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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把拆遷款全給了大姑,我媽沒哭,外公大壽那天媽媽呆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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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shí)關(guān)聯(lián)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聯(lián)網(wǎng),部分圖片非真實(shí)圖像,僅用于敘事呈現(xiàn),請知悉

一筆四百萬的拆遷款,本是足以改變我們家命運(yùn)的天降甘霖,卻成了家庭分崩離析的導(dǎo)火索。

外公將這筆巨款全部給了會哭會鬧的大姑,我爸氣到發(fā)瘋,可我媽,作為被剝奪一切的女兒,卻連一滴眼淚都沒流。

就在我們家被羞辱和絕望淹沒,與大姑一家徹底決裂時,面對那場炫耀般的七十大壽宴請,沉默了數(shù)月的媽媽卻一反常態(tài),執(zhí)意要盛裝出席。她不爭不搶,反而耗盡心血為外公織了件看似一文不值的毛衣。

所有人都以為她要去自取其辱,直到壽宴那天,她捧著那件“武器”走上臺時,我才明白,這不是一場簡單的祝壽,而是一場由她親手策劃的、最為殘酷的無聲復(fù)仇。



01

我叫林曉,那一年我二十二歲,剛大學(xué)畢業(yè),正在一家不好不壞的公司里實(shí)習(xí)。我的家,就像這個城市里千千萬萬個普通的家庭一樣,擠在一棟九十年代末建成的老舊居民樓里。

爸爸林建軍,在一家半死不活的國企里當(dāng)個小組長,脾氣像個炮仗,一點(diǎn)就著,但心眼不壞。媽媽李秀琴,是社區(qū)醫(yī)院的一名護(hù)士,性格跟爸爸是兩個極端,溫吞得像一碗放涼了的白開水,似乎天塌下來她都能先去把衣服收了。

我們家不富裕,每一分錢都得掰成兩半花。屋子里的陳設(shè)幾十年如一日,墻壁的顏色從乳白變成了暗黃,墻角貼著的卡通身高尺,最高處還停留在我初中的刻度。沙發(fā)是那種老式的皮質(zhì)沙發(fā),好幾個地方都磨掉了皮,露出了灰色的襯布,媽媽用幾個自己鉤織的米色蕾絲墊子蓋住了那些破損,倒也顯得有幾分溫馨。

媽媽最大的愛好,就是織毛衣。從我記事起,家人的毛衣、毛褲、圍巾、手套,全都是她一針一線織出來的。她的手很巧,織出來的花樣繁復(fù)又好看,針腳細(xì)密得像機(jī)器織的一樣,穿在身上特別暖和。爸爸總說,這是我們家唯一拿得出手的“奢侈品”。

這樣安穩(wěn)甚至有些沉悶的日子,被一則從天而降的消息徹底砸碎了。

外公在城郊的老房子,一片早就沒人住的破舊平房,被劃進(jìn)了最新的城市發(fā)展規(guī)劃區(qū)。開發(fā)商給出的拆遷補(bǔ)償款,是一個我們家一輩子都掙不到的天文數(shù)字——四百萬。

消息傳來的那天,我爸林建軍激動得一晚上沒睡著。他拿著筆和紙,在客廳里走來走去,嘴里念念有詞。

“四百萬啊……秀琴,咱倆一人一半,就是兩百萬。咱們先把這破房子賣了,添點(diǎn)錢,去市中心買個三室一廳的大房子!小曉以后結(jié)婚,也不用愁婚房了。剩下的錢,存銀行里,光利息就夠咱們過日子了!”

他雙眼放光,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嶄新的、鋪著光亮地板的大房子,看到了我穿著婚紗,從寬敞明亮的臥室里走出來。

我們家,似乎終于要因?yàn)檫@筆錢,徹底翻身了。

這種興奮的情緒,一直持續(xù)到那個周末的家庭聚會。

聚會的地點(diǎn)在外公家。其實(shí)外公早就搬出來,跟大姑李秀華一家住得比較近,租了一個小兩居。大姑是媽媽的親姐姐,長得和我媽有幾分像,但氣質(zhì)完全不同。

她嘴巴甜,會來事,見到誰都是一臉笑,可那笑意總覺得到不了眼底。大姑父早些年做生意賠了個底朝天,家里一直不寬裕,表哥張強(qiáng)快三十了,因?yàn)闆]錢買房,婚事一直拖著。這些年,大姑沒少在外公面前哭窮,說自己命苦,說表哥沒出息,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

那天,飯桌上的氣氛異常熱烈。大姑和姑父一反常態(tài)地殷勤,不停地給外公夾菜,說著各種奉承的好話。話題自然而然地繞到了那筆四百萬的拆遷款上。

“爸,這回您可算能享清福了!”大姑笑得臉上褶子都堆在了一起,“這錢下來,您想去哪玩就去哪玩,想買什么就買什么!”

我爸林建軍覺得時機(jī)差不多了,他端起酒杯,敬了外公一杯,然后試探性地開口:“爸,這錢……您心里有數(shù)了吧?打算怎么分啊?”

