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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來看電影的朋友去白馬旅游有優(yōu)惠?！痹?0月31日舉行的紀錄片《白馬姐妹》上海路演活動中，導(dǎo)演張同道對全場觀眾說。影片講述了四川平武縣厄哩寨的白馬藏族伍音早四姐妹一家20多年間的生活變遷，分兩次拍攝完成，影像橫跨二十四載。現(xiàn)場，張同道自豪地表示，2003年在央視播出的《白馬四姐妹》是白馬人在世界上的第一部紀錄片，此次上映的《白馬姐妹》則是第一部關(guān)于白馬的電影，“這個地方只有我拍過。我所有的鏡頭都是真的。”

拍紀錄片，主角自己長出來

“拍白馬，完全是個意外”。張同道回憶，1999年，央視有一套節(jié)目叫《中國文化之謎》，他在拍三星堆的選題時，為了解開三星堆人消失之謎，沿著長江上游一路尋找，在深山更深處見到了白馬人。白馬人來自哪里，至今沒人能說清。他們沒有文字，歷史靠口口相傳，但所有人的記憶只到爺爺那一輩，再往上就很難說得清。

《白馬姐妹》上海路演現(xiàn)場 鐘菡 攝

電影海報上，白馬四姐妹穿著色彩斑斕的民族服飾，張同道提醒觀眾注意她們頭上戴的圓頂禮帽，這種服飾和當(dāng)?shù)氐牡乩憝h(huán)境似乎格格不入?！澳抢锸⑾钠骄鶞囟戎挥?0攝氏度，夏天還經(jīng)常點火。這樣的帽子既不擋風(fēng)，也不御寒，而且還很貴，手工做一頂要一個多禮拜，到現(xiàn)在為止沒有人能告訴我白馬人為什么要戴這樣的帽子。”

白馬四姐妹

一開始，他帶著好奇的眼光去拍攝神秘的白馬人。當(dāng)?shù)赜小疤苌w”“圓圓舞”、民歌等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聽說全寨子的人會在除夕那天唱跳一晚上，張同道特意從峨眉電影制片廠調(diào)來一卡車的燈，用大搖臂鏡頭花了很大力氣去拍這一古老儀式。也是在那次拍攝中，他發(fā)現(xiàn)了伍音早、曉小、小英美、金銀早四姐妹，當(dāng)時大姐25歲，最小的四妹只有13歲。除了二姐曉小，其他三姐妹都一心想往外跑。

大姐二姐

“故事片會先寫故事，再找演員，紀錄片和故事片的做法正好相反，我先決定拍白馬，角色是自己長出來的，不是我選的?！彼f，全寨子人在曬谷場上跳舞唱歌一宿，四姐妹一出來就有點與眾不同，她們靚麗的外表和動人的舞姿，好像自帶主角光環(huán)?！拔乙灿袗勖乐?，很快就鎖定她們拍攝。當(dāng)然，到后頭有沒有‘戲’我也不知道，要靠運氣，但這次我的運氣好極了?！?/p>

觀眾入場前，先喝一杯白馬米酒 鐘菡 攝

當(dāng)時，四姐妹是村里最早做民宿旅游的，也是發(fā)展最好的?！?001年，大姐靠旅游已經(jīng)能年收入十幾萬元。當(dāng)時我已經(jīng)是正教授，工資一個月只有三千多元。二姐曾驕傲地跟我說，有一天她一個人一天就接待了150個游客。她們也是當(dāng)?shù)叵雀黄饋淼娜?。”?999-2003年的拍攝中，張同道記錄下四姐妹從青澀少女到成熟女性的蛻變，也見證了白馬寨從伐木狩獵到家庭旅游的轉(zhuǎn)型。

情感有多近，鏡頭就有多近

“如果觀眾仔細看會發(fā)現(xiàn)，1999年的第一次拍攝中，我的鏡頭跟四姐妹是有距離的。那時我還跟她們不熟?！睆埻烙浀茫谝淮胃∮⒚绬栐挄r，她的表情是冷的，問的長，答的短。四姐妹的父親當(dāng)過兵，見過世面，聽到張同道說“還會再來”，他嘴上說著歡迎，一雙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眼睛里卻流露著不信任?！?002年夏天，我又來了，老爺子雙手抱著我，用四川話說，‘你說話算數(shù)的’。”

