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總，以上就是我們的合作方案，希望能和貴公司共創(chuàng)輝煌。”

然而，梁棟并沒有任何表示。

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抬起頭，目看向了坐在主位上的辜振邦。

“辜董，在討論方案之前，我能先問一個問題嗎？”

梁棟的聲音不高，但吐字清晰，在寂靜的會議室里顯得格外有力。

“當然，梁總請講。”

辜振邦笑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姿態(tài)放得很低。

梁棟的目光掃視了一圈朗速的團隊，然后開口問道：

“聞亦先生，為什么會突然退休？”

01

聞亦覺得，今年的秋天似乎比往年來得更早一些。

才剛過十月，辦公室窗外那棵高大的梧桐樹，葉子就已經(jīng)黃了大半。

一陣風吹過，卷起幾片枯葉，在空中打著旋兒，最終還是身不由己地飄落在地。

他端起桌上那只用了快二十年的陶瓷杯，杯身上的一點青花圖案，已經(jīng)被歲月摩挲得有些模糊了。

杯子里的碧螺春，是他多年的習慣，不濃不淡，溫潤醇和，正如他這個人的性情。

五十五歲的聞亦，是朗速科技公司元老級的員工。

從公司草創(chuàng)初期那間小小的辦公室，到現(xiàn)在這棟氣派的寫字樓，他見證了公司的每一步成長。

作為客戶總監(jiān)，他手里維系著公司大大小小數(shù)十個客戶，其中分量最重的，無疑是“啟明集團”。

這份合作關(guān)系，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幾乎是他憑著一己之力，耗費了十多年的心血才穩(wěn)固下來的。

可以說，啟明集團這個客戶，撐起了朗速科技將近一半的營收。

而聞亦這個名字，在啟明集團項目組那邊，比朗速科技的董事長辜振邦還要響亮。

桌上的內(nèi)線電話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是董事長辦公室打來的，讓他過去一趟。

聞亦放下茶杯，整了整身上那件略顯陳舊但依舊筆挺的西裝外套，不疾不徐地走了出去。

他心里隱約有種預感，像是秋日午后那片淡淡的、揮之不去的云翳。

辜振邦的辦公室寬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能俯瞰小半個城市。

聞亦進來的時候，辜振邦正站在窗前，背著手，凝視著窗外的車水馬龍。

“老聞，來了啊，坐?！惫颊癜钷D(zhuǎn)過身，臉上掛著一貫的和煦笑容。

他比聞亦小幾歲，保養(yǎng)得極好，頭發(fā)烏黑，看上去不過四十出頭。

“董事長，您找我?！甭勔嘣谒麑γ娴纳嘲l(fā)上坐下，腰背挺得筆直。

辜振邦親自給他倒了杯茶，動作嫻熟，熱情得有些不太尋常。

“老聞啊，咱們認識多少年了？”辜振邦拉開話匣。

“快二十三年了，董事長?！甭勔嗥届o地回答。

“是啊，二十三年了?！惫颊癜罡袊@道，“你剛來公司的時候，還是個小伙子，一轉(zhuǎn)眼，咱們都老了。”

聞亦沒有接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他知道，當領(lǐng)導開始跟你追憶往昔的時候，通常都不是什么好兆頭。

果然，辜振邦話鋒一轉(zhuǎn)。

“老聞，你看現(xiàn)在這個時代，發(fā)展得多快?！?/p>

“互聯(lián)網(wǎng)、大數(shù)據(jù)、人工智能，一天一個樣。”

“咱們公司也得跟上潮流，需要注入更多年輕的血液，需要更有沖勁的年輕人去開拓市場?！?/p>

聞亦的心，隨著他這番話，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公司最近在搞年輕化改革，一些老同志嘛，辛苦了大半輩子，也該歇歇了?！?/p>

