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今年是“史上最強國慶檔”。
似乎,每年的檔期,都在說“最強”,但今年,我們確實沒感覺到哪里最強。后來一查,哦……原來是“13部定檔”,敢情是說數(shù)量最多的“強”?!
而從全網(wǎng)口碑來看,整體品質(zhì)上更是差不少。
其實,最成問題的是,完全提不起興趣去看,不知有多少朋友是和我們一樣?
不過,作為文娛領(lǐng)域從業(yè)者,基于對影視行業(yè)的關(guān)注,還是得去看,但想聊的,也就三部:一是易中天老師作為編劇和監(jiān)制的《三國的星空第一部》,二是路陽執(zhí)導(dǎo)的《刺殺小說家2》,三是麥浚龍的《風林火山》。
當然,之所以愿意看,愿意聊,也是因為有期待。
但期待越高,失望也就越大。
-《三國的星空第一部》-
還不如易中天老師在大銀幕上嘚吧兩小時
老實說,是沖著易中天去看的《三國的星空第一部》。
畢竟,編劇和監(jiān)制欄里,易中天三個大字赫然在列 。
然而,兩個小時過后,只有一個念頭:費這么大勁干嘛呢?還不如把易中天老師請到影院里,給他一壺茶,一支話筒,即興“嘚吧嘚”兩小時,恐怕都比這部動畫電影來得有趣。
某種程度上,《三國的星空》像一部動態(tài)的歷史年表。事件與事件之間,只是按照時間線平鋪直敘地羅列下來。這不叫敘事,這叫“報菜名”。
我們看不到一個核心的矛盾在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看不到人物在重大抉擇面前的內(nèi)心煎熬,只能看到一個個歷史事件被按部就班地“完成”(很多還是一句話的事兒)。歷史的血肉被剔除,只剩下一具被精心打磨過、擺在博物館里供人瞻仰的骨架。
如果說敘事上的流水賬尚可歸咎于創(chuàng)作理念的偏差,那么對核心人物曹操的塑造,則近乎一種“洗白”。
電影里的曹操,被塑造成了一個內(nèi)心孤獨 、胸懷大志、唯才是舉的理想主義者,一個會為天下蒼生而憂慮、為個人命運而叩問星空的“哲學(xué)王”。為了軟化他的形象,甚至別出心裁地給他配了一只名叫“麥子”的小狗,作為他孤獨內(nèi)心的見證和人性溫情的載體 。
這還是我們印象里的那個曹操嗎?
歷史上真實的曹操,其特質(zhì)之所以讓人著迷,在于他身上那種天使與魔鬼的混合。他可以寫出“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的悲憫詩篇,轉(zhuǎn)過頭也能為了軍糧而屠城。他可以“周公吐哺,天下歸心”,也能因為猜忌而殺掉為你磨刀準備款待你的故人。
沒錯,說的就是“呂伯奢案”。
這件事在史料中有多種不同記載,陳壽的《三國志》正文未載,而裴松之的注引用了三種說法:《魏書》稱曹操是出于正當防衛(wèi);《世語》說曹操因疑心而錯殺了呂伯奢的兒子們;孫盛的《雜記》則更進一步,說曹操殺了人后,還拋出了那句震古爍今的名言——“寧我負人,毋人負我?!保ā皩幗涛邑撎煜氯?,休教天下人負我”。)
不論何種解釋,但都展現(xiàn)了曹操的多疑、殘忍和冷酷的生存法則。而那句“休教天下人負我”,更是對其極端利己主義世界觀的概括。
這是一個標準的梟雄的行為準則。
電影是怎么處理的呢?
