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來無事,說個有意思的故事。

清朝順治年間,淄川縣有個貨郎叫吳宗禮,三十多歲了還沒孩子,被人捅了五刀死在路邊,懷里卻揣著二兩銀子——這是什么概念?

相當于你今天被人打劫,錢包里的現(xiàn)金一分沒少,人卻沒了。

問題來了:不圖財,又沒仇,兇手為啥要殺他?

說起來,這事還得從他老婆王金花的虛榮心說起。

王金花這女人,長得是真不賴。

蜂腰削背,鼻端面正,齒白唇紅,就是命不太好,嫁給了走街串巷的貨郎吳宗禮。

吳宗禮這人倒是老實本分,對老婆也不錯,就是窮得叮當響。

夫妻倆過日子倒也算和睦,唯一的矛盾就是王金花總嫌他沒出息,賺不來大錢。

這天,王金花要回娘家,兩個姐姐也要去。

她倆嫁得都不錯,回娘家那都是穿金戴銀,珠光寶氣的。

王金花一照鏡子,手上光溜溜的,脖子上也光溜溜的,這要是回去了,不得被姐姐們笑話死?

她找到吳宗禮:「你去鄰居家借兩樣首飾,我戴著回娘家?！?/p>

吳宗禮一聽就炸了:「借首飾?你瘋了?咱家窮是窮,這臉還要不要了?」

「臉?」王金花冷笑一聲,「你個沒用的東西,我嫁給你算是倒了八輩子霉!你看我兩個姐姐,哪個回娘家不是穿金戴銀?」

吳宗禮也來了脾氣:「當初說媒的時候,你就知道我窮,干嘛還要嫁給我?」

這話算是捅了馬蜂窩。

王金花掄起拳頭就錘他,兩口子就這么扭打起來。

打完架,王金花哭著跑出門,自己去鄰居家借了一對銀手鐲、一個銀項鏈、兩個金耳墜。

回來的路上,她把首飾裝進布包里,塞進袖子里藏好。

可走到半路,她往袖子里一摸——布包沒了。

王金花當時腿都軟了。

她趕緊沿路找回去,找了個底朝天,連個影子都沒有。

這下可完了。

那可是人家的首飾啊,值好幾兩銀子,她和吳宗禮一年都攢不下這么多錢。

她不敢告訴吳宗禮,也沒法還,就這么惶惶不可終日。

她哪里知道,這個布包,已經被人撿走了。

撿到布包的,是個叫周成的無賴。

這貨從朋友家喝完酒回來,在路上遠遠看見王金花,一看那身材那長相,當場就走不動道了。

他悄悄跟在后面,眼睛直勾勾盯著人家的背影。

跟著跟著,他看見王金花身上掉下個東西,她自己卻沒發(fā)現(xiàn),繼續(xù)往前走。

周成趕緊跑過去撿起來——好家伙,一個小布包,里面是銀手鐲和金耳環(huán)。

他聞了聞布包上殘留的香味,眼珠子一轉,繼續(xù)跟了上去。

一路跟到王金花家門口,他又打聽了她家的情況:丈夫是貨郎,經常三天兩頭不在家。

周成當場就樂了:這不是老天爺給送來的艷遇嗎?