屋子里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外公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

外公,李老爺子,是個退休的老木匠,一輩子沉默寡言,帶著點(diǎn)傳統(tǒng)大家長的威嚴(yán)。他手里總捏著一個用了幾十年的旱煙袋,煙草的味道幾乎刻進(jìn)了他的骨頭里。

他沒立刻回答,慢悠悠地從口袋里掏出煙葉,裝滿煙鍋,點(diǎn)上火,深吸了一口。白色的煙霧從他干癟的嘴唇里吐出來,繚繞著,讓他臉上的表情更加模糊不清。

一袋煙抽完了。

他把銅制的煙鍋在紅木八仙桌的桌腿上“梆梆”地磕了兩下,清脆的響聲讓每個人的心都跟著一跳。

然后,他抬起眼皮,掃了我爸一眼,又看了看我媽,最后目光落在大姑的臉上,用一種不容置疑的、仿佛在宣布一道圣旨的口氣,一字一頓地說道:“這錢,我琢磨了很久。我打算……都給你大姑?!?/p>

“轟”的一聲,我覺得我爸腦子里的那根弦,斷了。

他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興奮的紅色,變成了煞白,最后轉(zhuǎn)為鐵青。他手里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而另一邊,大姑和姑父先是愣了一秒,隨即臉上爆發(fā)出一種幾乎無法抑制的狂喜。他們對視了一眼,那眼神里迸發(fā)出的光芒,亮得刺眼。大姑甚至夸張地捂住了嘴,眼眶里迅速涌上了“激動”的淚水。

整個飯桌,一邊是地獄,一邊是天堂。

而我媽,李秀琴,那個被剝奪了繼承權(quán)的女兒,她做了什么呢?

她只是在外公話音落下的那一刻,身體微微僵硬了一下,捏著茶杯的手指緊了緊。也就只有那么一瞬間。下一秒,她就恢復(fù)了平靜,默默地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暖水瓶,挨個給在座的人添了一輪茶水,包括我那個臉色已經(jīng)難看到極點(diǎn)的爸爸。她的動作不緊不慢,仿佛剛才外公宣布的,只是一件“今天天氣不錯”之類的閑事。

她的這種平靜,這種置身事外的淡然,比任何哭鬧和爭吵,都更讓飯桌上的氣氛詭異到了極點(diǎn)。我清楚地看到,我爸看著我媽的眼神,從震驚,變成了不可思議,最后化為一團(tuán)壓抑的怒火。

我知道,一場巨大的風(fēng)暴,即將在我們那個小小的家里,猛烈地刮起。而風(fēng)暴的中心,不是外公,不是大姑,而是我這個沒有哭,甚至沒有皺一下眉頭的媽媽。

02

從外公家回來的路上,我爸開著那輛破舊的桑塔納,車?yán)锼酪话愕丶澎o。他雙手死死地攥著方向盤,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仿佛要用眼神把馬路燒出一個洞來。

我媽坐在副駕駛,一言不發(fā)地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我坐在后排,連呼吸都覺得壓抑。

車子“吱”的一聲急剎,停在了樓下。一路上積攢的怒火,在關(guān)上家門的那一刻,徹底引爆了。

“李秀琴!”我爸林建軍幾乎是咆哮著喊出我媽的名字,他一把將手里的車鑰匙狠狠摔在鞋柜上,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巨響。

“你他媽的是不是啞巴了??。克陌偃f!整整四百萬!你爸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說全給你姐,你連個屁都不放!你就那么坐著!你還是不是個人!”

他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在狹小的客廳里來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咯吱作響。

“你為什么不說話?你為什么不爭?那是你應(yīng)該得的!一半!兩百萬!憑什么全給她李秀華?就因?yàn)樗龝薷F?就因?yàn)樗袀€賭鬼兒子?你倒是給我說句話??!”

我爸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他指著我媽的鼻子,唾沫星子橫飛。多年來積攢在心里的那些對岳父偏心的不滿,對大姑一家的鄙夷,在這一刻,全部化作了對我媽“不爭氣”的滔天怒火。他覺得這不僅僅是錢的問題,這關(guān)乎尊嚴(yán),關(guān)乎一個男人在家庭中的地位,關(guān)乎他老婆是不是被人當(dāng)軟柿子捏。



面對這山呼海嘯般的憤怒,我媽的反應(yīng),卻平靜得令人發(fā)指。

她沒有像往常一樣,在我爸發(fā)火時低眉順眼地勸解,也沒有委屈地掉一滴眼淚。她只是默默地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然后走到陽臺,抱起她的毛線筐,坐在了沙發(fā)的老位置上。

她從筐里拿出那件織了一半的、給我的灰色毛衣,熟練地分好針,拿起兩根竹制的毛衣針,開始一針一針地織了起來。

“咔噠,咔噠,咔噠……”

毛衣針清脆的碰撞聲,在充滿了火藥味的客廳里,顯得格外突兀,也格外刺耳。

“你還織!你還有心情織毛衣!”我爸的怒火被這聲音徹底點(diǎn)燃了,他沖過去,一把搶過我媽手里的毛衣,狠狠地摔在地上。“我跟你說話你聽見沒有!你這個窩囊廢!你被人騎在脖子上拉屎都不知道吭聲!我林建軍怎么就娶了你這么個沒出息的女人!”

