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媽媽要尋找自己的幸福了，請原諒我的自私?！?/p>

我大學畢業(yè)找到工作那天，媽媽哽咽著說完這句話便離開了我，到現(xiàn)在已經過去5年，這5年我生她的氣，沒有跟她見過一面。

但過幾天就是媽媽55歲生日了，作為女兒我應該服軟去見她一面。

誰料，剛到她家看到繼父的面孔時，我就忍不住哭了出來。

01

我叫書瑤，今年二十七歲，研究生畢業(yè)后順利考上了家鄉(xiāng)城市的公務員。

這份工作或許在別的地方不算什么，但在我們這座小城，穩(wěn)定又體面，足以讓父母安心。

揣著錄取通知，我第一時間趕回家，想親口告訴媽媽這個好消息。

然而，媽媽聽完后，臉上并沒有出現(xiàn)我期待的喜悅，反而籠罩著一層復雜的陰云，嘴唇動了動，像是有什么難以啟齒的話。

我心里咯噔一下，放下包挨著她坐下：“媽，怎么了？你是不是覺得這工作不好？”

媽媽搖搖頭，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工作挺好，媽為你高興。是媽自己……有別的打算?！?/p>

“什么打算？”我追問，心里掠過一絲不安，但仍沒料到接下來的話會怎樣改變我們的生活。

她垂下眼，避開我的目光，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

“書瑤，你如今也站穩(wěn)腳跟了，媽……媽想為自己活一次，去追尋我自己的幸福。”

話音剛落，她站起身，走到墻角拉出了一個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

我這才反應過來，她不是臨時起意。

“媽！你這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兒？”

我猛地站起來，難以置信。

她沒有回答，甚至沒敢再看我一眼，拉著箱子，腳步有些踉蹌卻又異常決絕地走出了家門，留下我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客廳里，渾身發(fā)冷。

整整五年，我都沒有真正理解并原諒她這個舉動。

因為她曾讓我親眼目睹，婚姻是多么令人窒息的一場煎熬。

從我記事起，我的家庭就充斥著無休止的爭吵。

我曾一度以為是爸爸的問題，是他不夠好，才讓媽媽如此不滿和痛苦。

但隨著年齡增長，我漸漸看清了真相。

爸爸是個沉默寡言卻異常溫厚的男人，他沒什么大本事，但對我極盡疼愛，對媽媽更是百般忍讓。

無論媽媽是因為瑣事歇斯底里，還是用尖銳的言語貶低他，他都只是低著頭，默默承受，從未反擊過一句。

我明白了，問題不出在爸爸身上，而出在媽媽身上。

她根本不愛他。

正是這種無法言說、也無處排解的不愛，像腐蝕劑一樣，慢慢毀掉了他們的婚姻，也讓我童年的天空，總是灰蒙蒙的。

我十歲生日那天，爸爸特意買了個小小的奶油蛋糕回來。

他摸著我的頭，很鄭重地說：“書瑤別怕，爸爸會永遠陪在你身邊?！?/p>

那時我覺得，這是一個爸爸能給女兒最溫暖的承諾。

可媽媽聽到這句話，像被點燃的炮仗，瞬間崩潰。

她大哭著沖爸爸嘶喊：“你也配說這話？你給我滾！滾出去！”