幾天后的一個晚上,周成摸清楚吳宗禮出門了,趁著夜色翻進了院子。

那天正是盛夏,悶熱得要命。

王金花躺在院子里的竹榻上,已經睡著了。

周成躡手躡腳走過去,一把抱住了她。

王金花從夢中驚醒,剛想喊,嘴就被捂住了。

「你是不是丟了幾件金首飾?」周成在她耳邊說。

王金花嚇得魂飛魄散。

「我放開你,你不要喊,要是答應就點點頭?！?/p>

王金花想了想,點了頭。

這一點頭,就是萬劫不復的開始。

周成放開她,拿出小布包在她面前晃了晃:「我給你送回來了,你要怎么報答我?」

王金花明白他什么意思。

她本該大聲喊救命的,可她怕鄰居知道她丟了首飾,怕吳宗禮知道真相。

她咬咬牙:「只要還給我,我就答應你這一回?！?/p>

周成把布包丟給她,撲了上去。

完事后,王金花說:「你快走吧,我丈夫脾氣不好,要是他回來發(fā)現(xiàn)了,咱倆都得沒命?！?/p>

周成一聽就火了:「我要是把這些首飾當了,夠在青樓玩半個月!你可別想這樣就把我打發(fā)了,大不了一起死!」

王金花嚇壞了,趕緊編瞎話:「我不是不愿意和你來往,是怕被發(fā)現(xiàn)。你不知道,他有癆病,活不了幾個月了,等他死了,我就嫁給你。」

周成信了。

他臨走時說想拿她的銀包做紀念,揣進懷里走了。

接下來的兩個月,周成又偷偷來了好幾次。

王金花每次都心驚膽戰(zhàn),卻又不敢拒絕——她怕周成把首飾的事說出去。

可兩個月過去了,吳宗禮一點病的跡象都沒有。

周成明白了:「這娘們兒騙我!」

他越想越氣:要是她丈夫死了,她就是我的人了。

既然等不來,那就自己動手。

這天凌晨,周成守在吳家門外,看見吳宗禮出門,立刻跟了上去。

走出村子四五里,四下無人。

周成趕上去,掏出刀子,照著他胸口連捅數(shù)刀。

吳宗禮連喊都沒喊出來,就倒在了血泊中。

周成趁天還沒亮,趕到王金花家,告訴她:「你丈夫已經被我殺了?！?/p>

王金花聽完,腦子嗡的一聲,整個人都呆住了。

愣了半天,她突然發(fā)了瘋一樣朝周成撲過去,又哭又打。

周成沒想到她反應這么大,根本按不住,怕被鄰居聽見,只能倉皇逃走。

等周成跑了,王金花哭了好半天。

她這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為了一點面子,為了幾件首飾,她讓丈夫丟了命。

雖然吳宗禮窮,雖然兩人經常吵架,可畢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她冷靜下來,開始盤算:要是周成被抓了,我也逃不掉。

天亮后,有村民發(fā)現(xiàn)了吳宗禮的尸體。

知縣費祎祉帶人來查案,發(fā)現(xiàn)死者懷里還有二兩銀子,可見不是劫財。

他查來查去,查不出個所以然。

王金花雖然沒被審問,可她一閉上眼睛,就看見吳宗禮來找她索命。

她不敢合眼,在恐懼和悔恨中煎熬了三天。

第三天晚上,她在自家梁上掛了根繩子,懸梁自盡了。

吳宗義見嫂子也死了,又去縣衙鬧。

費知縣查了大半年,一點頭緒都沒有,差點被吳宗義告到知府那里。

就在這時,周成因為欠錢糧被抓了。

他來交錢時,從懷里掏出個銀包。

費知縣接過來一看,銀包上繡著萬字紋——這個細節(jié),他在案卷里見過。

吳宗禮被害時,懷里的銀包也繡著萬字紋。

費知縣眼睛一亮:「你是哪里人?」

「大柳村的?！?/p>

「認識西崖莊的貨郎吳宗禮嗎?」

「不認識。」

費知縣一拍驚堂木:「是你殺了他,還敢說不認識?這銀包就是證據(jù)!」

周成這才知道,自己留著做紀念的銀包,把自己給賣了。

周成見抵賴不了,只得全招了。

他說完,費知縣和衙役們都沉默了。

一個女人為了面子借首飾,丟了首飾不敢聲張,被無賴要挾,一步步走向深淵。

一個無賴撿到首飾,本想占點便宜,最后竟然殺了人。

一個老實巴交的貨郎,什么都不知道,稀里糊涂就丟了命。

吳宗義聽說真相后,帶著親戚來縣衙千恩萬謝,夸費知縣是包龍圖在世。

幾個月后,周成被判死罪,秋后問斬。

案子是破了,可三條人命已經沒了。

費知縣看著卷宗,長嘆一聲:「都是虛榮惹的禍啊。」

王金花要是當初不借首飾,或者丟了之后老實告訴丈夫,哪會有后面的悲劇?

可這世上,沒有如果。

故事出自《清稗類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