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風(fēng)裹著梔子花香鉆進(jìn)巷口時,我正在給剛到的向日葵剪根。玻璃門上的風(fēng)鈴?fù)蝗欢.?dāng)作響,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抱著布娃娃跑進(jìn)來,身后跟著個氣喘吁吁的女人。
"朵朵,慢點跑,別撞到哥哥。"女人的聲音帶著點急促,卻像浸了溫水般柔和。我抬頭望去,她穿著淺藍(lán)的棉麻襯衫,牛仔褲膝蓋處有洗舊的痕跡,額角沾著細(xì)密的汗珠,手里還提著畫夾和裝滿蔬菜的購物袋。最打眼的是她的眼睛,清澈得像山澗的泉水,只是眼下淡淡的青黑藏不住疲憊。
小女孩踮著腳尖扒在花架旁,指著向日葵奶聲奶氣地說:"媽媽,我要這個像小太陽的花。"女人笑著走過來,指尖輕輕拂過花瓣:"這是向日葵,朵朵喜歡就買兩枝。"我?guī)退齻兲暨x了最飽滿的兩枝,包扎時特意加了片尤加利葉。"這樣能放得久些,"我解釋道,"給小朋友的花,新鮮最重要。"
她愣了一下,隨即露出感激的笑容:"謝謝你,我叫沈清沅。這是我女兒朵朵,今年四歲。"那天之后,沈清沅成了花店的???。有時是接朵朵放學(xué)路過買一束洋甘菊,有時是周末帶著畫夾來巷口寫生,順便帶枝百合回去。我漸漸知道,她是個自由插畫師,三年前和前夫離婚后,就帶著朵朵搬到了這條巷子里。
真正熟絡(luò)起來是因為一個雨天。那天暴雨突降,我正準(zhǔn)備關(guān)店,就看見沈清沅抱著朵朵站在屋檐下,畫夾被雨水打濕了一角。"要不要進(jìn)來等雨停?"我朝她們招手。店里暖黃的燈光下,朵朵抱著熱牛奶坐在小凳上,沈清沅則小心翼翼地擦拭畫稿。"剛接完朵朵就下雨,幸好有你這兒避雨。"她語氣里滿是慶幸。
我看著她笨拙地用紙巾吸干畫紙上的水痕,忍不住說:"我這兒有吹風(fēng)機,調(diào)低溫檔應(yīng)該能救回來。"那天我?guī)退幚懋嫺?,她給我講朵朵在幼兒園的趣事。講到朵朵第一次主動和小朋友分享玩具時,她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揚起的弧度里滿是為人母的驕傲。我忽然覺得,這個獨自撐起一片天的女人,比巷口的向日葵還要耀眼。
之后我開始主動多做些事。知道她們母女倆晚上常吃外賣,我就提前蒸好雜糧飯放在保溫盒里,等她們路過時遞過去;朵朵喜歡手工,我就收集好看的花材邊角料,做成小擺件送給她。沈清沅起初很不好意思,后來也會帶著自己做的曲奇餅干來店里,巷口的風(fēng)里,漸漸飄著食物和花香混合的甜。
感情的升溫藏在細(xì)節(jié)里。有次朵朵半夜發(fā)燒,沈清沅抱著孩子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第一個想到的竟是給我打電話。我趕到時,她正蹲在醫(yī)院走廊里掉眼淚,朵朵燒得小臉通紅。我接過孩子抱在懷里,輕聲安慰著,又跑前跑后地掛號、取藥。等朵朵燒退下來時,天已經(jīng)亮了。沈清沅看著我布滿紅血絲的眼睛,聲音哽咽:"林嶼,真的謝謝你。"
我握住她微涼的手:"清沅,我不想只做你的朋友。我想和你一起照顧朵朵,一起撐起這個家。"她猛地低下頭,眼淚砸在我們交握的手上。"我...我配不上你,"她聲音顫抖,"我是個離婚的女人,還帶著個孩子,別人會說閑話的。"我輕輕擦去她的眼淚:"別人的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歡你,喜歡朵朵,喜歡和你們在一起的日子。"
那之后,我更用心地融入她們的生活。周末陪朵朵去游樂園,把她架在脖子上看巡游;晚上幫沈清沅改畫稿,給她們做熱騰騰的夜宵。朵朵漸漸學(xué)會了粘著我,會奶聲奶氣地叫"林嶼哥哥",會把幼兒園發(fā)的小糖果偷偷塞給我。有天她拿著蠟筆畫給我看,畫里是三個手拉手的人,一個扎羊角辮,一個長頭發(fā),還有一個短發(fā)男生。"這是我、媽媽和你,"她仰著小臉說,"我們是一家人。"
沈清沅的顧慮在朵朵的笑聲里慢慢消散。但挑戰(zhàn)還是來了。那天她前夫突然找上門,看到我和她們母女倆在巷口散步,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沈清沅,你就是這么帶孩子的?找個毛頭小子來當(dāng)后爹?"他語氣刻薄。沒等沈清沅開口,我把朵朵護(hù)在身后,直視著他:"朵朵的事輪不到你管。清沅和朵朵現(xiàn)在過得很好,你要是真為孩子好,就別來打擾她們。"
前夫還想爭執(zhí),朵朵卻躲在我身后大聲說:"不許你說媽媽和林嶼哥哥!林嶼哥哥比你好一百倍!"前夫愣住了,看著朵朵倔強的小臉,最終悻悻地走了。沈清沅緊緊抱住我,在我耳邊輕聲說:"林嶼,謝謝你一直在。"
今年七夕,我在花店布置了滿室的向日葵。當(dāng)沈清沅帶著朵朵走進(jìn)來時,我單膝跪地,手里拿著用向日葵編織的花環(huán)。"清沅,"我聲音有些緊張,"我沒有貴重的戒指,但我有一顆想陪你們一輩子的心。你愿意嫁給我,讓我們成為真正的一家人嗎?"朵朵搶先喊道:"媽媽快答應(yīng)!這樣林嶼哥哥就是我爸爸啦!"
沈清沅笑著點頭,眼淚卻止不住地流。我把花環(huán)戴在她頭上,又把朵朵抱起來,一家三口在向日葵花叢中笑得格外燦爛?;槎Y辦得很簡單,就在巷口的小院子里,邀請了鄰居和朋友。朵朵穿著小婚紗,拿著花束當(dāng)我的"小花童"。當(dāng)牧師問我是否愿意照顧沈清沅和朵朵一生一世時,我看著眼前兩個最愛的人,堅定地說:"我愿意。"
現(xiàn)在,我們結(jié)婚已經(jīng)半年了。每天早上,我會先送朵朵去幼兒園,再回來和沈清沅一起打理花店;晚上一家人圍坐在餐桌旁,聽朵朵講幼兒園的趣事。沈清沅的畫稿里,漸漸多了許多溫馨的家庭場景,她的笑容也越來越多。有人問我,娶一個離異帶孩子的女人后悔嗎?我總會笑著看向正在給向日葵澆水的沈清沅和在一旁幫忙的朵朵,說:"不后悔,是她們讓我的生活,變成了最溫暖的模樣。"
巷口的向日葵開了一茬又一茬,就像我們的日子,平淡卻充滿希望。我知道,真正的幸福無關(guān)身份與過往,只關(guān)乎眼前的人,和那顆愿意用真心去守護(hù)的心。而我何其幸運,能在最美的時光里,遇見沈清沅和朵朵,遇見這世間最動人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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