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夏天，浙江遂昌下了場大雨。

山里人都說那雨來得猛，來得急，連山路都沖得七零八落。

可就是這場雨，把一段被埋了幾百年的事給帶了出來。

那時候，村里一個叫李明的老藥農，年紀不小了，55歲，天天背個竹筐上山采藥。

人不高，話也不多，走哪兒都拄著那根老竹棍。

他從小跟著父親學草藥，什么黃芪柴胡一聞就能認出來。

日子雖不寬裕，可也算過得安穩(wěn)。

那天他進山，本來是去找?guī)字杲疸y花。

結果走到溪邊，一腳滑了，摔在石頭上，膝蓋磕開了口子。

他坐在水邊喘氣，忽然看到溪底有塊小石頭，金燦燦的，跟別的石頭不一樣。

他撿起來，掂了掂，挺沉。

咬了一下，能咬出牙印。

他心里一下子緊了。

“真金？”

他沒聲張，第二天一大早又去了那片溪流，帶了把鏟子，蹲在水邊翻了好幾個小時，又找到了幾塊。

他把這些東西藏進自家灶臺下的土坑里，哪也不敢說。

可這事兒哪能瞞得住。

幾天后，村里一個小伙子看見他鬼鬼祟祟在溪邊挖土，跟著去了一趟，也挖出一塊金疙瘩。

到這時候，消息就像山火一樣傳開了。

“溪水里有金子！”

整條村子都炸鍋了。

種田的、放羊的，全扔下家里的活兒，拿著鐵鍬木盆往山上跑。

有的人干脆住在溪邊，白天黑夜輪著淘金。

最離奇的是，金子怎么挖都挖不完，隔天就又冒出來一批。

有人說，這是山神顯靈了。

事情很快傳到了縣里。

兩周后，省地質隊來了。

他們帶了儀器，測了土，查了水，最后順著溪流往上游找源頭。

終于，他們在黃巖坑那一帶發(fā)現了異常。

山體深處，金含量高得離譜。

他們在一面巖壁上動了手，炸開一個洞口。

剛進去幾步，手電一照，地上全是散落的白骨。

頭骨、肢骨、殘破的工具，還有燒焦的巖面和銹透的鐵鎬。

“這不是近代人的。”其中一個地質隊員當場說。

后來考古專家來了，結合工具樣式、礦法痕跡和地方志，初步認定這些遺骸來自明代晚期，大概是萬歷年間。

那時候，這一帶確實存在一個規(guī)模不小的金礦。

可惜當時的開采技術差，靠的全是人工和“燒爆法”。

這法子聽著就危險：先用火把巖石燒紅，再潑冷水讓它炸裂。

礦道通風差、支撐結構松，塌方是常有的事。

縣志里還真有記載，說當年黃巖坑礦道發(fā)生過嚴重礦難，幾十名礦工被困，至今未尋。

這批人骨，很可能就是當年事故的親歷者。

李明聽說后，愣了好幾天。

他原本以為自己只是撿了幾塊寶貝，沒想到挖出了命案舊事。

他主動把自己藏的金子交了出來，還帶著地質隊去找了其他金點。

他說：“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東西。”

那時候的中國，剛剛進入“文革”時期。

農村經濟普遍緊張，資源匱乏，工業(yè)設備也受限。

但浙江省還是決定把這個礦區(qū)保護起來。1966年底，礦區(qū)被徹底封閉，不允許村民再私自進入。1976年，正式設立“浙江省遂昌金礦”，開始系統(tǒng)化開采。

頭幾年產量不高，機械設備不足，礦石還得靠人背牛拖。

可到了80年代初，設備上來了，年產黃金幾噸不在話下。

除了金子，還伴生出不少銀礦，經濟效益不錯。

礦區(qū)周邊的基礎設施也逐步改善：公路修通了，電網拉上了，學校重新翻建。

李明一家也有了變化。

他的兒子李強進了礦廠，做設備維修，收入穩(wěn)定。

女兒李梅考上了師范學校，之后在縣里教書。

李明自己沒去礦上干活，年紀大了，腿腳也不好。

他繼續(xù)采藥，偶爾帶著孫子在山林里轉，順便教些草藥知識。

有次地質隊的人開玩笑問他：“老李，幾十噸黃金是你發(fā)現的，你咋就不發(fā)財？”

李明笑了笑，說：“金子是山里的，不是我的。”

1991年，李明在自家屋里去世，80歲，走得安靜。

村里人給他辦了場簡樸的喪禮，來送的人不少。

沒人再提他“發(fā)現金礦”的事，大家都說，他是個守規(guī)矩、知道輕重的人。

2005年，國土資源部批了遂昌金礦國家礦山公園，面積33.6平方公里。

黃巖坑那段古礦洞被完整保留下來，開放給游客。

礦洞里裝了軌道車、照明燈，墻上掛著當年明代礦工使用的工具模型，還有一塊小展板，寫著“1966年 李明首次發(fā)現金砂”。

下面沒有照片，只有一行小字：“普通百姓 貢獻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