臟話,咒罵,不堪入耳的詞語,像決了堤的洪水,從我爸的嘴里傾瀉而出。

我媽看著地上那團(tuán)被摔亂的毛線,眼神動了一下。她沒有去撿,也沒有看我爸,只是抬起頭,用一種極其平淡的眼神看著他,說:“嚷完了嗎?嚷完了就去洗把臉,一身的酒氣?!?/p>

她的聲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啞,但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那是一種完全不把對方的怒火放在眼里的、徹底的漠然。

這種漠然,比歇斯底里的爭吵更讓我爸感到無力和抓狂。他所有的憤怒,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軟綿綿地使不上一點(diǎn)力氣。他愣住了,張著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最后,他頹然地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雙手插進(jìn)頭發(fā)里,發(fā)出了野獸般的嗚咽聲。

那天晚上,我媽撿起了地上的毛衣,拍了拍灰,一個線團(tuán)一個線團(tuán)地解開纏繞的毛線,然后繼續(xù)織。我爸則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晚飯也沒吃。

半夜我起來上廁所,看到他一個人在客廳里喝悶酒,桌上擺著一盤花生米,他一口酒,一聲長嘆,眼睛時不時地瞟向我媽緊閉的房門。他的眼神里,憤怒已經(jīng)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失望,和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心疼。

我躲在門后,看著媽媽房間門縫里透出的燈光,和客廳里爸爸落寞的背影,第一次感覺到,我們這個家,好像要散了。

這件事,像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在親戚鄰里間傳開了。風(fēng)言風(fēng)語,像刀子一樣,一句句地往我們家飛。

“聽說了嗎?老李家的拆遷款,四百萬,全給大女兒了,二女兒一分沒有?!薄澳莻€李秀琴也真是個包子,這么大的事,吭都不吭一聲?!薄八腥瞬坏脷馑腊??換我早鬧翻天了!”“傻唄,從小她爸就偏心她姐,她自己沒數(shù)嗎?”

這些話,我媽不可能聽不到。她在社區(qū)醫(yī)院上班,接觸的都是街坊四鄰??伤刻煲琅f準(zhǔn)時上下班,見到人還是會點(diǎn)頭微笑,工作上沒有出任何差錯。只是,她的話變得更少了,臉上的那點(diǎn)笑容,也徹底消失了。

大姑李秀華那邊,則是另一番景象。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向全世界宣告她的勝利。她先是高調(diào)地在市中心最高檔的樓盤全款買下了一套一百八十平的大平層,然后又給表哥張強(qiáng)提了一輛五十多萬的寶馬。

她開始頻繁地組織飯局,請那些曾經(jīng)疏遠(yuǎn)的親戚們吃飯、唱K,但每一次,都“恰好”忘記了通知我們家。

兩家的關(guān)系,徹底降到了冰點(diǎn)。曾經(jīng)那點(diǎn)岌岌可危的姐妹情分,在四百萬的映襯下,顯得如此可笑和廉價。

我開始仔細(xì)觀察我的媽媽。她真的不在乎嗎?那可是四百萬,足夠我們家少奮斗三十年的巨款。還是說,她已經(jīng)悲傷到了麻木,心死了?

我試圖從她的臉上找到一絲悲傷或是不甘,但是我失敗了。她的臉像一口古井,深不見底,沒有任何波瀾。她的這種“無反應(yīng)”狀態(tài),成了家里最大的一個謎團(tuán),也成了我和我爸之間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他無法理解她的沉默,而我,開始對她的沉默,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

03

看著媽媽日復(fù)一日沉默的背影,和爸爸越來越暴躁的脾氣,我塵封的記憶,像是被一把生銹的鑰匙,嘎吱作響地打開了。

一些被我遺忘的、或者說當(dāng)時根本沒有在意的往事,開始像電影片段一樣,一幕幕地在我腦海里回放。這些片段,拼湊出了我媽媽李秀琴的前半生,也讓我隱約明白了,她此刻的沉默,究竟是用多少委屈和失望熬成的。

第一段記憶,來自于我媽偶爾的念叨。那是在她和姐姐李秀華都還是少女的年代。那一年,她們倆同時考上了中專。在那個年代,中專生就是“鐵飯碗”,是跳出農(nóng)門的最好機(jī)會。

但家里窮,奶奶身體又不好,根本負(fù)擔(dān)不起兩個人的學(xué)費(fèi)和生活費(fèi)。外公抽了三天三夜的旱煙,最后把兩個女兒叫到跟前,說,只能供一個。

大姑李秀華當(dāng)場就哭了,哭得梨花帶雨,說自己從小就夢想著能穿上制服,當(dāng)一名工人。而我媽,只比大姑小一歲,她看著哭泣的姐姐,又看了看滿面愁容的外公,沉默了很久,然后輕輕地說:“爸,讓姐去吧,她學(xué)習(xí)比我好?!?/p>