“我是這么想的，你身體也一直不算太好，不如就趁這個機會，提前退下來，好好享享清福?！?/p>

辜振邦說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是在為他的身體著想。

聞亦看著他，這位他輔佐了二十多年的老板，內(nèi)心五味雜陳。

所謂的“年輕化改革”，所謂的“身體著想”，不過是嫌他年紀大了的體面說辭而已。

這些年，他為了公司的業(yè)務(wù)，南征北戰(zhàn)，熬了多少夜，喝了多少酒，身體確實落下了一些毛病。

可這些，不都是為了公司的發(fā)展嗎？

如今，公司壯大了，自己卻成了一個需要被“優(yōu)化”掉的“老同志”。

他感到一陣寒意，比窗外的秋風還要刺骨。

但他沒有憤怒，也沒有爭辯。

到了他這個年紀，職場上的這點人情冷暖，早已看得通透。

無非是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老戲碼，沒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

“公司念著你的舊情和功勞，決定給你十萬塊，算是補償金?！惫颊癜顝某閷侠锬贸鲆环菸募频铰勔嗝媲?。

“簽個字，從下個月開始，就不用來上班了，手續(xù)人事會幫你辦好。”

十萬塊，買斷一個員工二十三年的青春和心血。

聞亦的目光落在“自愿提前退休協(xié)議”那幾個刺眼的黑體字上，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意。

他沒有去看那十萬塊的數(shù)字，這對一個為公司創(chuàng)造了數(shù)千萬利潤的人來說，更像是一種羞辱。

他只是拿起了筆，在文件的末尾，一筆一劃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跡沉穩(wěn)，一如他此刻的心情，沒有絲毫顫抖。

“謝謝董事長多年的栽培。”他放下筆，站起身，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談?wù)摻裉斓奶鞖狻?/p>

辜振邦似乎沒料到他會如此干脆，準備好的一大套說辭都堵在了喉嚨里。

他愣了一下，隨即恢復了笑容：“老聞，你能理解公司，我很高興。以后?；貋砜纯础！?/p>

聞亦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轉(zhuǎn)身離開了這間他進來了無數(shù)次的辦公室。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部門里的同事們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依舊各自忙碌著。

年輕的下屬小王看到他，還笑著打招呼：“聞總監(jiān)，董事長找您啥事??？是不是要給咱們部門發(fā)獎金了？”

聞亦笑了笑，搖搖頭：“沒什么，就是聊了聊家常?！?/p>

他開始默默地收拾自己的東西，動作很慢，很輕。

那本厚厚的客戶資料夾，里面記錄著每一個客戶的喜好、習慣，甚至家庭成員的生日。

那個簽下了第一筆大單后，自己獎勵給自己的派克鋼筆。

那張和啟明集團的梁棟在項目慶功宴上的合影，照片里的兩個人都笑得格外開懷。

每一件物品，都承載著一段回憶，一段屬于他和朗速科技的過往。

他把一些私人物品裝進一個紙箱，大部分工作資料則分門別類地整理好，放在桌上。

同事們漸漸察覺到了不對勁。

“聞總，您這是......”有人小心翼翼地問。

“哦，我下個月就退休了?！甭勔嗟恼Z氣輕描淡寫，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辦公室里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驚訝地看著他。

一位跟著他多年的老部下，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怎么這么突然？聞總，您......”

“人老了，該給年輕人讓位置了。”聞亦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著安慰道。

消息很快就傳開了，人事部門也適時地發(fā)布了“聞亦總監(jiān)光榮退休”的內(nèi)部郵件。

辜振邦的“統(tǒng)一口徑”做得很好，所有人都以為，這是聞亦自己的選擇，是一場體面的告別。

大家紛紛上前，向他道別，說著祝福的話。

有真心實意的惋惜，也有流于表面的客套。

聞亦一一回應(yīng)，臉上始終掛著溫和的笑容，沒有一絲怨懟和不甘。

他越是平靜，一些老同事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他們知道聞亦的為人，工作就是他的生命，怎么可能在這個年紀，事業(yè)正穩(wěn)的時候，主動選擇退休。

