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位于山東西南部一個偏僻的小村莊,我哥哥是村里第一次在部隊當(dāng)兵混好的人,1998年,他以副團長的身份轉(zhuǎn)業(yè),安排在我們縣里司法部門工作,后來做上了局長的位置,可謂“功成名就”。
作為他唯一的弟弟,最初我覺得也挺有面子的,但幾件事下來,我覺得親兄弟之間,如果不看重一母同胞的情誼,其實和路人也沒有什么兩樣。
正是因為哥哥這樣的光環(huán)在,平時和親朋一起喝酒時,不少人都會說:“曉軍啊,你有一個這么有本事的哥哥,你一定也沾了不少光吧!”
聽他們這樣說,我只能暗自苦笑。想起哥哥的所作所為,我的記憶也隨之回到了往日的那段歲月。
1989年,我面臨著中考,哥哥面臨著高考,但在那年的三月十五日,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卻突然發(fā)生在我的家里。
那天,一早去集市賣菜的父親,到了中午也沒有回來(平時都是上午八點之前回去),母親心急如焚,連忙借了鄰居家的單車去了集市,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在必經(jīng)之路上,看到了躺在溝渠的父親,周圍有很多人圍觀。
原來,父親在去的路上,因為天還沒亮,結(jié)果在拐彎的時候,被一輛疾駛的柴油三輪車撞倒,他連人帶車都滾到溝渠下,而那個肇事的車輛,為逃避責(zé)任,竟選擇了逃逸。
母親趕緊叫人把父親拉到了醫(yī)院,幸運的是,父親從死亡線上被拉了回來,但他肋骨斷了九根,右腿有三處粉碎性骨折,由此,出院后,成了一個拄著拐杖行走的殘疾人。
父親是家里的頂梁柱,他不能再從事繁重的體力勞動,家里的境況不言而喻。
看著家里的一切,我給父親提出了離開校園的想法,父母盡管也太多的不愿意,但在現(xiàn)實面前,也含淚點頭表示同意了。
因為哥哥當(dāng)年參加高考,他屬于文科班,成績在班級前六的樣子。我的成績也是名列前茅,雖然考不上重點高中,但考個鎮(zhèn)里的高中還是不成問題的。
最終,我于當(dāng)年的五月底離開了校園,回家?guī)湍赣H一起撐起整個家,平時農(nóng)忙時,我和母親一道忙里忙外,農(nóng)閑時就跟著村里的建筑隊,干點零活賺錢。
當(dāng)時,每天我被風(fēng)吹日曬,顯得既黑又瘦,父母看到我那個樣子,總會心疼地落淚。
1989年,哥哥的高考之路并不順利,他順利通過預(yù)考之后,但高考成績下來之后,他離最低 錄取分?jǐn)?shù)線,還差21分。
我勸哥哥再復(fù)讀一年,需要的一切費用,我來支持他。
但哥哥卻告訴我說:“文科復(fù)讀,成績提高往往不太理想,我擔(dān)心到時考不上,會辜負(fù)你們的期望!”
但我卻斬釘截鐵地對哥哥說:“你只管放心去讀,家里的一切都交給我!”
就這樣,哥哥再次走進了高中的校園。
1990年2月,哥哥在一次周日回家時突然對我說:“弟弟,我覺得自己的記憶力越來越不好了,估計是思想壓力太大有關(guān),我思來想去,還是想去參軍,聽說在部隊里,考上軍校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我聽后不知道該怎么說,但在我們鄰村,確實有在部隊考上軍校的案例,既然哥哥這么想,那我就全力以赴地支持他。
于是,我就對哥哥說:“我尊重你的想法,你去驗兵吧,如果驗上最好,驗不上的話,也不耽誤復(fù)讀,你一顆紅心兩手準(zhǔn)備吧!”