可實(shí)際上,我媽的成績,一直都比大V姑要優(yōu)秀。

就這樣,大姑去上了中專,畢業(yè)后順利進(jìn)了工廠。而我媽,則放棄了學(xué)業(yè),早早地進(jìn)了鎮(zhèn)上的紡織廠當(dāng)女工,每個月把微薄的工資大部分都寄回家里,補(bǔ)貼家用,也用來資助姐姐在學(xué)校的生活。

外公當(dāng)時是怎么說的?他只是摸了摸我媽的頭,嘆了口氣,說了一句:“秀琴,你懂事?!?/p>

這句“懂事”,像一個標(biāo)簽,從此就貼在了我媽的身上。

第二段記憶,更加清晰,因?yàn)槟菚r候我已經(jīng)上小學(xué)了。奶奶的身體徹底垮了,癱在床上一病不起。那兩年,是我們家最難熬的日子。

大姑那時候已經(jīng)嫁人,住在城里,她總是以“工作忙”、“孩子小”、“走不開”為由,很少回來看望。偶爾回來一次,也是帶著大包小包的水果和營養(yǎng)品,在床邊坐個十分鐘,說幾句無關(guān)痛癢的安慰話,然后就急匆匆地走了,仿佛多待一秒都會被病氣沾染。

而所有的重?fù)?dān),都落在了我媽一個人身上。



她白天要在社區(qū)醫(yī)院上班,下了班就騎著那輛二八大杠的自行車,趕十幾里路回到鄉(xiāng)下。做飯、洗衣、給奶奶擦身、換洗尿布、端屎端尿……沒有一句怨言。我好多次在周末跟她一起回去,都看到她蹲在床邊,一口一口地給奶奶喂飯,然后用溫?zé)岬拿?,仔仔?xì)細(xì)地擦拭奶奶瘦骨嶙峋的身體。

奶奶的意識時而清醒,時而糊涂。清醒的時候,她總是拉著我媽的手,渾濁的眼睛里蓄滿了淚水,嘴里喃喃地說:“秀琴……苦了你了……媽對不住你……”

我媽就搖搖頭,幫奶奶掖好被子,輕聲說:“媽,沒事,不苦。”

外公呢?他就坐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樹下,一口接一口地抽著旱煙,看著屋里忙碌的二女兒,眼神復(fù)雜,卻一句話都沒有多說。

奶奶去世的時候,是拉著我媽的手走的。我清楚地記得,奶奶咽氣前,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看了看我媽,又看了看門口,似乎在等什么人。但那個人,直到最后都沒有出現(xiàn)。

葬禮上,大姑哭得驚天動地,捶胸頓足,仿佛她是那個最孝順的女兒。我媽卻沒怎么哭,她只是安靜地忙前忙后,招待著前來吊唁的親戚。她的眼睛紅腫著,但沒有淚。

第三段記憶,則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在我心里,也一定扎在我媽心里。

那是我上小學(xué)三年級的時候,得了一場急性闌尾炎,穿孔了,引發(fā)了腹膜炎,情況很危急,必須馬上手術(shù)。手術(shù)費(fèi)在當(dāng)時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要五千塊錢。我爸媽把家里所有的積蓄都翻了出來,存折上只有三千出頭。還差將近兩千塊錢的缺口。

那天晚上,我爸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最后,我爸一咬牙,對我媽說:“去找你爸借!他手里肯定有錢!”

我媽猶豫了一下,還是連夜騎車去了外公家。結(jié)果,她空著手回來了。我爸問她怎么回事,她說,外公面露難色,說手里的錢,前段時間剛讓大姑拿走了。大姑說姑父做生意需要周轉(zhuǎn),借了八千塊,還打了欠條,說過兩個月就還。

我爸當(dāng)場就炸了:“又是李秀華!她男人那個生意就是個無底洞!借給她能有還?女兒的女兒等著錢救命,他倒好,先把錢給那個敗家女婿!”

我媽沒說話,只是默默地轉(zhuǎn)身出了門。那天晚上,她敲遍了所有能想到的親戚朋友家的門。我至今都記得,她是如何低聲下氣地跟人解釋我的病情,如何陪著笑臉,看別人的臉色。有的親戚爽快地拿出了錢,有的則面露難色地推脫。

等她第二天早上帶著一身疲憊和寒氣回到醫(yī)院,把一沓零零碎碎湊起來的錢交到我爸手上時,她的眼睛里全是血絲。

我的手術(shù)很成功。后來我才知道,大姑借走的那八千塊錢,不到半年,就隨著姑父的“生意”一起,賠得血本無歸。那張欠條,成了一張廢紙。外公也再沒提過。

這些往事,像一根根看不見的線,纏繞在我媽的身上,織成了一張名為“不公”的密網(wǎng)。她掙扎過嗎?或許吧。但每一次,都被那句輕飄飄的“你懂事”給壓了回去。久而久之,她或許也認(rèn)命了。她不再期待公平,不再奢求偏愛。

