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石這個人，很多人可能不熟，但他在中國近現(xiàn)代史上留下的痕跡挺深的。他1894年出生在福建閩侯螺洲鄉(xiāng)，從小就聰明，投身辛亥革命后，進了武昌預備軍官學校，然后是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第三期炮兵科，成績一直是全校頂尖。畢業(yè)后留學日本炮兵學校和陸軍大學，兩邊也拿第一，轟動中日軍界，人稱“十二能人”，因為他啥都行：文武詩詞書畫，外加英語日語騎射駕馭游泳?；貒?，他一步步爬上國民黨軍中高位，1936年升陸軍少將，1940年當?shù)谒膽?zhàn)區(qū)中將參謀長，抗日時負責情報，寫了《日本作戰(zhàn)綱要》這種精準預判日軍路線的報告，幫了大忙。1945年抗戰(zhàn)勝利，他任國防部史政局局長，1948年秘密轉向革命，加入中共隱蔽戰(zhàn)線，成了“密使一號”。

1949年，國民黨敗退，吳石帶著老婆王碧奎和兩個小孩子——16歲的女兒吳學成、7歲的兒子吳健成——在7月或8月赴臺灣。長子吳韶成那時22歲，在南京大學經(jīng)濟系讀書，長女吳蘭成在上海第一醫(yī)學院，兩人留在大陸。吳石去臺灣的任務是傳情報，他每周六在家和聯(lián)絡員朱諶之（化名朱楓）碰頭，送出《臺灣戰(zhàn)區(qū)戰(zhàn)略防御圖》，包括兵力、空軍基地、海軍數(shù)據(jù)，對大陸戰(zhàn)略規(guī)劃有關鍵作用。1948年秋，他還建議把國防部史政局秘密檔案留福州，其實是為新中國保存，12月派隨從王強運過去。

可惜，好景不長。1950年3月1日或2日深夜，臺灣特務闖入他臺北南昌街住所，逮捕他和王碧奎。吳石在獄中挨吊打電擊，一只眼睛失明，但啥都沒招。蔡孝乾叛變后供出他身份，特別軍事法庭由蔣鼎文、韓德勤、劉詠堯審，5月30日判死刑。蔣介石親自批，不許緩刑，6月10日下午4時，在臺北馬場町刑場執(zhí)行。吳石遇難時56歲，留絕筆詩，強調(diào)自己一生忠耿。臺灣當局定他“中共間諜”，株連家屬，王碧奎判9年監(jiān)禁，吳學成和吳健成被趕出門，靠撿剩飯過日子。

大陸這邊，吳韶成1950年6月從英文報紙《字林西報》看到父親死訊，又從香港帶回的《星島日報》確認，剪下保存60年。他傷心，但得憋著。中央指定何康和兄妹倆談，報告吳石犧牲是國家機密，不公開紀念，不透露。吳韶成畢業(yè)后去河南省冶金局工作，吳蘭成調(diào)內(nèi)蒙古牙克石林場醫(yī)院當兒科醫(yī)生。建國后，他們靠政府助學金過日子，但后來歷次運動中受沖擊，吳韶成被下放農(nóng)村，隔離審查，甚至丟了組織證明。

臺灣那邊，王碧奎坐牢時，有人暗中幫忙。陳誠，蔣介石心腹，陸軍一級上將，1949年任臺灣省主席，1950年行政院長，他三次手寫求情信給蔣介石，說王碧奎不知情，在案卷批“婦孺無辜，從輕”，把刑期減到7個月。1950年9月，王碧奎出獄，有人遞紙條“明德兄囑照料”，安排她去郊外小院，在紡織廠找工作，轉文書職位。陳誠用化名“陳明德”幫孩子，吳健成改姓“陳明德”，以“遠親”或“舊部遺孤”進教會學校，后來轉建國中學，副官每月送200元新臺幣，夠學費校服，相當于工人三月工資。吳學成也得助學金，輟學打工后進紡織廠，不上特務名單。吳健成生病時，有人送鏈霉素（當時軍醫(yī)都得批），吳學成發(fā)燒，譚祥（陳誠老婆）管這些事。

陳誠和吳石的交情老早了。兩人保定軍校出身，吳石第三期，陳誠第八期，陳誠常聽吳石講戰(zhàn)術。1926年南昌戰(zhàn)役，陳誠得瘧疾昏迷，吳石扛他跑三里火線，到醫(yī)療點用棉衣裹他守一夜。這救命恩，陳誠記一輩子?？箲?zhàn)時，兩人合作，吳石情報幫陳誠在武漢會戰(zhàn)、桂南會戰(zhàn)避險。1940年后，吳石接觸新思想，通過吳仲禧（1937年入黨）轉向，陳誠知情但沒揭發(fā)。吳石1946年在重慶軍政部部長辦公室，1947年傳情報，如長江江防兵力圖，幫渡江。1948年秘密入黨，陳誠沒動他。

陳誠援助低調(diào)，從工資扣款，賬本記“遺屬慰問”，親筆簽。譚祥打理細節(jié)，所有通過副官，不露面。1977年，吳健成申請赴美留學，按規(guī)定“匪諜子女”難批，陳誠疏通，連襟俞大維助學基金加速，蔣經(jīng)國擔保，機票“特別經(jīng)費”。吳健成用“陳明德”名拿波士頓大學全獎，去美當教授。吳學成后來也赴美，當工程師。王碧奎1980年5月移居美國，拉扯孩子幾十年。

吳韶成一直掛念臺灣家人，1960年代通過渠道知有“陳先生”幫，他感激但疑惑，托人打聽，總只說“故友拜托”。1972年，他寫信向中央組織部申訴，要求結論恢復組織生活。周恩來、葉劍英過問，中央調(diào)查，1973年11月15日河南省革命委員會追認吳石革命烈士，吳韶成兄妹境遇變好。他退休前是河南冶金建材廳高級經(jīng)濟師，省人大代表；吳蘭成是中國中醫(yī)科學院研究員，北京市政協(xié)委員，獲“五一”勞動獎章。

1981年冬，吳韶成、吳蘭成赴美探親，分離30多年后團聚。他們聽母親弟妹講援助細節(jié)：每月錢、入學擔保、送藥瓶、轉職等，吳韶成更想找恩人。他寫信聯(lián)系舊部，翻舊報，查檔，持續(xù)二十多年。2000年后，臺灣檔案逐步解密，細節(jié)披露，“陳明德”就是陳誠。檔案顯示，陳誠早知吳石活動，未公開。資助從1950年起，秘密賬戶持續(xù)到孩子成年。陳誠1965年3月5日肝癌逝世于臺北，前拉警備總司令手，囑吳石子女有難多幫。葬禮上，吳學成姐弟以“遠親”送白菊“感念舊恩”，陳家放靈堂醒目。遺囑沒提，但援助沒斷。

吳韶成得知時，已是老人，他保存父親剪報60年，回想紙條援助，感慨這跨越陣營的舊誼。陳誠不是圣人，作為蔣介石干將，他參與國民黨軍政，蔣介石批吳石死刑時他沒求情，只護家屬，冒風險但有限。蔣介石為穩(wěn)軍心、爭權，排除異己，打擊保定系，判吳石死，試圖殺夫妻倆，陳誠保下王碧奎。臺灣史學界后來定這為派系斗爭，民進黨解密文件，賠吳石后人800萬新臺幣（沒要），奉吳石為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