它選擇了投機取巧的方式,仿佛呂伯奢案從未發(fā)生過,反而為了一只流浪狗愛心泛濫。于是,那個充滿爭議、讓人又愛又恨的“奸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符合當代價值觀的“創(chuàng)業(yè)導(dǎo)師” 。
這種處理,看似是把人物“拔高”了,實則是把他“閹割”了:一個沒有了陰暗面的曹操,實則毫無魅力可言。
據(jù)說,易中天先生本人是曹操的“粉絲”,寫過曹操傳記小說,評分不及格 。這種創(chuàng)作者個人情感的過度投射,或許正是導(dǎo)致影片中曹操形象失真的根源。
重頭戲“官渡之戰(zhàn)”,是中國歷史上以少勝多的著名戰(zhàn)役之一。但,片子展現(xiàn)得屬實拉胯——輕而易舉得如同兒戲——曹操的決策顯得毫不費力,許攸的投誠順理成章,火燒烏巢的執(zhí)行如同探囊取物。
戰(zhàn)爭的殘酷性、不確定性和血腥味,被完全過濾掉了。片方宣傳稿里說,許多孩子看完電影都能清晰地講出“火攻烏巢”的戰(zhàn)術(shù)邏輯,實現(xiàn)了歷史知識的“無痛入腦” 。
這恰恰是最大的諷刺。
“無痛”的戰(zhàn)爭,還是戰(zhàn)爭嗎?當一場決定了當時中國北方數(shù)十年命運的血戰(zhàn),可以被簡化為連兒童都能輕易理解的戰(zhàn)術(shù)游戲時,這不僅是對歷史的矮化,更是對觀眾智商的侮辱。
電影抽掉了戰(zhàn)爭的“痛感”,也基本就抽掉了所謂的殘酷性,這樣讓曹操的勝利顯得過于輕易,缺乏說服力,更無法讓觀眾體會到那種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驚險與擔當。
因而,《三國的星空第一部》就像一場考究的文化“cosplay”,服飾、道具、場景都力求還原 ,但整個故事,卻沒什么魂魄。
所以,與其看這樣一部溫吞的動畫片,還不如聽易中天老師一個人在銀幕上聊個兩小時。因為在他的講述里,有“活人”。
-《刺殺小說家2》-
讓AI來編劇,都不至于這么沒邏輯
《刺殺小說家》改編自雙雪濤的同名短篇小說,收錄在《飛行家》一書中,是九個短篇之一。小說家與筆下角色之間的互動說不上特別,在十幾年前《筆下求生》《墨水心》等好萊塢影片中都有涉及,而和近年來興起的網(wǎng)絡(luò)熱詞“穿書”也沒什么太本質(zhì)的區(qū)別。
原著小說可能是礙于篇幅,或是太注重個人風格,于是寫得抽象,有點沒頭沒尾,特別是為什么要刺殺小說家,動機只是一筆帶過,有點敷衍潦草。
這些問題,在被編劇改編成第一部電影時,也沒被很好的解決,導(dǎo)致片中無論正反派的動機,感覺都不太站得住腳,隨時都有崩塌的危險,只能依賴大量特效與動作吸引人。
到了續(xù)集里,沒了原著的支撐,就更為搖搖欲墜——根基打得實在松散,于是上梁不正,下梁很難不歪。目前,兩部的豆瓣評分不約而同地保持在6.5分,還挺默契。
但續(xù)集的特效,比前作要好,敘事也稍顯流暢,但整體而言沒多少創(chuàng)新。
其實,這樣的“穿書”故事要精彩,關(guān)鍵是兩個世界的互動邏輯性要極強。不能任由作者大筆一揮,生殺予奪,盡在掌握。
強邏輯性的支點在于——穿越需要機制,互動要有章法,就算是“作者”不經(jīng)意間的改動,也可能引發(fā)蝴蝶效應(yīng),而對異世界產(chǎn)生難以估量的后果。但這樣的互動、反轉(zhuǎn)和升級,在兩部《刺殺》中都不容易找到。
《刺殺2》里,董子健飾演的小說家路空文,穿到小說異世界(開始以為做夢),機制是什么?結(jié)尾的連環(huán)穿越,如同漫威世界里的奇異博士一般,可以在現(xiàn)實世界里弄出多個“穿越洞”,但賴好人家奇異博士還有個懸戒作為穿越機制和道具,路空文靠什么?靠無厘頭?
路空文在小說世界里留下手機,居然可以連接小愛進行導(dǎo)航……這個異世界里,互聯(lián)網(wǎng)哪里來的?沒說。而小愛的出現(xiàn),可能是見過最尬的植入廣告之一(上一次感覺這么尬還是《變形金剛5》里的伊利)。
片尾直接對反派天打雷劈,還用“平板沒電”來收尾,顯得毫無誠意和想法。說句不好聽的,讓AI來編劇,都不至于這么沒邏輯。
我們不強求當下“穿書”式劇集有沒有邏輯(其實類似題材的《贅婿》比起來還更好看哎),但放在大銀幕上,就這么稀里糊涂地毫無邏輯,畫面再好都難以接受。
路陽之前以武俠系列《繡春刀》為人所熟知,只不過續(xù)集預(yù)算升級,票房卻沒有大幅提升,于是“武俠三部曲”沒了第三部。
《刺殺小說家》系列加入玄幻,亦古亦今,與其說是《弒神》,倒不如說是烏爾善在《封神》之外,另開一部《異人之下》,把通常玄幻題材的各類元素一網(wǎng)打盡。
只可惜,以目前《刺殺小說家2》的票房與口碑來看,路陽的“三部曲”之夢,恐怕仍難完成。
-《風林火山》-
語焉不詳,有頭無尾
如果說,《刺殺小說家2》是毫無邏輯,那么,《風林火山》大概算是“全無頭緒”。
《風林火山》中,麥浚龍身兼導(dǎo)演、監(jiān)制、編劇,外加美術(shù)總監(jiān)……忙得過來?