所以,當(dāng)那四百萬被外公輕描淡寫地全部劃給大姑時,她才會那么平靜。因?yàn)樵谒睦铮@種不公,早已上演了千百遍。這一次,不過是數(shù)額巨大了些而已。這根本不是晴天霹靂,這只是漫長人生里,又一塊砸在她頭上的、比較大的石頭罷了。

期望早已在一次次的失望中被磨滅殆盡,心,可能早就冷了。不哭,不是因?yàn)椴辉诤?,而是因?yàn)闇I水,早已在過去的歲月里流干了。

04

拆遷款事件,像一把鋒利的斧子,把我們這個本就搖搖欲墜的家庭,以及脆弱的親戚關(guān)系,劈得四分五裂。

我爸和我媽的冷戰(zhàn),進(jìn)入了白熱化階段。

家里再也聽不到他們說話的聲音。爸爸下班回來,就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看電視,聲音開得巨大。媽媽則永遠(yuǎn)坐在沙發(fā)的那一頭,戴著老花鏡,在昏黃的臺燈下,安靜地織著她的毛衣。飯桌上,兩個人也是零交流,只有碗筷碰撞的清脆聲響。那種死寂,比任何激烈的爭吵都更讓人窒息。

我爸無法理解我媽的“佛系”。在他看來,這不是與世無爭,而是對這個家的不負(fù)責(zé)任,是對他和女兒的背叛。他覺得,妻子應(yīng)該和他站在同一條戰(zhàn)線上,一致對外,去爭取本該屬于他們的東西??晌覌?,卻像個叛徒一樣,早早地繳械投降了。

有一次,我爸喝多了,指著我媽的鼻子罵:“李秀琴,我算是看透你了!你根本就不在乎這個家!你不在乎我,你也不在乎小曉!四百萬?。∮辛四枪P錢,小曉以后能過得多好?她能少走多少彎路?你倒好,拱手讓人!你對得起誰?你對得起我辛辛苦苦養(yǎng)家嗎?你對得起小曉叫你一聲媽嗎?”

我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冷,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陌生人。

“林建軍,”她叫了他的全名,“你覺得,錢能解決所有問題嗎?你覺得有了那兩百萬,我們家就能從此高枕無憂,我就能開心,小曉就能幸福?你錯了。有些東西,錢買不來,也換不回?!?/p>

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我從未聽過的疲憊和嘲諷。我爸愣住了,他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因?yàn)樗?,她說的是對的。這些年,我媽受的委屈,樁樁件件,哪一件是錢能彌補(bǔ)的?

這場冷戰(zhàn),最終以我爸的敗退告終。他不再對我媽大吼大叫,但那種疏離感卻更重了。他開始頻繁地參加單位組織的酒局,常常喝得酩酊大醉才回家,回來后就倒在沙發(fā)上睡,也不回房間。我們家,變成了一個只有三個人、卻沒有一絲暖氣的旅館。

我夾在他們中間,度日如年。我試著去勸我媽,想讓她跟我爸服個軟。我拉著她的手,小聲說:“媽,你別跟爸犟了,他也是為這個家好……”

我媽正在織毛衣的手頓了一下,她抬起頭,透過老花鏡看著我,眼神復(fù)雜。她摸了摸我的頭,輕聲說:“小曉,大人的事,你不懂。你爸不是為這個家好,他是為他的面子好。你記住,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只有自己最可靠。媽什么都不要,也不能沒了自己?!?/p>

她的話,讓我心里一驚。我第一次意識到,我媽那看似溫順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比誰都硬的心。

與我們家的冰冷壓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大姑一家的春風(fēng)得意。斷了聯(lián)系后,我們家的消息,只能通過一些還保持著聯(lián)系的遠(yuǎn)房親戚的閑聊中得知。

大姑的炫耀,已經(jīng)到了令人發(fā)指的地步。她不僅換了豪宅豪車,還給表哥張強(qiáng)安排了一個“清閑”的工作——其實(shí)就是姑父托關(guān)系,在一個朋友公司里掛了個名,每天什么都不用干,就領(lǐng)一份工資。然后,她開始張羅著給表哥相親,條件只有一個:女方必須年輕漂亮,最好還是獨(dú)生女。

有一次,大姑給我媽打來了一個電話。那時候我媽正在廚房做飯,是我接的。

電話那頭,大姑的聲音充滿了高高在上的炫耀和一絲假惺惺的“施舍”。

“是小曉啊,讓你媽接電話?!?/p>

我把電話遞給我媽,我媽擦了擦手,接了過來,按了免提。

“喂,姐。”我媽的聲音很平淡。

“秀琴啊,”大姑拖長了語調(diào),“最近怎么樣???聽說建軍最近脾氣不太好?唉,也是,男人嘛,沒錢就容易上火。這樣吧,你給我個卡號,我先給你轉(zhuǎn)個三萬五萬的,讓你先花著,別讓你姐夫老是回家跟你甩臉子。怎么說我們也是親姐妹,我還能看著你受苦?”

