,部署就是作戰(zhàn)狀態(tài)?!焙钚∑秸f。
“我是作戰(zhàn)的指揮,請您聽從我的安排?!崩瞵庤f。
“李瑤瑾同志,你不能這么無組織無紀律!我要向上級匯報!”侯小平拿出了通訊器,就要發(fā)消息給上級。
“侯處,”我眼看這倆人說得僵了,趕緊緩和一下氣氛,“咱們真的不能跟這個時代的人發(fā)生沖突,咱們肯定不怕打仗,但咱們不能打不是?如果咱們不慎鯊了一個人,可能就是咱們的老老老老祖宗,那咱們身邊可能最親近的人就不存在了,要是咱們回去一看,領導祖宗被咱們鯊了,領導直接換了人,那之前所有的努力,不就都白費了嗎?”
這話其實有很多漏洞,比如人不可能殺死自己的祖先,但是糊弄不懂業(yè)務的侯處,已經(jīng)夠了。
侯處看了看通訊器。
“現(xiàn)在是11點半,我們再等半小時,如果沒有上級通知,我們就12點鐘后撤。不能再早了?!焙钚∑秸f。
李瑤瑾氣撅撅地坐在石頭后面。
我把水壺遞過去,“喝點水。”
“跟糊涂人溝通真難?!彼f。
真沒想到,我居然能有和她站在一邊的時候。
“不懂業(yè)務的領導,就是這個樣子?!蔽业吐曊f。
“他又不是我們的正經(jīng)領導。”李瑤瑾抱怨道。
我們!天吶嚕,李科長居然和我稱我們了。我不由得有點心花怒放。
“他就是監(jiān)督我們的,有什么辦法?!蔽艺f。
“你為什么不堅定點?真的被人摸上來,我們就死定了?!崩瞵庤f。
“咳,這還能說啥,你不聽他的,回去又蹲九平米招待所,泡沫地墊?!蔽艺f。
李瑤瑾想起了那三天三夜,打了個冷戰(zhàn)。
“真的被摸上來呢?咱們就投降,我不介意做奴隸?!蔽艺f。
“投降了,你們兩個大叔肯定上來就被殺掉了?!崩瞵庤f。
“我三十多,不算大叔,侯處過四十了,肯定第一個被殺掉,畢竟我尋思奴隸里也不要再設一個領導?!蔽艺f。
“這是商朝,二十五歲以上都算大叔,你也跑不掉。”李瑤瑾說。
“這是商朝,蓋房子都要活埋一個少女做奠基禮,你也很危險?!蔽艺f。
李瑤瑾突然給了我一個“不要開口”的手勢。
下面有草動的聲音。
真的有人摸上來了。
李瑤瑾用短矛瞄準來人的必經(jīng)之路,隨時可以偷襲過來的人。
但是這時候侯小平一骨碌爬起來,厲聲喝道:
“什么人?看見你了,快投降吧!”
不怕神對手,就怕豬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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