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的北京，空氣里都飄著火藥味和慶功酒的混合氣息。

這時候發(fā)生了一件挺有意思的事兒，兩位赫赫有名的開國將軍，為了一個前國民黨軍校的學(xué)生，差點沒在辦公室里拍桌子。

這一頭是剛接手海軍爛攤子的蕭勁光大將，那一頭是正準(zhǔn)備讓空軍起飛的劉亞樓上將。

蕭勁光急啊，手里沒幾個人懂大海，聽說有個海軍世家的“寶貝疙瘩”在東北，立馬就要調(diào)人；結(jié)果劉亞樓把檔案袋一壓，根本不放人，轉(zhuǎn)身就讓這人當(dāng)了航校校長。

這個讓兩大司令員爭得面紅耳赤的主角，叫黃漢基。

說起來這事兒挺逗，他在大陸幫著劉亞樓搞空軍，他親弟弟黃漢翔卻在海峽對岸，混成了國民黨海軍的中將。

這一家子，哥哥造飛機打弟弟的軍艦，這劇情連電視劇都不敢這么編。

但這就是那個年代，這就是被撕裂的歲月，一家人分兩頭，各自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拼命。

要說清楚這事，咱得把日歷翻回1938年。

那時候福建長樂的黃家，那可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暮＼姾篱T。

你隨便在黃家大院里扔塊磚頭，砸到的可能都是個管帶或者艦長。

他叔祖父黃鐘瑛，當(dāng)年那是跟著孫中山干革命的，后來當(dāng)了民國第一任海軍總長；他爹黃忠璟也是正兒八經(jīng)的海軍上校。

在那個年代，這就是妥妥的“金飯碗”，黃漢基的人生路家里早就給鋪好了：上馬尾海校，畢業(yè)上艦，這就齊活了。

他也確實爭氣，14歲就考進了馬尾海校。

這學(xué)校有多牛？

號稱中國海軍的“黃埔軍?！保⑽氖谡n，教官那是相當(dāng)嚴(yán)厲。

黃漢基在里面學(xué)得那叫一個順風(fēng)順?biāo)?，英語講得比福州話還溜。

按理說，這就等著畢業(yè)當(dāng)官了唄。

可壞就壞在世道變了。

1937年鬼子打進來了，黃漢基一腔熱血想上去跟日本人干仗。

結(jié)果呢？

國民黨那幫高層搞的是“消極避占”，把海軍主力要么自沉，要么縮在后面。

這讓18歲的黃漢基簡直憋出了內(nèi)傷，一身本事沒處使，看著國土淪喪，心里那個急啊。

這時候，幾本在此刻看來十分“危險”的進步刊物，給他指了條新路——去延安。

但這馬尾海校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校規(guī)森嚴(yán)，除非你不僅格，否則別想退學(xué)。

這小伙子也是個狠人，為了去延安，他在期末最關(guān)鍵的數(shù)學(xué)考試?yán)?，直接交了白卷?/p>

就在卷子上寫了個名字，就把筆一扔。

這哪是交白卷啊，這分明就是給舊社會的一封休書。

被學(xué)校開除那天，他連頭都沒回，帶著十幾個同學(xué)，一路摸爬滾打，終于看見了寶塔山。

到了延安，誰也沒想到這個學(xué)海戰(zhàn)的在土溝溝里能干啥。

結(jié)果他那口流利的英語幫了大忙。

那時候延安哪有幾個人懂外語啊，繳獲的美式裝備說明書、外軍的情報資料，全靠他翻譯。

后來到了東北，他搞情報分析更是一絕。

特別是在打錦州的時候，他對著那一堆亂七八糟的無線電信號，愣是分析出了敵人的動向。

劉亞樓就是那時候看上他的：懂技術(shù)、懂外語、腦子還活泛，這種人放哪都是寶貝，絕對不能給海軍。

但是啊，人這輩子，有得必有失。

1949年那場大撤退，像把刀子一樣把黃家切成了兩半。

父母帶著弟弟妹妹去了臺灣，黃漢基一個人留在了大陸。

這一別，就是半個世紀(jì)。

你想想，那時候兩岸是個啥狀態(tài)？

那是死敵啊。

黃漢基在空軍當(dāng)著官，對岸的弟弟在海軍當(dāng)著官，這要是真打起來，那就是骨肉相殘。

最苦的是老母親魏韶琴。

老太太在臺灣，天天望著海峽發(fā)呆，一度以為大兒子早就沒了。

而黃漢基呢，看著別人的全家福，心里也不是滋味。

那幾十年，家信不通，音訊全無，這種煎熬比打仗還難受。

直到80年代，這層窗戶紙才被捅破。

黃漢基的妹妹入了美國籍，這就方便了，試著給大陸這邊寫信尋親。

信轉(zhuǎn)到空軍政治部，一核實，還真就是那位老校長。

1985年，兄妹倆在南京見面。

妹妹拿出一盤磁帶，說是母親錄的。

黃漢基顫抖著手把磁帶放進錄音機，里面?zhèn)鞒隽死夏赣H蒼老的聲音。

可是，讓人心碎的一幕發(fā)生了。

因為離家太久，再加上老母親說的是地道的福州土話，黃漢基居然聽不懂了！

他一邊流淚，一邊讓妹妹一句句翻譯。

那天晚上，這位曾經(jīng)指揮若定的老兵，抱著錄音機哭得像個孩子。

距離不僅隔斷了山海，甚至差點隔斷了鄉(xiāng)音，但唯獨隔不斷那份血濃于水的牽掛。

1990年，消息傳來，母親病危。

這時候兩岸關(guān)系稍微緩和了點，組織上也是特事特辦，批了。

已經(jīng)離休的黃漢基，終于坐上了飛往臺北的飛機。

這不僅僅是一次探親，這是一場遲到了41年的謝罪。

在臺北的病房里，百歲的老母親已經(jīng)神志不清了。

但是當(dāng)黃漢基喊出那聲“媽”的時候，老太太奇跡般地睜開了眼。

那兩個月，黃漢基哪也不去，天天推著輪椅陪母親。

沒有什么將軍，沒有什么主義，那一刻，他只是個想盡孝的兒子。

這事兒現(xiàn)在說起來，還是讓人唏噓。

黃漢基當(dāng)年那張白卷，改變了他的一生，也改變了中國空軍的一角。

他放棄了家族鋪好的榮華富貴，選了一條最難走的路。

你說他后悔嗎？

看他晚年的樣子，應(yīng)該是無悔的。

1991年，送走了母親后不久，黃漢基也走完了他這一生，享年72歲，骨灰一半留在了大陸，一半撒向了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