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的香港,堅尼地城那幢舊樓里,63歲的杜月笙正讓傭人熨燙一件洗得發(fā)白的灰布長衫。
他咳得胸口發(fā)緊,每一聲都帶著哮喘病的沉重。
客廳里坐著四房太太和幾個未成婚的子女,加上傭人、司機,三十多張嘴都等著他吃飯。
離滬時帶的四十萬美金,在幣值天天跌的香港撐了不到兩年。
嗎啡針劑價格漲得厲害,那是他治哮喘的救命藥。
銀行更是把他劃成高風險客戶,連貸款的門都不讓他進。
這位昔日的上?;实郏缃襁B過年買年貨的錢都要盤算半天。
他對著鏡子理了理長衫,對四太太說,我去找劉航琛。
1937年的深夜,他賭贏了人性
要講清楚這趟借錢的事,得先倒回1937年。
那年抗戰(zhàn)打得最慘烈,杜月笙躲戰(zhàn)火去了重慶。
一天晚上,他從曾家?guī)r的飯局出來,剛上車就被一伙綁匪截住。
綁匪開口要四十萬銀元贖金,沒想到杜月笙笑了,說四十萬太少,我給你們九十萬。
八十萬當贖金,十萬給弟兄們喝茶。
綁匪都愣住了,從沒見過這么爽快的肉票。
更讓他們意外的是,杜月笙指定要一位叫劉航琛的四川實業(yè)家付款,還主動陪著他們?nèi)⒏″X。
換作別人,未必敢這么賭。
杜月笙賭的不是劉航琛的錢,是他的為人。
劉航琛當時是川鹽銀行總經(jīng)理,手里握著四川鹽業(yè)的金融命脈,富得流油,但和杜月笙只見過兩面,沒什么深交。
當杜月笙帶著荷槍實彈的綁匪走進劉宅,這位三十出頭的財神爺沒看綁匪,先問了句,杜先生無恙否。
隨后就喊賬房過來點現(xiàn)銀,九十萬現(xiàn)銀在半夜被湊齊,堆滿了整個客廳。
綁匪走后,劉航琛才擦著汗說,杜先生,你把我賭贏了。
杜月笙拱手作揖,說我賭的是人性,沒賭錯。
那天夜里,兩人對著月亮喝了酒,算是定下生死交情。
杜月笙送了張空白名片給劉航琛,說以后不管在哪,見這張片子就像見我本人。
本來想寫寫杜月笙當年在上海灘的風光,后來發(fā)現(xiàn),他落魄時的這段經(jīng)歷,才更見真章真正的交情,從來不是順境時的推杯換盞,是危難時的挺身而出。
1949年的空白支票,裝著最沉的信任
誰也沒想到,這樁深夜的賭局,會在十二年后成為杜月笙的救命稻草。
香港赤柱的冬天沒什么太陽,杜月笙裹著厚棉襖,一步步往半山區(qū)的劉航琛寓所走。
咳嗽把他的腰都咳彎了,每走幾步就要停下來喘口氣。
劉航琛早就站在門口等他,遠遠看見就迎下臺階,一把攥住他的手說,杜先生,可把您盼來了。
兩人走進書房,窗外就是大海。
杜月笙剛囁嚅著說起自己的難處,話還沒講完,劉航琛就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空白支票,拔下筆遞過來。
一百五十萬以下,您自填。
再多的話,跟我說一聲,我去調(diào)頭寸。
劉航琛的聲音很穩(wěn),沒問借錢的用途,沒提利息,更沒說什么時候要還。
銀行把他當高風險客戶拒之門外,可劉航琛遞出的空白支票,比任何銀行的信用評級都管用。
杜月笙接過支票的手微微發(fā)抖,他最終只填了五十萬,這筆錢夠付三太太的醫(yī)藥費,也夠全家半年的生活費。
回到家,他把支票攤在桌上,對著孩子們說,這不是錢,是人家拿命信你。
這句話我特別有感觸,錢能衡量很多東西,但信任這東西,是錢買不來的。
劉航琛敢給空白支票,是因為十二年前的深夜,他親眼見過杜月笙的為人;杜月笙只填五十萬,是因為他懂分寸,更懂這份信任的重量。
燒光欠條那天,他道破了人情的真相
有人說杜月笙靠的是江湖義氣,可我覺得,他靠的是一輩子攢下的“人情存款”。
很多人以為他最得意的是在上海灘搞的那些生意,其實他最看重的,是把人情當銀行來經(jīng)營。
早年在上海灘,有個叫王阿發(fā)的小商販,被巡捕房誣陷關(guān)進了監(jiān)獄。
他老母親托人求到杜月笙門下,杜月笙出面作保,把人救了出來。
后來王阿發(fā)開了家五金行,每逢杜府到了賬期,總會親自挑些最大最亮的洋釘送過去。
東西不值錢,但這份心意,杜月笙記了一輩子。
銀行家錢新之抗戰(zhàn)時遇到資金周轉(zhuǎn)的難題,急得團團轉(zhuǎn)。
杜月笙聽說后,連夜調(diào)了三卡車現(xiàn)銀過去,幫他堵上了缺口,當時連張欠條都沒要。
后來杜月笙在香港落魄,錢新之是第一個送來三十萬的人,同樣沒要字據(jù),只說杜先生三個字,就是最好的抵押。
更讓人佩服的是1948年上?!按蚧ⅰ钡臅r候,蔣經(jīng)國查封了孔令侃的揚子公司。
孔令侃托人找杜月笙求情,杜月笙硬邦邦地回了句,國法大于家法,硬是沒松口。
他后來跟心腹說,我?guī)屠聿粠陀H,這筆人情存在老天爺那里,利息更高。
如此看來,劉航琛的空白支票不是平白無故給的,是杜月笙用一次次仗義攢下的利息。
1951年,杜月笙的肺疾越來越重,他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
他把家人叫到床前,捧出一個小鐵箱,里面是一摞厚厚的欠條。
借款人從上海市長到商界巨頭,金額少則幾千,多則上百萬。
家里人以為他要交代追債的事,沒想到他讓傭人把鐵箱抬到后院,一把火給燒了。
錢財用得完,交情吃不光。
留這些條子給你們,是添禍不是添福。
杜月笙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
人家欠你們的,記在心上,別記在賬上。
并非明智之舉?可杜月笙看得明白,那些欠條是禍根,真正的人情從來不是寫在紙上的,是刻在心里的。
這年八月,杜月笙在香港去世,享年六十三歲。
出殯那天,香港警方本來怕幫會鬧事,緊張得不行。
結(jié)果送葬的隊伍里,商界、政界、演藝界的人都有,連青幫袍哥都來了,人人穿著白衣白帽,隊伍綿延了三里地。
劉航琛特意從重慶飛過來,扶著靈柩落淚,說杜先生,您一輩子撒出去的錢,今天都變成眼淚流回來了。
杜月笙走了,可那張空白支票的故事留了下來。
說白了,人情這東西,從來都是先存后取。
你存進去的是仗義,取出來的,可能就是危難時的生路。
現(xiàn)在的人總說人脈重要,可真正的人脈不是你認識多少人,是多少人愿意在你落難時,不問緣由地拉你一把。
這大概就是杜月笙留給我們最實在的道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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