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老家的老房子好像越來越 “矮” 了?小時候進出還覺得門檻挺高,現(xiàn)在走進去卻總感覺地面比屋外低了一截,村里老人說這是 “地在長”,可地球的直徑明明沒增加呀,那埋在地下的千年古城、百年老宅,又是怎么一步步沉下去的?
其實我們都被眼睛騙了,世界上大多數(shù)人生活在平原、盆地或是峽谷里,這些地方看著平坦,卻藏著地球兩套系統(tǒng):大氣環(huán)流和水循環(huán),它們就像不知疲倦的工匠,一輩子都在琢磨著把地球打磨成光滑的球,高的地方要削平、低的地方要填高,年復一年從不停歇。
大氣環(huán)流帶著風跑遍全球,高海拔地區(qū)的巖石、沙土被它吹得七零八落,比如西北戈壁的沙塵暴就是最好的例子,每年春天一刮,那些細小的沙粒就乘著風,一路向東落在華北平原上,不算黃河、淮河帶來的泥沙,單是沙塵暴帶來的土,就能讓華北平原每年抬高 0.1 到 0.5 毫米,這個速度看著慢,可積上一百年就是 5 厘米,千年下來就是半米厚的土層。你在春天看到的漫天黃沙,落地后就成了墊高地面的 “土磚”,只是這 “磚” 太細,細到你根本察覺不到它在堆積。
水循環(huán)更厲害,河流、雨水、地下水組成一張大網(wǎng),不停地沖刷著高原和高山,你看黃土高原上的泥沙,被黃河裹著一路奔涌,在歷史上最高峰時,黃河每年能攜帶 16 億噸泥沙到下游,在華北平原沉積出廣闊的沖積扇。鄭州、開封這些城市腳下的土地,每一寸都浸著黃河帶來的泥沙??脊艑W家曾在開封地下發(fā)現(xiàn)過唐代的河床遺跡,如今那片地方早已成了車水馬龍的街道;而百年前濟南附近的河灘,現(xiàn)在或許正矗立著高樓大廈,連老濟南人都忘了這里曾是黃河故道。
除了自然的力量,人類自己也在 “幫” 著把地面墊高,在村里,家家戶戶燒火的爐灰、修剪果樹落下的枝葉、不用的舊家具,都會找個角落堆起來,下雨時雨水把這些雜物和泥土混在一起,慢慢就成了新的土層。有地質(zhì)學家做過調(diào)查,華北農(nóng)村的地面,近百年里平均每年能升高 0.3 毫米,比自然沉積速度還快。城里更明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很多城市還沒有規(guī)范的垃圾處理廠,建筑垃圾、生活垃圾被運到郊區(qū)填埋,幾年下來就能堆出一片新的 “小高地”,現(xiàn)在北京的一些郊野公園,底下其實就是當年的垃圾填埋場,只是上面種滿了樹,外人根本看不出來。
你可能會問,既然地面一直在升高,那老房子怎么會變矮?其實不是房子矮了,是周圍的地面高了,還有我們自己長高后視覺比例的變化。幾十年前蓋房子時,師傅會把地基墊高半米,防止下雨積水,可隨著每年泥沙、垃圾的堆積,屋外的地面一點點往上長,慢慢就超過了房子的地基,就像你站在原地,別人卻在你周圍不斷墊土,時間久了,你自然就顯得 “矮” 了。我老家有間上世紀七十年代蓋的土坯房,小時候門檻到我膝蓋那么高,去年回去看,門檻居然只到我腳踝上面一點,媽媽說這幾十年里,院子里的地面不知不覺高了快十幾二十厘米,下雨時再也不用怕雨水灌進屋里了。
這種 “地面長高” 的力量,還把無數(shù)歷史遺跡埋進了地下。尤其是那些宜居的地方,更是成了 “遺跡疊疊樂” 的重災區(qū)。中國風水里說的 “寶地”,大多是地勢平坦、水源充足的地方,比如黃河流域的平原地帶,可這些地方,也是自然力量和人類活動最集中的地方,遺跡埋得也就最深。
開封就是最典型的例子。這座被稱為 “城摞城” 的城市,地下埋著六座完整的古城。戰(zhàn)國時期的大梁城、唐朝的汴州城、北宋的東京城、金朝的汴京城、明朝的開封城、清朝的開封城,像疊蛋糕一樣,一層壓一層地堆在龍亭區(qū)的地下。考古隊曾在龍亭公園附近鉆探,發(fā)現(xiàn)最上面的清朝開封城,離地面不過兩米多;而最下面的戰(zhàn)國大梁城,已經(jīng)在地下十二米深的地方,比四層樓還高,要靠大型鉆探設備才能觸碰到它的遺跡。
為什么會這樣?黃河改道是主要原因。歷史上黃河在開封一帶改道過 26 次,每次改道都會帶來數(shù)米厚的泥沙,把原來的城市嚴嚴實實地埋在下面。北宋東京城曾是世界上最繁華的城市,《清明上河圖》里畫滿了它的熱鬧景象,可公元 1128 年黃河決堤,洪水帶著泥沙淹沒了整座城,連皇宮的琉璃瓦都被埋進了土里。等到洪水退去,新的居民又在原來的地方蓋房子、建城市,慢慢就形成了 “城摞城” 的奇觀——現(xiàn)在開封的中軸線,和北宋東京城的中軸線幾乎完全重合,只是新城市比老城市高了十幾米。
