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3月1日凌晨,臺北新生南路,一棟普通的中式宅院里,保密局的特務(wù)們正把房子翻得底朝天。
地板撬開了,墻皮刮下來了,連床底下的灰都掃了個遍。
谷正文站在客廳中央,盯著桌上那堆可憐的「戰(zhàn)利品」——一根金條,四兩重。他愣住了。
堂堂國防部參謀次長、陸軍中將,家里就這點東西?
谷正文心里忽然冒出一個詞,一個他自己都不敢承認(rèn)的詞: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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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抓吳石,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早在1950年2月,蔡孝乾這個臺灣省工委書記被抓,沒扛住,一個星期就叛變了。他供出來一個「吳次長」,保密局的人一聽就炸了鍋——國防部的參謀次長姓吳的就一個,吳石。
好家伙,這可是中將!
毛人鳳聽到消息,第一反應(yīng)是不信:「吳次長是蔣委員長信任的人,陸軍大學(xué)的教育長,怎么可能是共黨?」連陳誠都跑去跟蔣介石說情:「吳石為人正直,軍事素養(yǎng)高,絕不可能叛變?!?/p>
谷正文卻認(rèn)定吳石有問題。他是保密局偵防組組長,專門干抓共諜這一行。這人有多狠?臺北城里人都管他叫「活閻王」。
02
谷正文不急著動手,他要一整張圖。
他先派人收買了吳石家的司機小錢,給了三十塊大洋。又安排女大學(xué)生去接近吳石的副官聶曦,天天「偶遇」,談起了戀愛。連吳石的女兒上學(xué),谷正文都派人每天同路,裝作同學(xué)。
一張網(wǎng),密得連蚊子都飛不出去。
2月24日,朱楓在舟山被抓。保密局從她住所翻出一張?zhí)貏e通行證,簽發(fā)人寫著吳石的名字。這是鐵證!朱楓是從臺灣撤往舟山的,這證明吳石幫她辦了離臺手續(xù)。
巧不巧?
就在同一天,保密局又查到聶曦為蔡孝乾的小姨子馬雯娟辦過出境證。這條線一下子就串起來了:蔡孝乾→馬雯娟→聶曦→吳石→朱楓。
谷正文拿著這些證據(jù)去見毛人鳳,毛人鳳臉都綠了。這要是傳出去,蔣介石身邊有共黨臥底,那還了得?
03
2月27日深夜,谷正文帶人突襲吳石的住所。
吳石開門時很鎮(zhèn)定,穿著睡袍,頭發(fā)一絲不亂。他看了一眼谷正文身后的特務(wù)們,冷冷地說:「谷組長,深夜來訪,有何貴干?」
谷正文掏出搜查令:「吳次長,有人告密說您和共黨有聯(lián)系,我們需要搜查一下?!?/p>
吳石當(dāng)場就怒了:「胡說!如果隨便一個人告密,就可以任意騷擾被控告者的生活,那么天下豈不大亂?」
說得有道理,可谷正文管不了這些。他揮手讓特務(wù)們進屋,翻箱倒柜開始搜。地板都撬起來檢查了,墻皮也刮了,連書柜里的每本書都翻了一遍。
什么都沒找到。
氣氛一度很尷尬。抓不到證據(jù),抓錯了人,責(zé)任誰來擔(d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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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就在谷正文準(zhǔn)備收隊的時候,吳石突然說:「我去上個洗手間?!?/p>
聲音很平靜,可動作太急。年輕特務(wù)李漢一經(jīng)驗豐富,緊跟了上去。廁所門剛關(guān)上,就聽到里面有異響。李漢一一腳踹開門——
吳石正要把一把安眠藥往嘴里塞!
李漢一沖上去死死按住他的手,安眠藥撒了一地。吳石掙扎著想掙脫,但被幾個特務(wù)死死按住了。
谷正文聞聲趕來,看到這一幕,心里狂喜——本來還不能確定身份,現(xiàn)在實錘了!
清白的人不會做這個選擇。這是特工常識。
谷正文讓人把吳石按在沙發(fā)上,然后對身邊的副手使了個眼色。副手會意,把吳石的妻子王碧奎帶到了一邊。
05
天快亮?xí)r,谷正文把王碧奎帶到自己家里。他讓自己的妻子陪著她,端茶倒水,一副要幫忙的樣子。
谷正文笑著說:「王夫人,當(dāng)年我在國防部史政局工作時,吳次長還是我的上司,多虧他提拔我才升了上?!,F(xiàn)在次長遇到點小麻煩,我很想幫他。」
王碧奎不知有詐,以為真遇到了好人,就說:「最近確實有個香港來的朱女士來家里做客過幾次……」
谷正文繼續(xù)裝糊涂:「朱女士是誰啊?」
「她說是來探望女兒的,在我們家住過幾天?!?/p>
夠了。
谷正文立刻派人去查「香港來的朱女士」,很快就確認(rèn)了朱楓的真實身份。與此同時,吳石聽說蔡孝乾叛變,知道大事不好,趕緊找到朱楓,讓她馬上離開臺灣。
可惜晚了。
朱楓拿著吳石簽發(fā)的特別通行證,連夜趕往舟山。卻因為臺風(fēng)延誤,船沒開成,在舟山的小旅館里等著。谷正文的人已經(jīng)追到了舟山,把她抓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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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3月1日,正好是蔣介石復(fù)職那天。保密局正式逮捕吳石。
谷正文帶著一隊特務(wù)再次沖進吳石家。這次不是搜查,是抄家。他們要把吳石的「贓款」「情報費」全部找出來。
一個國防部參謀次長,中將軍銜,手里有實權(quán),能接觸到所有絕密情報——這樣的人給共黨當(dāng)間諜,肯定拿了不少錢吧?
特務(wù)們像蝗蟲一樣撲進屋里。柜子全部打開,抽屜全部倒空,床墊都掀起來了,連墻上的字畫都撕下來看背面有沒有夾層。
一個小時過去了。
兩個小時過去了。
特務(wù)們陸陸續(xù)續(xù)走出來,臉上全是尷尬的表情?!附M長,什么都沒找到?!?/p>
谷正文不信:「什么都沒有?再找!」
又過了一個小時,終于有人從書房的暗格里翻出一個小盒子。打開一看,是一根金條。
四兩重。
谷正文拿起金條,掂了掂分量。他環(huán)顧四周:舊家具、舊衣服、發(fā)黃的書籍、褪色的字畫。客廳里連個像樣的擺設(shè)都沒有,墻上掛著的「吳氏本門歷代宗親」幾個字,是吳石自己寫的。
特務(wù)們也傻眼了。一個參謀次長,月薪幾百塊大洋,手里掌握著全軍的情報,家里就這么點東西?
谷正文愣在客廳里,心里忽然冒出一個他自己都不敢承認(rèn)的詞:干凈。
這個詞讓他很不安。他抓過那么多共黨,哪個不是藏金藏銀?可吳石家里,真的就只有四兩黃金。
更離譜的是,參與搜查的特務(wù)們后來私下說,他們用僅存的良知,把那四兩黃金留給了吳石年幼的孩子?!高@么大的官,這么清廉,太不值得了……」
一個叛徒,看到清廉的對手,心里是什么滋味?
谷正文站在客廳里,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抓到的,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