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子睡下后，老楊終于可以稍微休息一會，他用手捂著隱隱作痛的膝蓋，手掌的熱量慢慢滲到骨縫里，幾分鐘后，老楊的腿終于伸直了。腿疼的老毛病已經跟了老楊四年，因為住的地方離醫(yī)院很遠，又沒有公交，每天去醫(yī)院老楊都要背著孫子穿過一個又一個路口。“孩子站不住，就得背著，他現(xiàn)在越來越沉了，我也越來越老了，背著更吃力了?！?6歲那年，老楊帶著孫子來到了這個城市，不知不覺間，祖孫倆都把這里當成了第二個家。

在孫子確診之前，老楊一家還過著平凡的小日子，兒子兒媳在制衣廠上班，老楊在家打理著幾畝地，雖然和兒子兒媳分開過了，可老楊還是會把省下來的錢補貼一點給兒子。兒媳的肚子漸漸大了起來，兒子給兒媳請了產假，一家人都等著肚子里娃娃降生。小成在剛出生時，就因為黃疸，照了好幾天的藍光，出院之后，小成也沒有任何異常表現(xiàn)。一個月后，小成爸也重新返回了崗位，小成媽則留在家里安心照顧著寶寶。

小成六個月大時，還不會坐，抬頭也不是很好，去醫(yī)院檢查后被確診腦癱。這個消息像一記重錘，擊垮了這個平凡的家庭。屋漏偏逢連夜雨，那段時間恰巧老楊遭遇車禍，人在ICU里搶救了好幾天，由于對方一分賠償沒給，救命的錢都是兒子從親戚那里借來的。

等老楊醒來，得知了孫子的事，虛弱的他再次暈了過去。"我這條老命不值錢，救活了就行，別住了，少住一天就能多給孩子瞧瞧病。"老楊不顧兒子的反對，提前辦理了出院，也是從那時候開始，這個本該安享晚年的老人，開始了帶著孫子求醫(yī)的漫漫長路。

每天天還沒亮，老楊就起床開始忙活起來，他會先給自己熬一鍋稀粥，再單獨給孫子蒸個雞蛋羹。一切妥當之后，老楊用裹被把小成包得嚴嚴實實，腰間系上一根繩子，背著孫子就往醫(yī)院走。從出租屋到醫(yī)院有兩里路，每天老楊都要背著孫子穿過一個又一個的路口，時間久了，老楊的膝蓋半月板損傷嚴重，走起路來疼得直咧嘴。

康復治療是個漫長而痛苦的過程。小成要做肢體功能訓練、語言刺激治療、精細動作練習等項目。最讓老楊心疼的是手術治療時，康復師要用力拉伸孫子僵硬的雙腿，孩子疼得哇哇大哭，小手在空中拼命地掙扎。"孩子疼，我懂，可他要是現(xiàn)在不吃苦，以后就更苦了。"起初小成一天有四節(jié)課，每節(jié)課費用150元，一個月下來接近兩萬塊，兒子兒媳的工資，兩人加起來有八千多，另外的一大半都靠和親戚朋友借。

為了節(jié)省開支，老楊想盡了辦法，他包里時常塞幾個蒸的饅頭，中午就著醫(yī)院的開水，拆袋榨菜就是一頓飯。康復中心的護士們有時看不下去，時常把自己的工作餐分給他，卻總被他婉拒："你們工作辛苦，要吃飽，我年紀大了，有點就夠吃。"在老楊眼里，自己打小就過慣了苦日子，只要是孫子的治療費能供得上，哪怕一天只吃一頓飯都行。

四年來，小成的康復費用已經累計超過三十萬，這對一個農村家庭來說，是個天文數(shù)字。兒子兒媳在工廠沒日沒夜地加班，可每月幾千塊的收入，在巨額醫(yī)療費面前仍是杯水車薪，親戚朋友能借的都借遍了，家里值錢的東西也都變賣了，老楊和兒子每人身上都背了一身的債。經過四年的堅持，小成的病情終于出現(xiàn)了轉機。去年冬天，在完成一次腿部訓練后，小成突然清晰地喊出了"爺爺"。那一刻，楊老漢愣在原地，手卻一直激動得發(fā)抖。

"現(xiàn)在娃娃能說簡單的句子，會自己拿勺子吃飯，還能扶著墻走幾步了。"說起孫子的進步，老楊的臉上終于有了光彩。然而小成病情改善的背后，是日益沉重的現(xiàn)實。老楊本就出過車禍，加上陪護的勞累，腿傷越來越重了，每次陰雨天時老楊就疼得直冒冷汗。醫(yī)生嚴肅地告誡老楊，必須盡快做膝關節(jié)手術，可老楊知道，家里哪來的閑錢給自己治腿，就是有，自己也不能跟孫子爭治療費。原創(chuàng)作品，嚴禁任何形式轉載，侵權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