但職場的規(guī)則就是如此，沒有人會為了一個即將離開的人，去多說什么。

在辦理離職手續(xù)的最后一天，公司為他辦了個小型的歡送會。

辜振邦也出席了，發(fā)表了一番熱情洋溢的講話，盛贊了聞亦多年來的貢獻，并親自送上了一塊刻著“功勛元老”的牌匾。

場面很熱鬧，也很虛偽。

聞亦站在人群中，看著那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笑臉，感覺自己像一個局外人。

他舉起酒杯，敬了所有人，也敬了自己這二十三年的時光。

酒杯里的酒，是甜是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02

歡送會結(jié)束后，聞亦的生活正式進入了倒計時。

公司給他安排了接替者，是市場部一個叫小蔡的年輕人。

小蔡二十七八歲，名牌大學畢業(yè)，能說會道，很得辜振邦的賞識。

辜振邦的想法很簡單，啟明集團的合作已經(jīng)進入了成熟期，流程和框架都非常穩(wěn)定。

在他看來，這已經(jīng)不是一個需要開拓的市場，而是一塊需要“維護”的田地。

只要不出錯，按部就班地走流程，換誰去對接結(jié)果都一樣。

平臺的價值，遠大于個人的價值。

他需要的是一個聽話、有沖勁、而且用人成本更低的執(zhí)行者，小蔡無疑是最佳人選。

交接工作就在聞亦那間小小的辦公室里進行。

聞亦將那本厚厚的客戶資料夾推到小蔡面前。

“小蔡，啟明集團的業(yè)務(wù)，重點都在這里了?！?/p>

“他們的項目負責人叫梁棟，比我小幾歲，是個很嚴謹、很重細節(jié)的人。”

“他不喜歡在工作時間談私事，但如果你能在一些他關(guān)心的小地方，比如他女兒的鋼琴比賽，或者他喜歡的圍棋上，表現(xiàn)出一些了解，他會很高興?！?/p>

“每年的六月十二號是梁總女兒的生日，可以提前準備一份小禮物，不用貴重，但要有心意，比如一本絕版的琴譜?！?/p>

“他們公司的技術(shù)團隊，負責人姓李，是個技術(shù)狂人，你跟他談合作，最好能拿出詳細的技術(shù)參數(shù)和解決方案，而不是空泛的PPT。”