這話聽得我血往上涌,這哪里是關(guān)心,這分明是赤裸裸的羞辱!

我爸正好從房間里出來,也聽到了這番話。他一把搶過電話,對著聽筒就吼了起來:“李秀華!你他媽的給老子滾!我們家就算是去要飯,也用不著你在這假慈悲!你那點(diǎn)臟錢,留著給你兒子買棺材吧!”

說完,他“啪”的一聲,狠狠地掛斷了電話,氣得渾身發(fā)抖。

我媽看著暴怒的我爸,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只是拿起電話,默默地把電話線重新插好,然后轉(zhuǎn)身回了廚房,抽油煙機(jī)的聲音嗡嗡作響,蓋過了一切。

從那以后,兩家最后一絲聯(lián)系也徹底斷了。

至于外公,他似乎也覺得對我們家有所虧欠。他托鄰居給我們送過幾次他自己種的青菜和蘿卜。第一次,我爸黑著臉讓我拿了進(jìn)去。第二次,我爸直接讓鄰居帶了回去,說:“我們家不缺這點(diǎn)菜,讓他留著自己吃吧?!?/p>

后來,外公親自打來一個電話,電話是我媽接的。他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半天,才用一種近乎懇求的語氣說:“秀琴,有空……回家來看看爸吧?!?/p>

我媽握著電話,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鐘。然后,她說:“不了,我最近工作忙,走不開?!?/p>

這是我有記憶以來,我媽第一次,用如此明確和冷淡的口氣,拒絕了外公。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最后,外公默默地掛了電話。

我看著媽媽掛上電話的背影,她站得筆直,像一棵在寒風(fēng)中挺立的、落光了葉子的樹。我知道,有些東西,已經(jīng)徹底碎了,再也拼不回來了。

05

時間在壓抑和沉悶中,一晃就過去了幾個月。窗外的樹葉黃了又落,北風(fēng)開始呼嘯,冬天來了。就在我們家快要被這種冰冷的死寂徹底吞噬的時候,一個消息,再次打破了這片虛假的平靜。

外公的七十歲大痛快到了。

在中國人的傳統(tǒng)里,七十大壽,是“整壽”,是要大辦的。這個消息,是大姑通過一個遠(yuǎn)房表姨傳過來的。表姨在電話里眉飛色舞地描述著:“你大姑這次可要下血本了!包了咱們市里最高檔的‘金碧輝煌’大酒店,整個三樓的大宴會廳,要擺三十桌!說是要把所有能聯(lián)系上的親戚朋友都請到,要讓你外公風(fēng)風(fēng)光光、熱熱鬧鬧地過這個大壽!”

我爸聽完,冷笑一聲,把手里的報紙往桌上一摔,斬釘截鐵地說:“不去!誰愛去誰去!我們家沒這個人!去了算什么?去看他們李秀華一家的笑話,還是讓他們?nèi)襾砜次覀兞纸ㄜ姷男υ??我丟不起這個人!”

他說完,看著我媽,他以為我媽會像往常一樣沉默,或者順從地點(diǎn)頭。

但這一次,他錯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直像個隱形人一樣的媽媽,這次卻異常地堅決。她放下手中的毛衣針,抬起頭,看著我爸,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要去。必須去?!?/strong>

我爸愣住了,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

“我說,我們必須去。”我媽重復(fù)了一遍,語氣不容置疑,“爸的七十大壽,一輩子就一次。我們做女兒女婿的,怎么能不到場?別人會怎么戳他的脊梁骨?”

“他還有脊梁骨嗎!”我爸怒道,“他的脊梁骨早就被他那個大女兒給抽走了!他心里只有他大女兒,什么時候有過你?有過我們這個家?”

“他有沒有,是他的事。我們?nèi)ゲ蝗?,是我們的事。”我媽的眼神異常平靜,平靜得讓人心慌?!傲纸ㄜ姡覀儾粌H要去,還要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去?!?/p>

接下來的幾天,我媽的行為,讓我和爸爸都徹底看不懂了。

她不再像個幽魂一樣在家里飄蕩,而是開始行動起來。她先是拉著幾乎不怎么逛街的我,去商場里轉(zhuǎn)了一整天。她給自己挑了一件暗紅色的羊絨大衣,又給我爸選了一套深灰色的西裝,連領(lǐng)帶和皮鞋都配齊了。最后,她還給我買了一條漂亮的白色連衣裙。這些衣服,花掉了她小半年的工資,她眼睛都沒眨一下。

更讓我不解的,是她為外公準(zhǔn)備的壽禮。

她沒有去金店買什么金壽桃、金手鐲,也沒有去商場挑什么名貴的補(bǔ)品。她從床底下拖出了一個陳舊的木箱子,里面裝滿了各種顏色的、質(zhì)量極好的羊毛線。然后,她開始為外公織一件壽禮——一件極其耗費(fèi)心血和眼力的手工羊毛背心。

那不是一件普通的背心。她找來了一本老舊的書法字帖,選了一百種不同字體的“壽”字。她要在背心的前襟和后背,用不同顏色的線,將這一百個“壽”字,用一種叫做“提花”的復(fù)雜工藝,一個不落地織上去。