曹蓋

第二次去白馬，張同道吃住在四姐妹家里，鏡頭也離她們越來越近。2020年，一場百年不遇的特大山洪沖毀山寨。有一天，張同道突然接到一通電話，“我媽媽找不著了”，那是二姐曉小的女兒田冬梅打來的，18年未見，當(dāng)時鏡頭里只有5歲的小女孩已經(jīng)是23歲的大姑娘。這通電話讓張同道毅然帶著團隊重返故地，“拍紀錄片的人是一群很糟糕、很麻煩的一批人，事兒發(fā)生了，你不能裝作無動于衷，你必須得回去?！?/p>

三姐

那時的白馬寨像一個被炸彈轟炸過的重傷病人，滿目瘡痍?！拔以谒慕忝眉宜^的床也淹沒在泥里，看不到了?！边@位年近六旬的導(dǎo)演在泥濘中蹚出了一條拍攝路，用四年時間記錄下山寨從廢墟到新生的全過程。片子里，能看到大家齊心協(xié)力災(zāi)后重建的艱辛過程，也有村民們因為補貼分配方式產(chǎn)生的激烈爭吵。有時鏡頭甚至懟到臉上拍，記錄下現(xiàn)場的敏感焦灼，與初次拍攝時的禮貌克制截然不同?！叭绻愕母星椴坏?，這種鏡頭就是冒犯的。你跟他的情感有多近，你的鏡頭就有多近。我們之間的距離，就是情感的距離。”

二姐抬房子

上海路演現(xiàn)場吸引了不少紀錄片愛好者，一個個專業(yè)問題讓張同道不由得稱贊。有人注意到電影里出現(xiàn)了洪災(zāi)發(fā)生時和搶險現(xiàn)場的鏡頭，這早于紀錄片團隊抵達時間?！拔覀兊溺R頭不撒謊，不造現(xiàn)場?！庇^眾的火眼金睛讓他感嘆，“今天的觀眾你敢欺騙嗎？”他介紹，這些鏡頭一部分來自村民自己的記錄，一部分是當(dāng)?shù)厝诿襟w中心提供，這些內(nèi)容在影片中以豎屏的畫面呈現(xiàn)，“有人看著自己的房子被水淹沒，一邊看、一邊拍、一邊自己配音，‘那是我們的房子’，把這些畫面留了下來。感謝手機，感謝這個偉大的時代?！?/p>

分錢大會

因為一場災(zāi)難，姐妹重新聚攏，共同投身于白馬寨的重建中。也是這次拍攝，讓張同道重新理解了白馬。“第一次拍攝時，我把‘跳曹蓋’當(dāng)成一個奇觀，調(diào)來一卡車的燈想把它拍得宏大，那次的拍攝是失敗的。但這次，我理解了曹蓋不是擺在博物館的非遺，而是他們的生活方式。電影里，我用了一組慢動作拍攝跳舞時的場景，從牙齒缺失的老人到年輕少女都笑得那么美麗，跳舞時，他們好像脫離了現(xiàn)實庸俗、雜亂的日常生活，獲得一種神性的光輝。”

《白馬姐妹》上海路演在大光明電影院舉行 鐘菡 攝

《白馬姐妹》曾獲紐約國際電影節(jié)最佳紀錄片，將于11月5日全國藝聯(lián)專線上映。影片也獲得滬上影評人認可。白馬災(zāi)后重建的故事，讓上海戲劇學(xué)院教授石川想起自己參與上海援建汶川的親身經(jīng)歷。上海市藝術(shù)電影聯(lián)盟主席滕俊杰已是第二次觀影，他透露影片此前在浙江大學(xué)放映時深受師生歡迎，“影片介紹了一個相對陌生的群體，白馬人對生命的倔強、對家鄉(xiāng)的熱愛，面對滔天的自然災(zāi)害時堅定不移的抗?fàn)幒屠硐胱屛覀兏惺芎苌睢！鄙虾ｋ娪霸u論學(xué)會會長劉海波稱贊，《白馬姐妹》如同一股銀幕的清流，越真實，越有力，“他們的生存本身、生命本身讓我們感動?！?/p>

散場后，觀眾圍著導(dǎo)演交流 鐘菡 攝

原標(biāo)題：《紀錄片《白馬姐妹》上海首映，導(dǎo)演張同道：這里只有我拍過，我的鏡頭不撒謊》

欄目主編：施晨露

本文作者：解放日報 鐘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