我嚇傻了，呆在原地。

我看見爸爸嘴角顫動了幾下，最終什么也沒說，默默地低下頭，轉身走出了家門。

那之后不久，他們便離了婚。

爸爸幾乎是凈身出戶，把房子和我，都留給了媽媽。

他越是這樣做，我越是覺得媽媽不可理喻。

我把自己灰暗的童年，以及后來對親密關系的恐懼，統(tǒng)統(tǒng)歸咎于她。

所以，當這個親手造成一切的人，突然告訴我她要去“追尋自己的幸福”時，我感到的不僅是錯愕，更有一種深深的背叛和無法接受。

這五年，我賭著一口氣，倔強地不主動聯(lián)系她。

而媽媽，竟也比我想象中更“硬氣”，同樣沒有來找過我。

02

時光流逝，五年轉瞬即逝。

時間或許是最好的良藥。我慢慢從對婚姻的陰影中走了出來，遇到了一個性情溫和的男朋友，開始嘗試構建一段健康、溫暖的關系。

生活步入正軌，心底對媽媽的怨懟，也似乎被歲月磨平了些許棱角。

無論如何，她是我媽媽。

下周是她的五十五歲生日，我覺得，是時候放下執(zhí)念，去見見她了。

我深吸一口氣，撥通了那個早已存入通訊錄，卻多年未曾觸碰的號碼。

“媽，你最近……還好嗎？”

我對著手機，聲音有些干澀。

“書瑤？是……是你嗎？”

電話那頭，媽媽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是我。媽，你快過生日了，我想去看看你?！蔽翌D了頓，補充道，“帶我男朋友一起去?！?/p>

我本以為，聽到這個消息，媽媽會立刻欣喜地答應。

畢竟我們是血脈相連的母女，這五年，她應該也同樣思念我。

然而，電話那端陷入了一陣令人難堪的沉默，她似乎非常猶豫。

我不由得皺起眉：“媽？怎么了，不方便嗎？是……叔叔他不愿意嗎？”

我下意識地猜測，或許是繼父不希望我們再去打擾他們的生活，于是趕緊表明態(tài)度，“你放心，我們就去看看你，吃個飯就走，以后也不會經常打擾，更不會在經濟上給你們添任何麻煩?！?/p>

“書瑤，你誤會了。你繼父其實很歡迎你來，只是……你來之前得做好心理準備?！?/p>

媽媽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帶著一絲遲疑。

“心理準備？為什么？”我握著手機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難不成繼父是我認識的人？”

電話那頭沉默了半晌，媽媽輕聲說：“你見到了就知道了。”

掛斷電話后，我和男朋友請了假，開車前往媽媽的新家。

她嫁得不遠，離我們只有二百多公里。

車子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窗外的風景飛速后退。

我把媽媽的話告訴了男朋友，想聽聽他的看法。

男朋友一直知道我和媽媽之間復雜的關系。

他眉頭微皺，思索片刻后突然開口：“書瑤，我可能猜到阿姨當初為什么那樣對你爸爸了。”

“什么原因？”我轉頭看他。

他卻突然抿緊了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直到我有些惱火地催促，他才猶豫著說：“你先答應我別生氣，這只是我的猜測……有沒有可能，阿姨是出軌了，而出軌對象就是你現(xiàn)在的繼父？所以她當初才用那種方式逼你爸爸離婚，現(xiàn)在又不敢讓你見他?！?/p>

這話像一根針，刺痛了我的神經。

我想反駁，卻發(fā)現(xiàn)自己也在潛意識里有過類似的猜測。

冷靜下來想想，這確實能解釋媽媽這些年的反常行為。

車內陷入沉默。

我望著前方綿延的公路，深吸一口氣，輕輕踩下油門。

窗外的風景加速倒退，我在飯點前趕到了媽媽住的小區(qū)。

03

我輕輕敲了敲門，手有些發(fā)抖。

說實話，此刻的我非常緊張，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媽媽和這位神秘的繼父。

門開了，站在門口的男人讓我瞬間愣住。

待我回過神，確認眼前這張面孔后，情緒徹底失控，眼淚奪眶而出。

這張樸實的臉，這個熟悉的聲音，分明是我記憶中的爸爸。

我哽咽著問：“爸，你怎么在這里？你們復婚了為什么不告訴我？”

又轉向廚房方向喊道：“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媽媽低著頭從廚房走出來，輕聲說：“書瑤，這件事說來話長。先洗手，我們邊吃飯邊聊?！?/p>

我已經困惑了二十多年，不差這一時半會。

將男朋友介紹給爸媽后，我們在餐桌旁坐下。

飯桌上，爸媽先和男朋友聊了會，確認他是個可靠的人后，才轉向我，開啟了我最想知道的話題。

媽媽接下來的講述讓我震驚不已。

她和爸爸之間的故事，比任何電視劇和小說都要曲折。

原來，眼前的男人并非我的生父。

我的本名也不該是張書瑤，而應是林書瑤。

二十多年前，我的生父林振國和繼父張正在消防大隊是戰(zhàn)友。

他們情同手足，是能夠將后背托付給彼此的交情。

當年，媽媽曾勸生父辭職，別再從事消防工作。

因為這份職業(yè)太危險，他經常帶著傷回家，媽媽擔心會發(fā)生更嚴重的意外。

生父卻不以為意，爽朗一笑：

“受傷也沒什么，我是為了救人才受傷的，值得?！?/p>

媽媽不知該如何反駁，沉默良久才說：“我支持你的工作，也理解你想救人的理想。但是我懷孕了。比起大義，我更希望你能擁有健康的身體，陪伴女兒長大?！?/p>

生父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喝了口水，看著媽媽說：“今年干完，我就換工作?！?/p>

媽媽知道生父心里也不好受，但她別無選擇。

她實在太害怕爸爸會發(fā)生意外了。

04

可越是擔心什么，就越是會發(fā)生什么。

爸爸已經答應媽媽會在年底辭職。但就在那年最后一個月，一個孩子在空地上玩鞭炮，不小心將點燃的炮仗扔進了地下室。

誰也沒注意到，火苗悄然蔓延，整個地下室逐漸被點燃。

等到有人發(fā)現(xiàn)時，火勢已經失控，像一頭掙脫束縛的猛獸，瞬間吞沒了周邊的居民區(qū)。

生父得知消息后，毫不猶豫地隨消防隊趕赴現(xiàn)場。

那天與他搭檔的，正是繼父張正。

救援起初很順利，生父和繼父一同進入火場搜尋幸存者。

不料突然刮起一陣風，原本已被撲滅的區(qū)域瞬間復燃，兩人被困在房間里。

他們立即向外撤離，就在這時，一個沉重的鐵柜突然倒下。

生父下意識推開身邊的戰(zhàn)友，自己卻被重重壓住。

繼父沖出火場才發(fā)現(xiàn)生父沒有跟出來。

他不顧一切地想沖回去救人，但火勢越來越猛，被隊友強行攔下。

此時再進去，只有死路一條。

火勢最終被控制住了，但我的生父卻永遠留在了那片火海。

繼父捧著生父的骨灰盒和勛章，來到即將臨產的媽媽面前。

他一進門就跪了下來：“振國是為了救人才犧牲的，我沒能救他。請給我一個補償?shù)臋C會，讓我今后照顧你和他的孩子?！?/p>

媽媽瞬間崩潰，狠狠打了他一記耳光，嘶吼著讓他滾。

繼父一動不動地跪著。

他理解媽媽的痛苦，待她情緒稍緩后才說：“孩子出生不能沒有父親。我想給她一個完整的家?！?/p>

盡管心中充滿怨恨，但為了我的成長，媽媽最終還是同意和他一起生活。

只是在那之后的日子里，她從未給過繼父好臉色看。

在她心里，爸爸的死就是他造成的。

然而時光慢慢流逝，她漸漸釋懷了。

她明白這并非繼父的錯，而且這些年來，他無怨無悔地照顧著她們母女，即使承受著她的怨氣也從不辯解。

繼父離開后，媽媽才真正意識到他的重要。

但那時我還小，她不能拋下我去尋找繼父，只能等到我長大成人。

聽到這里，我終于明白了所有事。

媽媽不讓我見繼父，是擔心我無法接受生父離世的真相。

但這個真相并沒有讓我悲傷，反而讓我感到驕傲。

我的親生父親，是個英雄！

至此，我們一家人的心結終于解開。

媽媽坦然接受了張正，我也理解并支持她追尋幸福的抉擇。

從此，我們三個人重新組成了一個溫暖的家，仿佛從未分開過。

當然，我們從未忘記生父。

每年春節(jié)，我們都會去他的墓前祭掃。

望著墓碑照片上生父燦爛的笑容，我總是微笑著，卻不由自主地濕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