從那天起,我們家的燈,常常亮到后半夜。我媽只要一有空,就坐在沙發(fā)上,戴著老花鏡,頭幾乎埋進(jìn)了毛線里。她的手指飛快地穿梭著,竹制的毛衣針發(fā)出“咔噠、咔噠”的、密集的聲響。那上百個“壽”字,筆畫繁復(fù),每一個都需要她全神貫注,不能錯一針,不能漏一線。

我爸看著她這樣,從最初的反對,變成了不解,最后化為沉默。他想不通,受了這么大的委屈,不去找對方算賬,反而要花費(fèi)這么大的精力,去準(zhǔn)備一份在別人看來,可能一文不值的“廉價”禮物?這到底是為了什么?

壽宴的前一天,一張燙金的請柬,終于送到了我們家。與其說是請柬,不如說是一封示威信。送請柬的是個不熟的親戚,臉上帶著看好戲的表情。

請柬剛放下,大姑的電話就追了過來。

電話是她親自打給我媽的。她在那頭,用一種摻雜著得意和輕蔑的、假惺惺的熱情口氣說:“秀琴啊,請柬收到了吧?明天可一定要來啊,全家人都來!讓你也開開眼,見識見識,看看你姐我現(xiàn)在過的是什么日子!也讓你家林建軍看看,別老鉆牛角尖。對了,”她話鋒一轉(zhuǎn),帶著明顯的暗示,“明天人來了就行,千萬別準(zhǔn)備什么禮物了,我們家現(xiàn)在啊,什么都不缺!你花那冤枉錢干嘛,還不夠我們家一桌飯錢呢,呵呵?!?/p>

電話里傳來她刺耳的笑聲。

我爸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他捏緊了拳頭,骨節(jié)捏得發(fā)白,似乎下一秒就要把電話搶過來砸掉。

我媽卻異常平靜。她靜靜地聽著,直到對方笑完,才淡淡地說了一句:“知道了,姐。明天我們一定到?!?/p>

掛了電話,我爸的怒火再也壓不住了:“你聽聽!你聽聽!這是人話嗎!她這是在請咱們嗎?她這是在往咱們臉上吐唾沫!李秀琴,你到底怎么想的!你非要去自取其辱嗎!”

我媽沒有理會我爸的咆哮。她站起身,走到陽臺邊,舉起了手中那件已經(jīng)完工的、布滿了上百個“壽”字的精美毛衣背心。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照在那件背心上,每一個“壽”字都仿佛在發(fā)光。她對著光,仔仔細(xì)細(xì)地檢查著每一個針腳,每一個線頭,臉上是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

檢查完畢,她轉(zhuǎn)過身,看向我和我爸。

她的眼睛里,沒有憤怒,沒有委屈,只有一種我從未見過的、銳利又深沉的光。那光芒,像一把藏在鞘里的、磨礪了多年的利刃,終于要在明天,悍然出鞘。

她一字一句地,對我們說:“明天,我們?nèi)?。把最好的衣服,都穿上。?/p>

那一刻,我心里“咯噔”一下。我忽然產(chǎn)生了一種強(qiáng)烈的預(yù)感:明天的壽宴,絕不會只是一場簡單的吃飯。

我媽沉默了這么久,隱忍了這么久,她不是認(rèn)輸了,她是在積蓄力量。

她到底想干什么?這件耗費(fèi)了她無數(shù)心血的毛衣,到底是一份卑微的壽禮,還是一件……致命的武器?

06

金碧輝煌大酒店,名副其實(shí)。巨大的水晶吊燈從穹頂垂下,散發(fā)著耀眼的光芒,將整個宴會廳照得如同白晝。地上鋪著厚厚的、印著繁復(fù)花紋的紅地毯,踩上去悄無聲息??諝庵袕浡澄锏南銡?、昂貴的香水味和人們嘈雜的交談聲。

我們一家三口,穿著媽媽精心挑選的衣服,踏入了這個與我們格格不入的世界。我爸的西裝筆挺,我媽的紅色大衣襯得她氣色好了不少,我也穿上了那條嶄新的白色連衣裙。我們看起來,并不寒酸,甚至可以說得上體面。

但那種無形的隔閡,卻像一堵透明的墻,將我們與周圍的熱鬧隔絕開來。

大姑李秀華,是全場的焦點(diǎn)。她穿著一身紫色的、閃著亮片的旗袍,脖子上戴著一串鴿子蛋大小的珍珠項(xiàng)鏈,手腕上是一個翠綠的玉鐲。她滿面春風(fēng),像個女王一樣,穿梭在賓客之間,接受著所有人的恭維和奉承。姑父和表哥跟在她身后,臉上同樣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親戚們看到我們一家,表情各異。有同情的,有鄙夷的,但更多的是一種看好戲的幸災(zāi)樂禍。他們聚在一起,壓低了聲音交頭接耳,目光卻像探照燈一樣,在我們身上來回掃射。