我的話,讓哥哥得到了很大的安慰,當(dāng)時他緊緊握住我的手,信誓旦旦地說:“弟弟,以后我如果混好的話,你的這份情,我要加倍來償還?!?/p>
哥哥驗兵的過程,盡管出了一點小插曲,但最終還是在家訪環(huán)節(jié)中絕處逢生,如愿走進了軍營。
在1992年,也正如哥哥也期待的一樣,他考上了河北的一家軍校。
當(dāng)他拍電報告知我考取軍校的消息時,我和父母都喜極而泣,我們覺得,哥哥終于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而我,為了維持家庭,后來就在鎮(zhèn)里一家的鑄造廠打工,盡管每天很累,但我心里清楚,我別無選擇,為了不過在別人的眼下,我只有每天努力前行。
哥哥第一次探親回家時,我們整個村莊都沸騰了,我家的小院里,擠滿了看望哥哥的人,我發(fā)自內(nèi)心地為哥哥感到自豪。
1997年6月,父親患腦溢血去世,當(dāng)時哥哥從軍校畢業(yè),返回原部隊不久,他說部隊的一個領(lǐng)導(dǎo),給他介紹了一個濟南章丘的女友,自己手頭也沒有什么錢,我理解哥哥的難處,因此,那次葬禮所有的花銷,都是我支出的。
1999年,我和哥哥都談好了對象,母親說,等你哥哥結(jié)婚了你再接,當(dāng)年的10月2日,是哥哥結(jié)婚的日子,但哥哥卻沒有告訴家里人,直到結(jié)婚一周之后,才通知了我。
那時,我聽到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原來,嫂子是城里人,她骨子里瞧不起農(nóng)村人,所以,結(jié)婚時他也沒有吱聲。
結(jié)婚,對農(nóng)村人而言,是一輩子的終生大事,但哥哥為了顧及自己的顏面和嫂子的做法,竟然做出了這樣的事。
但我依然沒有怪罪哥哥,我覺得,他和嫂子之間,哥哥處于弱勢的位置,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2000年2月8日,我結(jié)婚時,哥哥和嫂子都沒來參加,他和嫂子去哈爾濱旅游去了,不過,哥哥還是給我郵寄來一套西裝和兩床被面。
哥哥在部隊的仕途,還算是順利,軍校畢業(yè)后,他一路高歌猛進,最終在2013年時,以副團長的身份,轉(zhuǎn)業(yè)到我們老家的縣城,進了司法部門。而我的嫂子,也調(diào)入了縣城的實驗小學(xué),做了一名數(shù)學(xué)老師。
在最初的日子,哥哥基本上每月都回老家一次,來時給母親和我的兒子帶一些禮物,他雖然是開車回家,但車子都會停在村口,然后步行回家,遇到村里的老少爺們,都熱情地遞煙,打招呼,深受大家的喜愛。
可自從他當(dāng)了局長之后,對家人和鄉(xiāng)鄰的態(tài)度都變了。
有一次,我去縣城看望哥哥,帶母親養(yǎng)的兩只麻鴨給哥哥送去,在他單位的保安室門口,我等了好久,哥哥才出來,沒想到他看到我第一句話就說:“弟弟,以后你來找我,能不能穿件干凈的衣裳?你這個樣子,同事如果知道你是我弟弟的話,人家會怎么看?”
當(dāng)時,我心里有點不舒服,但他也沒往心里去,我覺得哥哥的提醒我也理所當(dāng)然的,他如今在單位里是”一把手“,他作為親屬去找他,是要注意自己的形象的,因此,在以后的日子,我很少再去打擾他。
在2016年9月,我?guī)е赣H和八歲的女兒(二胎)去了哥哥家一趟,當(dāng)時他剛換了大套的房子,我也去看看。
但好奇心很強的女兒,在趴著觀看哥哥家的魚缸時,不慎將浴缸弄倒了,還好,浴缸沒破,但魚兒和水搞得滿客廳都是。
我趕緊安慰嚇得哭泣的女兒,但這時哥哥和嫂子出來后,所說的話,讓我很受傷。
嫂子對哥哥說:“以后,咱家不要讓亂七八糟的人來來往往!”
