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昊，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王子軒端著紅酒杯，臉上掛著那種似曾相識的優(yōu)越笑容，就像十四年前在講臺上宣讀成績時一樣。

包間里的其他同學都停下了筷子。

我放下手中的茶杯，看著眼前這個穿著定制西裝的男人。

"什么意思？"

"還能什么意思？"王子軒搖搖頭，"大家都在聊房子車子事業(yè)，就你一個人在那兒默默喝茶。十四年了，你還是那個沒什么出息的陳昊。"

空氣瞬間凝固。

我的手指慢慢收緊。

01

三天前，我收到了高中同學李明遠發(fā)來的微信。

"昊子，下周六晚上老同學聚會，你來不來？好久沒見了。"

我盯著手機屏幕看了很久。

十四年沒有參加過同學聚會的我，這次不知道為什么想去看看。

也許是因為上個月剛剛升任技術(shù)總監(jiān)，也許是因為最近生活太過平靜，需要一些變化。

我回復："好的，到時候見。"

李明遠很快回了消息："太好了！對了，王子軒也會來，你還記得我們的學習委員吧？"

王子軒。

這個名字讓我愣了一下。

當然記得，高中三年的學習委員，成績永遠年級前三，老師眼中的好學生，同學心中的學霸。

而我，只是那個坐在最后一排，成績中等偏下，存在感極低的普通學生。

"記得。"我回復道。

其實，我比任何人都記得王子軒。

不只是因為他的優(yōu)秀，更因為高三那次讓我至今難忘的事情。

那是一次數(shù)學測驗，我意外考了全班第二，僅次于他的第一。

我興奮地拿著試卷想要分享這份喜悅，卻聽見他在講臺上對幾個同學說："陳昊這次能考這么好，肯定是抄的。你們看他平時那個樣子，怎么可能突然開竅？"

那句話像釘子一樣扎在我心里。

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在任何人面前表現(xiàn)過自己的能力。

即使后來考上了不錯的大學，即使現(xiàn)在在行業(yè)內(nèi)小有名氣，我依然習慣性地保持低調(diào)。

02

這些年來，我的確過得很低調(diào)。

大學畢業(yè)后進入一家小型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從最基礎(chǔ)的程序員做起，一步步爬到現(xiàn)在的位置。

我住在一套普通的兩居室里，開著一輛五年車齡的車，穿著從來不超過三百塊的衣服。

不是因為買不起更好的，而是習慣了這種簡單的生活方式。

公司同事都知道我技術(shù)過硬，但很少有人了解我的真實收入和股份。

上個月，CEO找我談話。

"陳昊，公司發(fā)展到現(xiàn)在這個規(guī)模，技術(shù)團隊需要一個真正的領(lