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著沒事兒干,就自己種種菜吧。"我把手里剛掰下的新鮮玉米遞給女婿小劉,眼角的余光瞥見他接過玉米時臉上一閃而過的不耐煩。
夏日的陽光炙烤著院子里的一草一木,汗水順著我的臉頰流下來,打濕了胸前的碎花襯衫。搬到女兒家養(yǎng)老快一年了,我總覺得自己像個多余的人,哪哪兒都不方便。
"媽,您這是第幾次翻地了?我跟您說過多少回了,小區(qū)的公共綠地不讓種菜,物業(yè)都來貼過通知了。"女兒劉雨從廚房出來,手里還拿著沒洗完的碗,語氣里滿是埋怨。
我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心里一陣委屈:"閑著也是閑著,種點菜自己吃,新鮮..."
"媽,您這不是讓我們家在鄰居面前難堪嗎?"女婿小劉突然打斷我,"現(xiàn)在不是農(nóng)村,城里有城里的規(guī)矩。"
我低下頭,看著自己滿是老繭的雙手,五十八年來,這雙手從沒停歇過。自從搬來女兒家,卻變得無所事事。我知道女婿嫌我沒文化,說話土,但我也是為了女兒好,才同意把祖宅賣了來這里養(yǎng)老的。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透過薄薄的墻壁,隱約聽到女兒女婿在臥室里的爭吵聲。
"你媽到底什么時候走?說好三個月,現(xiàn)在都快一年了!"女婿的聲音尖銳刺耳。
"她把房子都賣了,能去哪兒?再說我弟弟家那邊條件太差..."女兒的聲音小了許多。
"那為什么錢都給你弟弟了?憑什么我們要白白養(yǎng)她?"
這句話像一把刀插進我的心窩。我攥緊被角,老淚縱橫。是啊,我把賣房子的六十萬都給了兒子建房子,卻跑到女婿家白吃白住??墒?..這真的是我的錯嗎?
第二天一早,我起來做了一桌子菜,想緩和一下家里的氣氛。女婿小劉看都不看一眼,匆匆吃了兩口就走了。而女兒劉雨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
我站在窗邊,望著遠處青山,突然想起了我那個在鄉(xiāng)下的小院子。那是屬于我的家,而現(xiàn)在,我卻成了寄人籬下的老人。
"媽,您這是什么意思?"女兒劉雨拿著我剛收到的銀行存折,聲音顫抖。那是我這輩子攢下的十五萬積蓄,剛剛全部轉給了我兒子。
"這是我的錢,我想給誰就給誰。"我抬起頭,直視著女兒的眼睛,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
"可是...可是您住在我家,我和小劉照顧您,您卻把錢都給了我弟?"劉雨眼里泛起淚光,"您覺得這公平嗎?"
"我照顧了你二十多年,給你上學、結婚,這些就不算了?"我苦笑著反問,"再說,我那點錢,給你了也是給你們家,給了你弟就是給我自己的骨肉。"
這句話像一根刺,深深扎進了女兒心里。她猛地站起身,沖出了房間。晚飯時,整個家里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
"老人家,這樣不合適吧?"女婿小劉放下筷子,聲音壓得極低,但字字清晰,"您在我們家住了快一年,吃我們的、住我們的,可您的財產(chǎn)卻一分不給女兒,全給了兒子。這不是重男輕女是什么?"
"我沒有重男輕女,"我慢慢地說,"我只是知道,錢給了兒子,始終是我自己的;給了女婿家,就跟我沒關系了。"
"媽!"女兒終于忍不住了,"我們照顧您不是為了您的錢!但您這樣做,真的讓我很難堪,就像我在用照顧您來換錢一樣!"
我放下碗,看著眼前這對夫妻:"你們心里怎么想的,我心里清楚。昨晚你們的談話,我都聽見了。"
女兒臉色瞬間煞白,女婿的表情也變得難看起來。
"媽,您誤會了..."女兒急忙解釋。
"沒什么誤會的。"我擦了擦嘴,"我明白,我在你們眼中就是個負擔。但我這輩子沒有享過福,年輕時為了家里拼命干活,現(xiàn)在老了,總想著靠著自己的兒女過幾天安穩(wěn)日子。"
我停頓了一下,喝了口水,繼續(xù)說道:"我把祖宅賣了給兒子蓋房子,是因為在我們那兒,女兒出嫁就是別人家的人了,家產(chǎn)自然是兒子的。這不是重男輕女,這是規(guī)矩。"
"那您為什么不住兒子家?非要來我們這兒?"女婿終于問出了這個困擾他許久的問題。
我嘆了口氣,眼角濕潤了:"你兒媳婦不愿意,我能怎么辦?住兒子家,我是婆婆,要看兒媳婦的眼色;住女兒家,我是媽媽,原本以為會舒心一些..."
房間里一陣沉默。
"我知道你們嫌我礙事,"我顫巍巍地站起身,"明天我就回老家去,自己租個小房子住。我那點積蓄,夠我自己過完這輩子了。"
"媽!"女兒急忙拉住我,"您別這樣,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搖搖頭,輕輕掙開她的手:"你不是,但你男人是。一個家,女人再有主見,也得看男人的臉色。我不想讓你們?yōu)殡y。"
那天晚上,我獨自一人坐在陽臺上,望著天上的繁星。年輕時,我也曾經(jīng)有過夢想,想過自己老了會是什么樣子??涩F(xiàn)實就是這樣,人老了,錢沒了,就像一片落葉,隨時會被風吹走。
第二天早上,我簡單收拾了行李。女兒紅著眼睛送我到門口,女婿卻始終沒有出現(xiàn)。
"媽,要不您把錢拿回來一部分,在城里租個房子住,我可以經(jīng)常去看您..."女兒小聲提議。
我搖搖頭:"不用了,錢給了你弟弟,是有原因的。他家里條件差,孩子上學還需要錢。再說了,我這輩子就這么過來的,死了也要落葉歸根。"
"可是媽,您把錢都給了弟弟,他會好好對您嗎?"
我苦笑一聲:"也許不會,但至少那是我自己的兒子。我給他錢,心里踏實;我給你們,心里總覺得是在買你們的關心。"
臨走前,我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遞給女兒:"這是我留的五萬塊錢,給你們的。不多,但也是我的一點心意。"
女兒愣住了,淚水奪眶而出:"媽,您這是干什么?我不要您的錢..."
"拿著吧,"我輕聲說,"就當是我這一年來的伙食費。我老張家的人,不喜歡欠人情。"
走出小區(qū)的那一刻,我突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是啊,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對錯,只有不同的活法。我把錢給兒子,不是因為重男輕女,而是因為在我心里,那是我最后的依靠和牽掛。
女婿沒資格分我的家產(chǎn),不是因為他不是我的親人,而是因為他從未把我當成家人。人這一生,終究是要靠自己的。
回到老家后,我用剩下的錢租了一間小屋,開始了新的生活。兒子偶爾會來看我,女兒也會打電話關心。也許他們都不是完美的孩子,但這就是生活,不完美才是常態(tài)。
我種著我的小菜園,曬著我的太陽,聽著鄰居們的閑話家常。有時候,我會想起在女婿家的那段日子,但不再有怨恨,只有釋然。
家產(chǎn)給了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找回了屬于自己的尊嚴和平靜。老了,不需要太多,只要心安,便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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