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年會不能停!》以黑馬之姿揭開了現(xiàn)代職場的光鮮外衣,它以嬉笑怒罵為刃,剖開“職場黑話”的虛妄、無效加班的荒誕與辦公室政治的暗流,每一幕都精準切中打工人的脈搏,引發(fā)一片“這是我本人”的集體慨嘆。
而隨后,“打工人電影”并未止步于現(xiàn)實牢籠——它們穿越古今、縱橫虛實,從《逆行人生》中跌倒了再爬起的普通人到《長安的荔枝》中跌撞運送荔枝的小吏,再到《浪浪山小妖怪》里默默奮斗卻無人在意的小妖……這些作品以不同的面孔,說著同一句心聲:我在努力,我想被看見。
當一類電影不斷出現(xiàn)時,它們就不再只是電影,更是一面映照時代的鏡子,一種情緒的共鳴體。當一個個鮮活的打工人形象接連登臺,這不只是一種電影題材的崛起,更是一個時代的情緒顯露——電影人正在以光影中的自嘲抵抗荒誕,用幽默解構(gòu)壓力,在笑聲中藏起眼淚,也在困境中看見希望。
當電影照進現(xiàn)實
“打工人敘事”的華麗崛起
“打工人電影”的興起并非偶然,它與當下的社會環(huán)境和大眾心理密切相關(guān)。隨著經(jīng)濟增速放緩、職場競爭加劇,工作壓力、職業(yè)發(fā)展困境以及對生活意義的迷茫,成為許多年輕人共同面臨的問題。這種社會現(xiàn)實催生了大眾對能夠反映自身生活、抒發(fā)內(nèi)心情緒的文藝作品的需求。電影作為一種強大的文化媒介,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情緒,“打工人電影”應(yīng)運而生。這類電影不再是單純的娛樂產(chǎn)品,而是成了大眾表達心聲、尋求共鳴的載體。
2023年末,《年會不能停!》以黑馬之勢跨入2024年元旦檔成為票房冠軍——以喜劇為殼、現(xiàn)實為核,撕開了“打工人電影”的銀幕浪潮。影片借胡建林的荒誕升職之路,精準戳破職場浮沫,互聯(lián)網(wǎng)黑話的空轉(zhuǎn)、無效會議的內(nèi)耗、唯績效論的壓迫……每一幕都是照向千萬普通人日常的鏡子。沒有浮華噱頭,憑借真摯的洞察與共鳴,實現(xiàn)了票房與口碑的扎實逆襲,使其不僅僅是一部電影,更是一場屬于打工人的集體療愈。
隨后在2024年,“打工人電影”陣營迎來《逆行人生》與《勝券在握》兩部反映中年程序員職場危機的作品。前者呈現(xiàn)了遭遇中年危機被裁的程序員轉(zhuǎn)行做外賣騎手后的艱辛生活,真實地展現(xiàn)了底層勞動者的生存困境;后者直擊互聯(lián)網(wǎng)人的中年困局,以技術(shù)寓言折射職場冷暖和尊嚴抗爭,展示了當代“碼農(nóng)”的真實焦慮。一個如刀,剖開現(xiàn)實肌理;一個如鏡,映照群體情緒。除此之外,《紅毯先生》涉及娛樂圈職場怪相,《銀河寫手》更是打出“打工人翻身日記”的宣傳語。
到了2025年,同樣由大鵬、白客主演的《長安的荔枝》則以古喻今,將唐代小吏李善德的送荔之路,化作一場穿越時空的職場生存寓言,洞穿古今體制之弊。李善德在官場中卑微周旋、疲于奔命的身影,恰如當下被KPI與流程裹挾的普通人——正是因為這份跨越千年的情感共鳴,讓當下的一線“打工人”無不在影片中找見自己的身影。
而《浪浪山小妖怪》則憑借動畫的外殼、現(xiàn)實的血肉,悄然撬動市場情緒。小豬妖努力打磨兵器卻遭否定、渴望離開卻困于現(xiàn)實的處境,成為無數(shù)職場“小透明”的鏡像。它用神話設(shè)定講述最接地氣的奮斗悲劇,讓觀眾在妖怪職場中照見自己的卑微與夢想。沒有宏大制作,卻靠真誠敘事收獲廣泛共鳴,證明打動人心的從來不是題材,而是真實。其實,回看《哪吒之魔童鬧?!菲狈科孥E背后的營銷套路,也悄然吸納著“打工人敘事”,影片不僅在整個宣傳中借用職場場景,更是將申公豹的“修仙之路”模擬為“考編之路”,映照出了無數(shù)普通人的影子。
職場共鳴密碼
為何我們?yōu)椤按蚬と恕惫适沦I單?