“還有，他們的財務(wù)流程很嚴格，每個月的賬單一定要在二十五號之前發(fā)過去，并且格式要完全按照他們的要求來，一個標點符號都不能錯?！?/p>

聞亦說得很仔細，這些都是他十多年來一點一滴摸索總結(jié)出的經(jīng)驗，是任何工作手冊上都找不到的寶貴財富。

小蔡一邊聽，一邊在筆記本電腦上敲敲打打。

他的臉上帶著職業(yè)性的微笑，嘴里不停地說著：“好的，聞叔，我記下了?！?/p>

但聞亦能看出來，他并沒有真的聽進去。

當聞亦提到那些人情世故的細節(jié)時，小蔡的眼神里，甚至閃過一絲不以為然。

“聞叔，您說的這些我明白，都是經(jīng)驗之談。”小蔡合上電腦，笑著說。

“不過現(xiàn)在時代不同了，我們有更高效的客戶管理系統(tǒng)?！?/p>

“所有客戶的資料、偏好、歷史溝通記錄，系統(tǒng)里都有標簽化管理?！?/p>

“至于人情關(guān)系，我覺得在絕對的實力和更優(yōu)的方案面前，這些都是次要的?！?/p>

“我相信，啟明集團選擇我們朗速，看重的是我們公司的技術(shù)實力和平臺優(yōu)勢，而不是某一個人?！?/p>

他的話，說得客氣，但字里行間的傲慢和對聞亦“老方法”的否定，卻顯而易見。

聞亦聽了，沒有反駁，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

有些跟頭，是必須要自己摔過，才會知道疼的。

他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毫無保留地交給了對方。

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交接的最后，聞亦想了想，還是多叮囑了一句。

“小蔡，和梁棟這樣的人打交道，最重要的是兩個字——真誠?！?/p>

“任何時候，都不要耍小聰明，不要試圖用話術(shù)去糊弄他，他一眼就能看穿?！?/p>

“好的，聞叔，我知道了。”小蔡點頭應(yīng)著，但心思顯然已經(jīng)飛到了別處。

離開公司的前一天晚上，聞亦約了梁棟在一家常去的茶館見面。

這家茶館很安靜，古色古香，是他們兩人都喜歡的地方。

兩人沒談工作，只是像老朋友一樣，沏著茶，聊著天。

從最近的圍棋棋局，聊到各自孩子的近況。

氣氛很輕松，很愜意。

直到茶過三巡，聞亦才狀似不經(jīng)意地提起。

“老梁，我下個月就不在朗速干了，準備提前退休，回家養(yǎng)養(yǎng)魚，下下棋?！?/p>

梁棟正在夾茶葉的動作，猛地一頓。

他抬起頭，銳利的目光看著聞亦，似乎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些什么。

“怎么這么突然？老聞，你這春秋鼎盛的，退什么休？”

“是不是公司里......有人讓你不痛快了？”梁棟的眉頭皺了起來。

以他對聞亦的了解，這個人把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絕不是一個會輕易放下的人。

“哪里的話?！甭勔嘈χ鴶[了擺手，掩飾得很好。

“年紀大了，精力跟不上了，也該給年輕人騰騰位置?！?/p>

“朗速培養(yǎng)的年輕人很優(yōu)秀，后面接替我的是一個叫小蔡的小伙子，很有能力，你以后多帶帶他?！?/p>

他沒有說公司一句壞話，沒有透露半分自己的委屈。

這是他作為一名老職場人的體面和修養(yǎng)。

梁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追問下去。

他知道，有些話，聞亦不想說，他也就不必問。

但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判斷。

“行，既然你決定了，我支持你?！绷簵澏似鸩璞?。

“這些年，辛苦你了，老聞?！?/p>

“要是沒有你，我們啟明和朗速的合作，走不到今天這么順。”

“以后有什么需要幫忙的，隨時給我打電話?！?/p>

“別的我不敢說，在你這個朋友身上，我梁棟還是有幾分薄面的?！?/p>

這番話，說得很重。

聞亦心里一暖，眼眶有些發(fā)熱。

職場沉浮二十多年，能交下這樣一個值得信賴的朋友，也不算一無所獲。

“一定?！彼似鸩璞?，和梁棟的杯子輕輕一碰。

清脆的響聲，在靜謐的茶室里回蕩，像是一段過往的終章，也像是一個新篇的序曲。

那晚，兩人聊了很久，直到茶館打烊。

分別時，梁棟用力地拍了拍聞亦的肩膀，說了一句：“老聞，保重?！?/p>

聞亦點點頭，轉(zhuǎn)身融入了夜色之中。

他的背影，在路燈的拉扯下，顯得有些孤單，但依舊挺拔。

03

時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間，一個月就過去了。

聞亦退休后的生活，過得平靜而規(guī)律。

他每天早起去公園里打打太極，回來侍弄一下陽臺上的花草。

下午，他會去社區(qū)的棋牌室，和幾個老頭子殺上幾盤。

女兒看他賦閑在家，還特意給他買了一只小貓。

那只溫順的布偶貓，很快就成了他的新伙伴。

他似乎已經(jīng)完全脫離了過去那種緊張忙碌的職場生活，也刻意不去打聽朗速科技的任何消息。

只是偶爾在深夜里，他還是會習慣性地驚醒，腦子里盤算著某個客戶的方案，然后才恍然想起，自己已經(jīng)退休了。

每當這時，他的心里，總會泛起一絲淡淡的失落。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朗速科技的大樓里，氣氛卻遠沒有聞亦的生活那般平靜。