除了黃河,戰(zhàn)爭也讓很多城市被埋進地下,安史之亂時,安祿山的軍隊攻破長安,一把火燒了大明宮,昔日繁華的都城變成一片廢墟。杜甫在詩里寫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說的就是長安被戰(zhàn)火摧毀后,荒草從宮殿的地磚縫里長出來,把城墻都遮住的景象。后來雖然唐朝收復了長安,但原來的宮殿、街道很多都被廢棄,工匠們在廢墟上墊高地面,重新修建房屋,隨著時間推移,那些廢棄的遺跡就慢慢埋進了地下。2007 年西安修地鐵時,工人在地下三米處發(fā)現(xiàn)了唐代的含光門遺址;而2023年在西安城墻附近施工,又在地下五米處發(fā)現(xiàn)了漢代的街道遺跡,可見這千年里,西安的地面足足長高了五米。
三國亂世、明末混戰(zhàn)這些高烈度戰(zhàn)爭,更是讓無數(shù)村莊、城市消失,據(jù)歷史文獻記載,東漢末年,全國人口從峰值的 6000 多萬降到三國初期的 700 萬,很多地方變成了無人區(qū),原來的村莊被荒草覆蓋,房屋倒塌后變成廢墟,下雨時雨水帶著泥沙把廢墟埋住,慢慢就成了地下的遺跡。現(xiàn)在河南許昌附近發(fā)掘的三國時期軍營遺址,就在地下三米深的地方,考古人員還在里面發(fā)現(xiàn)了當年士兵用的陶碗和鐵劍,陶碗里甚至還殘留著一點小米,仿佛能看到千年前士兵們吃飯的場景;而河北邯鄲的一處三國村落遺址,埋得更深,在地下五米處,可見那一帶的沉積速度比其他地方更快。
不光是城市和村莊,墓地也逃不過被埋的命運,曲阜孔林是孔子家族的墓地,已經(jīng)有兩千五百多年歷史,里面埋了十萬多座墳塋。你現(xiàn)在看到的墳頭,很多都是明清時期重修的,那些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墳墓,早就被埋進了地下,只留下石碑還露在外面。上世紀九十年代,孔林工作人員在清理一片老墳區(qū)時,在地下一米五深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一塊漢代的墓碑;而 2015 年在孔林邊緣發(fā)掘時,又在地下兩米深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戰(zhàn)國時期的墳塋,里面的棺木雖然腐爛了,但陪葬的玉器還保存完好。
廣州南越王博物院,有一根考古地層關鍵柱,更直觀地展示了地面升高的過程。這根柱子有六米高,上面的土層一層代表一個朝代,從秦朝到清朝,整整疊了二十多層,每層土的顏色、質(zhì)地都不一樣。考古學家測算過,廣州市中心的地層,在兩千兩百多年里至少抬升了五米。秦代的地層在最下面,離地面五米深;清代的地層在最上面,離地面只有幾十厘米。南越王王宮遺址的地板,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地下四米深的地方,當年國王上朝的地方,如今成了考古人員研究的對象,游客站在玻璃展柜上方往下看,能清楚看到兩千多年前的地磚。
你可能會好奇,地球內(nèi)部的力量不會阻止地面升高嗎?當然會,板塊擠壓讓山脈不斷抬升,喜馬拉雅山每年都能長高 5 毫米,青藏高原也在慢慢隆起,只是我們感覺不到。這種抬升速度太慢了,而且主要發(fā)生在山區(qū),對人類生活的平原、盆地影響很小,更重要的是,華北平原、長江中下游平原這些地方,地殼其實還在慢慢下沉,比如華北平原每年下沉 0.2 毫米,相當于 “抵消” 了一部分地殼抬升的力量。所以在我們生活的地方,地面升高的速度(自然 + 人類活動)一直比地殼變化的速度快,遺跡也就越來越深。
現(xiàn)在再看鄉(xiāng)下的老房子,你該明白它不是真的變矮,也不是地球直徑在增加,而是周圍地面逐年抬高,讓門檻相對變低,地下的古城、老宅與墓地也是如此,并非主動 “下沉”,而是地表持續(xù)堆積,將過往遺跡逐層覆蓋。
下次路過施工工地,不妨多望一眼挖掘機揚起的土,說不定哪一鏟下去,就帶起了某段被遺忘的故事,這些遺跡雖說深埋地下,卻比文字史書更鮮活地記錄著歲月流轉,見證著人類與地球的共同變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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