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江湖里有一類女子,生來就是要顛倒眾生的。趙敏便是其中翹楚。
這位紹敏郡主,她出場時便帶著三分酒氣、七分霸氣。綠柳莊里,她布下天羅地網(wǎng)等張無忌來跳,誰知最后陷進(jìn)去的,卻是自己。
說來有趣,趙敏的武功,在金庸筆下算不得絕頂。她的“天地同壽”固然狠辣,“拼命三招”也夠決絕,但比起周芷若的九陰白骨爪,實在不算什么驚天動地的絕學(xué)??善褪沁@個武功不算頂尖的郡主,把整個武林?jǐn)嚨锰旆馗病?/p>
因為她懂人心。
光明頂上,六大門派圍攻明教。那是張無忌第一次在天下英雄面前展露九陽神功和乾坤大挪移,少年意氣,風(fēng)華絕代??膳_下有一雙眼睛,看的不是武功,而是人心。趙敏那時就明白,這個看似軟弱的明教教主,心里裝著一座誰也搬不動的山——叫做“仁義”。
于是她設(shè)局。萬安寺里困群雄,靈蛇島上奪刀劍。每一次都是死局,每一次都逼得張無忌不得不與她周旋。這像極了最高明的棋手,不在乎一子得失,而要的是整盤棋的主動權(quán)。
最妙的是靈蛇島上那場戲。她故意讓手下假扮明教中人襲擊謝遜,又“恰巧”被張無忌撞破。這一石三鳥的計策,既離間了明教內(nèi)部,又賣了個人情給張無忌,還順帶試探出了屠龍刀的秘密。
可機(jī)關(guān)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這里要改一個字,是“反誤了卿卿初心”。當(dāng)她看見張無忌為救義父不惜以乾坤大挪移硬抗三渡的金剛伏魔圈時,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這個傻小子寧可自己吐血也要護(hù)住周芷若時,她心里那根最軟的弦,被撥動了。
于是有了最經(jīng)典的那一幕:濠州城外,張無忌與周芷若大婚在即,趙敏單刀赴會。天下人都以為她是去搶親的,只有她知道,自己是去救人的。她亮出謝遜的頭發(fā),表面上是威脅,實則是給張無忌一個不得不跟她走的理由。
“我偏要勉強(qiáng)?!边@句話說得霸氣,內(nèi)里卻是女兒家全部的卑微與勇敢。她賭上了自己的性命、名譽(yù)、家族,只為了換一個與他對質(zhì)的機(jī)會。
果然,跟到小酒館里,三杯酒下肚,真相大白。原來那日在靈蛇島上,奪刀傷人的不是她,下毒的不是她,真正狠心的是那個看似柔弱的周姑娘。張無忌這才恍然大悟,自己一直錯怪了她。
讀到這里總?cè)滩蛔∠?,趙敏的心計,用來自保、爭權(quán)、奪利都綽綽有余,可她偏偏用來談了一場驚世駭俗的戀愛。從綠柳莊的地牢到冰火島的誓言,每一步都是她精心設(shè)計,可每一步又都出自真心。這大概就是趙敏最迷人的地方:她把陰謀陽謀都寫在臉上,卻把最深的柔情藏在計謀里。
最后在少林寺的屠獅大會上,她與黃衫女子那一戰(zhàn)堪稱經(jīng)典。明明武功不及,卻靠智計周旋了數(shù)十招。下場時她對張無忌嫣然一笑:“我是輸給了那位姐姐,可沒有輸給你的周姑娘。”
這一刻她才真正贏了。不是贏天下,而是贏了他的心。
所以后來張無忌為她畫眉時,偶爾會想起初見時的刀光劍影。這個曾經(jīng)攪動江湖的妖女,如今安靜地坐在窗前,眉目如畫。他忽然明白,原來最大的乾坤大挪移,不是挪移武功,而是挪移人心。
而趙敏一生最成功的一計,不是困群雄、不是奪刀劍、不是破金剛伏魔圈,而是讓這個優(yōu)柔寡斷的明教教主,在江山和美人間,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她。
萬安寺的塔很高,靈蛇島的海很深,可都比不上她在他心里種下的情蠱。一往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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