“喲,還真來了?”“你看林建軍那張臉,黑得跟鍋底一樣?!薄袄钚闱僖彩悄苋蹋瑩Q我,打死我都不來。”“來看看也好,見識下什么叫天差地別,死了那條心。”

這些聲音不大,卻像針一樣,精準(zhǔn)地扎進(jìn)耳朵里。我爸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放在身側(cè)的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我媽卻仿佛什么都沒聽見,她挽著我爸的胳膊,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疏離的微笑,領(lǐng)著我們找到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外公坐在最中間的主位上。他穿著大姑為他量身定做的一身暗紅色真絲唐裝,胸口用金線繡著一個大大的“壽”字。他看起來精神不錯,臉上掛著笑,但那笑容卻有些僵硬。他不停地招呼著客人,但眼神卻總是不由自主地往我們這個方向瞟,眉宇間,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不安。

終于,壽宴的高潮——拜壽和送禮環(huán)節(jié),開始了。

司儀用夸張的語調(diào),在臺上高聲喊著祝福詞。首先上場的,自然是大姑一家。

“有請我們李老爺子最孝順的大女兒李秀華女士、女婿張志強(qiáng)先生,和外孫張強(qiáng),為老爺子拜壽!”

大姑一家三口,在眾人矚目的目光中,春風(fēng)得意地走上臺。大姑手里捧著一個巨大的紅絲絨盒子。

“爸!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大姑的聲音通過話筒傳遍全場,“我和志強(qiáng)、小強(qiáng),也沒準(zhǔn)備什么特別的,就是一點(diǎn)心意!”

她說著,打開了盒子。里面,是一對用純金打造的、拳頭大小的壽桃,在燈光下金光閃閃,晃得人睜不開眼。

臺下響起一片整齊的、夸張的驚呼和喝彩聲。

“天哪!純金的!這對得多少錢啊!”“秀華真是太孝順了!老爺子有福氣啊!”

外公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連連點(diǎn)頭,說:“好,好,秀華有心了。”

大姑得意地掃視了一眼全場,目光在我們這一桌,刻意地多停留了兩秒,嘴角勾起一抹勝利的微笑。

接下來,其他的親戚也陸陸續(xù)續(xù)地上前送禮。有名煙名酒,有名貴字畫,有大大的紅包。每一份禮物,司儀都會高聲唱喏,引來一陣陣掌聲。

終于,司儀喊到了我們的名字:“下面,有請我們老爺子的二女兒,李秀琴女士,女婿林建軍先生,外孫女林曉,為老爺子拜壽!”

一瞬間,全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我們身上。那目光里,充滿了好奇、期待和不懷好意的審視。他們都想看看,這對一分錢拆遷款都沒拿到、被羞辱到家的夫妻,會拿出什么樣的壽禮來。

我爸的臉繃得緊緊的,他不想上臺,他覺得這是公開處刑。

我媽卻站了起來,她輕輕地拍了拍我爸的手,然后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了一個用普通紅色包裝紙包著的、方方正正的禮盒。那盒子,在周圍那些奢華的禮品中,顯得如此樸素,甚至有些寒酸。

她沒有讓我爸和我陪同,一個人,捧著那個盒子,一步一步,沉穩(wěn)地走上了臺。

臺下,已經(jīng)響起了一陣壓抑不住的、竊竊的笑聲。我看到大姑的臉上,更是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嘲諷。

我媽走到了外公面前,沒有說那些花團(tuán)錦簇的祝福詞。她只是默默地打開了禮盒,將里面那件疊得整整齊齊的、織滿了上百個“壽”字的深灰色羊毛背心,取了出來。

周圍的笑聲,更響了。

“毛衣?我沒看錯吧?送了一件手織的毛衣?”“這也太寒酸了吧?拿不出手?。 薄皣K嘖,沒錢就別來嘛,這不是丟人現(xiàn)眼嗎?”

我媽對這些聲音充耳不聞。她抖開那件背心,走到外公身后,輕聲說:“爸,天冷了,我給您織了件背心,您試試。”

她親手幫外公脫下那件昂貴的真絲唐裝外套,然后,將這件柔軟的、帶著體溫的羊毛背心,仔仔細(xì)細(xì)地給他穿上。大小、肥瘦,正正合身,仿佛是貼著他的身體織出來的一樣。

穿好后,我媽沒有立刻下臺。她走到了司儀旁邊,拿起了話筒。

全場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想聽聽,她要說些什么。是要當(dāng)眾訴苦?還是為自己辯解?

我媽握著話筒,環(huán)視了一下全場,最后,目光落在了外公的臉上。她微笑了,那笑容很淡,卻有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

“爸,今天您七十大壽。我這個做女兒的,沒給您準(zhǔn)備什么金壽桃,也沒準(zhǔn)備什么銀鐲子。我嘴笨,也不會說好聽話。就給您講幾個我們家的老故事,給您老祝壽吧?!?/strong>

她沒有提四百萬,一個字都沒有提。

她對著話筒,用一種極其平淡的、像在講述別人故事的語氣,緩緩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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