我以為哥哥會說嫂子兩句,但他沒有。
他直接走到我女兒身邊,生氣地說:“一個女孩家,要有女孩家的樣子,記住,到別人家要老實本分的,不要給人家添麻煩!”
哥哥當(dāng)時的這句話,讓我特別痛心,如果不是母親當(dāng)場拉住,我真想直接甩門離開,母親不停地對我說:“曉軍啊,你千萬不要因為孩子的事,傷了兩兄弟之間的和氣,你哥哥沒把你當(dāng)作外人,他才會直接說出這樣的話。”
我的妻子,從來沒有去過我哥哥家,她是一個要面子的人,她知道嫂子的為人,妻子說,我雖然不富裕,但活得有骨氣,妻子也不止一次地對我說:“親情是雙向的奔赴,你盡管再注重兄弟情誼,但那只是隔著石碑烤火,一面子熱,是無法維持下去的!”
2019年,兒子考取了濟寧市的一家大專院校,妻子說,咱們?nèi)缃袷诸^也有了一點積蓄,要不在濟寧買套房子吧,首付也就差個幾萬塊錢,要不你給你哥哥說一聲,到明后年我們手頭寬綽了,到時再還給他。
但令我沒想到的是,我在電話里給哥哥說起這件事時,哥哥卻告訴我:“家家都有難念的經(jīng),你有你的難處,我也有我的難處,五萬塊錢我這里真的沒有,我卡里只剩下2500元,如果你需要的話,我這就轉(zhuǎn)給你!”
我聽后,特別生氣,就對哥哥說:“既然這樣,那就算了吧!”
2500元,他也好意思說得出口,他真把我當(dāng)成要飯的人了。
那次買房,也費了很多的難處,不夠的部分,都是從其他親戚那里借的。
2023年5月,母親在門口雨后走路時滑倒,結(jié)果后腦勺著地,當(dāng)場昏迷不醒,我將母親火速送往縣醫(yī)院,然后在電話里通知哥哥。
母親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呆了一周,離開了世界,從頭到尾都是我和妻子兩個人在那里,而哥哥推說工作忙,只來了兩次,住院費也是兩家均攤的。
母親去世的前一晚,哥哥來了,當(dāng)著我和妻子的面,他提出了一個要求,他對我們說:“這次母親去世,我的同事、同學(xué)和戰(zhàn)友會來不少,這些人的人情往來都是我這么年交往的,到時,收受的禮金,誰的朋友歸誰!共同的親戚上的禮金,到時咱倆平分,葬禮上的一切花銷,就平攤!”
母親的葬禮結(jié)束后,客人們都一個個地離去,村里負(fù)責(zé)收錢的三位長輩,按照哥哥的意思,進行了禮金的劃分,哥哥分得了17.2萬的禮金,我得到了1.6萬。
大概下午五點半的時候,哥哥就要告別,臨行前,他從車上走了下來,然后對我和妻子說:“曉軍啊,你們兩個過來一下!”
隨后,他鄭重地對我說:“老弟,這些年,你和嘉慧(我妻子的名字),為家庭也付出了很多,我拿出這兩千塊錢給你們,也算是你們的一點辛苦費吧!”
那兩千塊錢我沒有接,我對哥哥說:“你的心意我領(lǐng)了,天不早了,你們趕緊回縣城吧!”
然后,哥哥發(fā)動了車子,很快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當(dāng)年我為了這個家庭,放棄自己的學(xué)業(yè),為了維系與哥哥的親情,我一直在努力,但最終又換來什么呢?
如今,父母都不在了,一切也該結(jié)束了。
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這話聽起來挺沉重的,但又不得不承認(rèn),現(xiàn)實果真如此。
哥哥走后,我決定和他斷絕一切的關(guān)系,我覺得兄弟間這樣的交往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意義。
哥哥他走他的陽關(guān)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對于不懂感恩的人而言,混得再好,再功成名就,又能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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