片尾致謝名單中,出現(xiàn)了陳可辛和王家衛(wèi)的名字,雖然不知道這兩位具體幫了什么忙,但影片本身的風格與調(diào)性確實跟二人有著不解之緣。
其中,陳可辛原本是很會計算的電影人,常常身兼導(dǎo)演和監(jiān)制,此前幾乎不曾傳出他拍片超時超支的消息,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醬園弄》這個項目翻來覆去,花樣百出,明星薈萃,最后還是翻了車,票房口碑皆無。
《風林》《醬園》可說是一對難兄難弟,和《醬園》相比,《風林》演員陣容也不遜色,雖然海報主體只有五大主角,但參演明星也不少,更別說還有因為跟導(dǎo)演產(chǎn)生矛盾,沒了署名權(quán)的任賢齊。
陳可辛監(jiān)制的《十月圍城》里,劇組曾在上海淞江勝強影視基地搭建長300多米的香港街,其中包括在一塊平地上修整出的香港中環(huán)皇后大道和一條有坡度的石板路,以及沿路往上走的樓梯間。而麥浚龍為了《風林》在惠州一家鋼鐵廠內(nèi)將香港銅鑼灣1比1還原,依照真實店鋪購買版權(quán)后進行搭建,大到排列位置,小到店鋪中販賣的牛肉干等。
但這樣的“工匠精神”,并沒有換來一部神作,同樣在戛納首映,也是口碑崩塌,如今公映也沒能挽尊,票房極慘?!讹L》和《醬》最大的區(qū)別可能只在于,雖然前者初剪版據(jù)說有七小時,但并沒有剪成上下部來公映。
而麥浚龍與王家衛(wèi)的相似之處更是直接又明顯,《風林火山》和《一代宗師》都由銀都領(lǐng)銜出品,皆屬于幾近失蹤的“都市傳說”項目;兩片中都有香港和雪景的戲份,只是麥浚龍合二為一,將東北的雪挪移到了香港街頭;片中都有蛇羹的戲份,只是掌勺的從趙本山,換成了盧海鵬;故事里也都有“清理門戶”的章節(jié),只是由師兄妹,變成了一對親兄弟間的爭斗。
但《風林火山》,比《一代宗師》甚至《東邪西毒》還要更晦澀含糊,或者說更“藝術(shù)”,雖然都由張叔平負責剪輯,但《風》中太多的自怨自艾,語焉不詳,有頭無尾,卻連最起碼的金句都欠奉。《宗師》《東邪》里好歹有章子怡和張國榮所演的核心人物壓陣,而《風》中的金城武,卻沒有那樣的角色氣場。
不只是幕前,就連幕后,兩位都“異曲同工”——王家衛(wèi)導(dǎo)演近來傳出在《繁花》劇組“壓榨”青年編劇的消息,個人形象不免受到影響。實際上,這樣以藝術(shù)為名的PUA行為,對王導(dǎo)來說可能只是小菜一碟,畢竟當年就連大明星的戲份,他也是想刪就刪,毫不手軟——王祖賢、關(guān)淑怡等人都是他的“受害者”。
麥浚龍在這方面可說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據(jù)說拍《風林火山》時經(jīng)常臨時改戲,今天要加一場雨戲,明天要重拍爆破鏡頭,預(yù)算超支像滾雪球,甚至還為了追求真實感,要求演員拍“真吊頸”戲份——替身演員被吊到昏迷送醫(yī),嚇得任賢齊當場翻臉,合約結(jié)束后也拒絕補拍,導(dǎo)致最后戲份大量被刪,名字也沒出現(xiàn)在海報中。
無獨有偶,熊欣欣在片尾被署名“客席動作指導(dǎo)”,心直口快的他干脆直接在社交媒體上開罵麥導(dǎo)“心理變態(tài)”。
如何在藝術(shù)和商業(yè),為人與處世之間達到某種微妙的平衡,始終是個難題。但在如今的香港,甚至整個華語影壇,導(dǎo)演的“偏執(zhí)”,不再成為美談軼事,更多變成一個個被控訴的丑聞,甚至和電影本身一起沉淪……
撰稿|李翼、JakeA
策劃 | 文娛春秋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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