這些“打工人電影”之所以能擊中我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是因為它們講的不是別人的故事,而是每一個“我”的故事——它們將職場中的掙扎、委屈、堅持與渴望,凝結(jié)成一面映照眾生的銀幕之鏡,讓我們哭、讓我們笑,更讓我們在黑暗中觸摸到微光。
這些電影真實地刻畫著每一個年齡段的困局與尊嚴。年輕人如《年會不能停!》中的馬杰,是每一個忍得住脾氣、卻咽不下委屈的普通人。他清醒卻無奈,妥協(xié)卻未麻木——那不是年輕人的獨有困境,而是所有打工者心有戚戚的日常?!躲y河寫手》中的北漂小編劇張了一和孫談一心想把原創(chuàng)劇本搬上大銀幕,卻要面對甲方各種離譜要求,在資金緊張、時間緊迫中艱難掙扎,恰似無數(shù)懷揣影視夢的年輕人縮影。
中年人如《逆行人生》中的程序員,從寫字樓到外賣街巷,在算法的驅(qū)策與家庭的注視中踉蹌前行。他的背影,是無數(shù)撐起一個家的打工人的共同辛酸;而《勝券在握》里的白勝,在期權(quán)兌現(xiàn)前夕被暴力裁員,奉獻十年卻一夜歸零,他所面對的,不僅是職場的不公,更是一個中年人信念的崩塌與重建。這些角色跨越年齡與行業(yè),卻共享同一種命運:在職場中掙扎,卻不甘被職場定義。
因此,在“打工人電影”中,我們也看到一種希望,一種讓堅持變得有溫度、有回響的希望,這激勵著現(xiàn)實中的打工人,仍舊相信夢想,相信只要努力就能有收獲。李善德的一句“就算失敗,我也要知道自己倒在離終點多遠的地方”,道出了所有不愿輕易認輸之人的倔強;浪浪山的小妖怪即便卑微如塵,也向往山外的天空——那不是幼稚,是生而為人的原始渴望;而白勝與“泡泡工廠”的伙伴們攜手反擊,更讓我們相信:微光雖弱,匯聚成炬,就能照亮逼仄的現(xiàn)實。
最后,電影中的幽默與自嘲元素,為每一個打工人提供了絕佳的情緒宣泄出口??v觀“打工人電影”,幾乎都有幽默喜劇元素?!赌陼荒芡?!》用荒誕的“錯位升職記”撕開職場黑話的虛偽,讓我們在胡建林的誤打誤撞中,釋放被規(guī)則壓抑已久的笑聲;《銀河寫手》則把編劇的卑微與甲方的任性化作辛酸笑料,道出創(chuàng)意工作者在理想與現(xiàn)實間的踉蹌;而《浪浪山小妖怪》借“公雞畫師”反復(fù)改稿的萌系寓言,戳中無數(shù)被甲方支配的痛,讓我們在苦笑中與自己和解;《勝券在握》中“泡泡工廠”那群邊緣人逆襲的路上更是狀況百出、笑料不斷。
“打工人電影”破圈效應(yīng)
電影是社會情緒的多面鏡
電影從來不是孤立的藝術(shù),而是一面敏銳的時空鏡,反射著每一代人最深層的渴望、焦慮與夢想。它將社會情緒、價值追求與集體心理,悄然織入光影之中。不同時期最打動人心的電影,往往正是那個時代最真實的回音。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武俠電影風(fēng)靡一時,恰是因為它們回應(yīng)了人們在秩序重建時期對正義與力量的渴望?!渡倭炙隆分杏X遠和尚以武懲惡、《笑傲江湖》中令狐沖灑脫不羈的身姿,讓這些電影不僅是一場場武打盛宴,更是一種精神寄托——在那個迷茫未散的年代,人們借由江湖的快意恩仇,尋得了現(xiàn)實中難以觸及的公平與尊嚴。武俠夢,本質(zhì)上是一場集體心理的出走,是普通人面對現(xiàn)實壓力時的一份熱血安慰。
近十年,主旋律商業(yè)片迎來高光時刻,則深刻契合了文化自信的崛起。從《戰(zhàn)狼》里那句“犯我中華者,雖遠必誅”,到《長津湖》中冰雪埋忠骨的壯烈,這些電影以磅礴的視聽和真摯的情感,將“家國”與“個體”緊密相連。它們塑造的不再是疏離的英雄,而是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中國式守護者”。觀眾在影院落淚、鼓掌,是因為他們從中看到了一個強大起來的祖國,以及自己與這份榮耀之間深深的情感羈絆。
而當下“打工人電影”悄然興起,則是時代對普通人最深情的凝視。人們的壓力無處不在——年輕人害怕努力失去意義,中年人擔憂突然被拋出軌道。這些電影沒有回避他們的迷茫:《年會不能停!》中不勝其煩的職場虛偽,是我們對現(xiàn)實職場不滿的真實寫照,《銀河寫手》中小編劇反復(fù)修改的每一稿,都是現(xiàn)實與理想之間一次又一次心酸的妥協(xié)。
但它們不止于展示傷痕,更傳遞出溫暖堅定的力量。就像《逆行人生》中那個在自己暈倒時仍舊不懈努力“微笑打卡”的主角,或是《長安的荔枝》里李善德運荔險途中,遇見無數(shù)阻礙,也遇見無數(shù)幫手——這些細微卻熾熱的瞬間,仿佛在輕輕告訴我們:你的堅持,有人懂得;你的委屈,值得被看見。
電影是對時代的記錄,更是一種溫柔的社會力量。它曾以武俠寄托豪情,用主旋律點燃自信,而現(xiàn)在,它正俯下身來,傾聽并擁抱每一個平凡的打工者。從江湖到現(xiàn)實,從家國到個體,電影始終與我們同行,在黑暗中投來一束光,陪伴每一個不曾放棄的人。它讓我們相信:時代或許艱難,但故事永不終結(jié),而我們,都是這故事中重要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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