新任客戶總監(jiān)小蔡，最近的日子不太好過。

自從他接手了啟明集團的業(yè)務(wù)后，就感覺處處碰壁。

他按照自己的想法，給啟明集團的梁棟發(fā)去了好幾份“充滿創(chuàng)意”的新年度合作優(yōu)化方案。

在他看來，這些方案能夠更好地為對方“降本增效”，體現(xiàn)朗速科技的“互聯(lián)網(wǎng)思維”。

可這些方案，都如石沉大海，只換來了梁棟秘書禮貌而疏遠的回復：“梁總看過了，會安排時間討論?！?/p>

他打電話過去，十次有八次都是秘書接的，說梁總在開會。

偶爾梁棟親自接了，語氣也總是公事公辦，不帶一絲私人感情，三兩句就結(jié)束了通話。

這讓習慣了在客戶面前揮灑自如的小蔡，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

他將這一切，歸結(jié)為大客戶在續(xù)約前的“例行施壓”，目的是為了在談判中爭取到更多的利益。

辜振邦也是這么認為的。

他在高層會議上，還特意表揚了小蔡。

“啟明集團這種體量的客戶，有點架子是正常的?！?/p>

“他們越是這樣，說明他們越是在意和我們的合作?！?/p>

“小蔡，你不要有壓力，大膽地去談，公司在后面給你撐腰。”

“記住，我們朗速的平臺和技術(shù)，才是他們最看重的東西?！?/p>

董事長的鼓勵，讓小蔡又重新燃起了信心。

他覺得，之前聞亦那些靠著人情關(guān)系維護客戶的方法，已經(jīng)過時了。

在現(xiàn)代商業(yè)社會，最終還是要靠產(chǎn)品和實力說話。

很快，就到了和啟明集團正式召開年度續(xù)約談判會議的日子。

小蔡為此準備了將近一個星期，PPT修改了十幾遍，每一個細節(jié)都力求完美。

會議當天，他特意穿了一身嶄新的高定西裝，頭發(fā)梳得油光锃亮，整個人顯得精神抖擻。

辜振邦也親自出席了這次會議，以示對這個最大客戶的重視。

朗速科技這邊，市場、技術(shù)、財務(wù)的負責人都悉數(shù)到場，陣仗頗大。

會議定在上午十點，在朗速科技最大的會議室里。

九點五十五分，啟明集團一行人準時抵達。

為首的正是項目總負責人，梁棟。

他今天穿著一身深灰色的西裝，神情嚴肅，看不出喜怒。

他身后跟著啟明的法務(wù)和技術(shù)團隊，每個人都表情凝重，整個團隊散發(fā)著一種不同于往年的、冰冷而銳利的氣場。

簡單的寒暄過后，雙方落座。

會議正式開始。

小蔡清了清嗓子，意氣風發(fā)地走上臺，開始講解他精心準備的續(xù)約方案。

他的演講很有感染力，聲音洪亮，手勢豐富，充滿了年輕人的激情。

他從行業(yè)趨勢講到技術(shù)革新，從降本增效講到未來的戰(zhàn)略協(xié)同，描繪了一幅宏偉的合作藍圖。

朗速科技這邊的人，都露出了贊許的神色。

辜振邦更是滿意地點點頭，覺得自己的用人決策實在是英明。

然而，坐在對面的梁棟，自始至終都沒有什么表情。

他沒有看臺上侃侃而談的小蔡。

他的目光，只是平靜地落在自己面前的茶杯上，偶爾端起來，輕輕地呷一口。

整個演講持續(xù)了將近四十分鐘。

小蔡講完最后一個字，自信地合上電腦，微笑著看向梁棟。

“梁總，以上就是我們新一年的合作方案，希望能和貴公司攜手，共創(chuàng)輝煌。”

按照以往的慣例，接下來應(yīng)該是雙方就方案細節(jié)展開的討論和博弈。

然而，梁棟并沒有像預想中那樣，開始就某個條款或者價格進行“壓價”。

他甚至沒有翻開面前那份厚厚的方案書。

會議室里安靜得出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梁棟身上。

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抬起頭，目光越過小蔡，直接看向了坐在主位上的辜振邦。

他的眼神，平靜，但卻帶著一種讓人無法回避的穿透力。

“辜董，在討論方案之前，我能先問一個問題嗎？”

梁棟的聲音不高，但吐字清晰，在寂靜的會議室里顯得格外有力。

“當然，梁總請講?！?/strong>

辜振邦笑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姿態(tài)放得很低。

梁棟的目光掃視了一圈朗速的團隊，然后開口問道：

“聞亦先生，為什么會突然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