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有沒有注意到，清明掃墓總得翻山越嶺才能找到老墳，中國人口這么多，土葬也傳了幾千年，按理說隨便挖一挖都能碰上骨頭，可現(xiàn)在農(nóng)村里能一眼認出來的古墓，十座里九座都是新立的水泥碑，連村頭最老的老人也說不清自家曾祖父埋在哪個野地里了。

這事兒挺怪，考古隊挖漢代墓葬，總能挖出一片片墓群，可活人留下的墳頭，倒像被地里吞了，我爺爺說他年輕那會兒，村外山坡上墳包挨著墳包，野草長得沒過人腰，如今那地早翻成玉米田了，連塊石頭都找不著，原來普通人的墳，跟沙堆一樣，經(jīng)不起時間一吹。

土墳最怕下雨，雨一泡黃土就軟了，再刮幾陣山風，土堆就塌成一片平地，棺材要是松木做的，不出二十年準爛成碎末，骨頭散在土里，連狐貍都不來扒，我表叔家后山有座清朝的墳，去年修路鏟平了地，挖土機一鏟下去，土里連根骨頭都沒見著，早讓蚯蚓當飯吃光了。

古人也不是沒試過辦法，北宋時流行二次葬，人死了先埋在山坡上，等肉身爛光了再把骨頭撿出來裝進陶罐，能省地兒，也能防野豬來拱，可后來戰(zhàn)亂一來，這規(guī)矩就顧不上了，明朝崇禎年間山東鬧蝗災，死的人多得堆成山，官府直接拉出去一把火燒了，哪還顧得上壘什么墳頭。

現(xiàn)在年輕人不知道，族譜上寫“遷葬”的，多半是糊弄人，咸豐年間我祖上從山西逃荒到河南，到了新地方連爹媽埋在哪兒都弄不清，最后只能在祠堂立塊空碑，省得跑遠路掃墓，可血脈也就這么飄著，沒個著落。

前兩年老家搞平墳復耕，挖開的老墳里八成都是空棺，有村民不信邪，非得用洛陽鏟往下鉆，鉆到五米深，除了幾顆爛牙啥也沒找到，考古隊在一旁笑，說你這祖宗早化成地里的肥了。

墳墓跟結婚證差不多，要緊時捧在手里，不惦記了就塞進箱底，如今城里人買墓地專挑公墓，再過幾百年，說不定墓園也得改停汽車，可怪的是，清明上墳的人反倒比從前多，對著祠堂的牌位彎腰，對著手機里的照片燒紙，這事兒說到底，人心里的念想，比石頭刻的碑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