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縣升知州，似乎也就那么回事，干好了、關(guān)系也不錯，升上去不稀奇；可知州這往上再扒一格，想混個知府當(dāng)當(dāng)，故事就難講了。這世上最磨人的，不就是“卡在半坡上”，上不上、下不下，也沒個準(zhǔn)信兒嗎？官場里人狠話不多，升遷路上全是關(guān)卡，誰也不知道自己是“潛力股”還是“陪跑”。

有句話，大家背地里都說：知州想升知府，八字得齊。可這八字從來不是清清白白拼政績、做事就能攢出來的。乾隆朝打到了十八年后，知府的級別剛落定，想碰這命得先過一道“出身關(guān)”。知識分子里也有鄙視鏈，知縣群體，出身五花八門，一半靠科舉吃飯——進(jìn)士、舉人啥的算正道。另一大塊是那些貢監(jiān)、蔭生，剩下的全是找條窄路混入官場的“雜牌軍”?？梢坏┥街?，朝廷要的臉面、規(guī)矩就多了，這群人里頭能擠進(jìn)去的，一下就只剩下寥寥幾人。

別小看這四品的門檻，等于一腳邁進(jìn)“體面官僚”的圈子。全國府治那么多，清一色八成知府都是靠科舉混出來的，里頭那些還是翰林出身的天之驕子。剩下那些“半路出家的”知州，給你能力、給你政績，也很難被選上。說白了，這道檻，直接拍死了大部分想要“往上蹭一蹭”的知州。

有時候大家會嘀咕：憑啥？畢竟知縣、知州干活最辛苦，摸爬滾打，底下群眾有口難言?？缮w這事，就是個“圈子游戲”。到頭來決定人事的，不是吏部，就是按著操辦的督撫，再往上還得皇帝一句點頭。清朝那會兒，縣里知縣有上千號人，真正手里有話語權(quán)的還是那些督撫。而且，官場規(guī)矩擺在這兒——普通缺的知縣，吏部能分一口肉；題缺的，誰舉薦誰說了算。督撫要是覺得你順眼、用著趁手，升得飛快，不合意就干坐冷板凳。

且不說從知縣爬到知州的那點酸楚——請假、調(diào)缺、政績、督撫關(guān)系——都還算有跡可循?？芍菹蛏希邦^那點路，幾乎是趕馬拉松。試舉一例，山東那片地頭就十個府，其中八個所謂“請旨缺”，說白了你辦得再好，名單報上去，最后還是皇帝挑人，名單都是參考，皇上愿圈誰就圈誰。剩下兩個“題缺”，那是督撫把控。你說還讓人咋卷？

仔細(xì)想想，知州也有點像高考上了重點班的學(xué)生，成績好是進(jìn)步，可名額有限，真的進(jìn)頂級重點、直通名校的，除了本事，還要看老師、運氣、甚至家庭背景。知州修政績、熬資歷，總覺得再努力一下就到頭了，殊不知人事格局早就定型。輪也輪不上你，突然被提拔的，大多是皇帝心里的那幾個“紅人”——也許是京官、也許是翰林院里正被盯上的才子。

說到京官外放，這又是一套官場“副本”。在京工作的司官數(shù)著數(shù)著還不到三千，全是四品以下的小頭頭。偏偏這六部衙門的官職結(jié)構(gòu)奇怪，郎中才正五品，往上的臺階直接跳到侍郎、尚書，不給你慢慢爬的機(jī)會。想升品級，除非外派道府自己折騰出政績才行?；实垡强凑l順眼，察核完直接扔去外省鍍金，這叫“磨煉”。要是真能有本事折騰幾年，撈回來馬上升堂官。這個規(guī)矩，從頭到尾都繞著基層崗位打轉(zhuǎn)。沒外放歷練，仕途幾乎斷頭。

但這些高高在上的“空降兵”沖著知府的缺口殺過來，不給地方官留活路。你是知州，天天盼著有一天官大一級，卻不知道最關(guān)鍵的晉升名單，多半是“欽點”的外來戶。后臺拼不過，出身也拼不過，還能指望啥？這也是那個年代一個死結(jié)。

說個插曲，有的翰林們，進(jìn)了天子眼、偶有際遇，也不是都肯出來歷練。有的覺得“祖?zhèn)鹘痫埻搿狈€(wěn)妥，主動請求外放，哪知道一方水土未必養(yǎng)一方人。人生地不熟、派頭也沒，累了個半死還說不準(zhǔn)能不能混回北京?！都t樓夢》倒寫得是賈雨村進(jìn)京難、外放易，可現(xiàn)實里的賈雨村，升遷之路遠(yuǎn)比小說里更高一寸卡一腳。

當(dāng)然也不只有晉升問題。督撫手里權(quán)越來越大，外放大員多了，皇權(quán)能否攏住這幫地方勢力，也成了滿清內(nèi)部的一個擔(dān)憂。要是都讓督撫提拔，變成“諸侯割據(jù)”怎么辦？所以皇帝哪怕愿放手，也不忍讓人事權(quán)“尾大不掉”?？商教靽[了一場，天下亂套，人事權(quán)一松口，大員、道府批條就成了常規(guī)操作。這會兒，知州升知府哪還能講什么程序、資格，拼到最后，誰跟誰搭上線誰成就。

走到這一步，知州的困境已經(jīng)不是個人能解決的。好官在基層“干到頭”，熬資歷只剩熬夜。想想也是可憐，明明剛進(jìn)仕途都懷揣著點理想：做清官、顯父母、養(yǎng)家糊口。不知什么時候開始，資格變成了門檻，資歷成了牢籠，晉升就是買彩票，能中一個算命好。

也許知州們沒少在公堂后面自斟一杯悶酒。老百姓看不到的夜晚，有多少人“咬牙省吃、算盤敲到深夜”，心里卻明白：往上走的道，很多時候不是路，而是墻。做官這件事，打到最后，并不是簡單的升降，更像一場長跑，看誰能耐住寂寞、看命運最后眷顧哪一個。

說到底，仕途如逆水，有人逆流而上，有人原地踏步。知州們的故事，總比我們想象得更復(fù)雜，有無奈，有憧憬，有灰心，也有不甘?？删拖袢松蠖鄶?shù)的節(jié)點——誰也算不準(zhǔn)結(jié)果，誰都不肯就此作罷。誰知，哪天又會有新的機(jī)會從意想不到的角落，冷不防地冒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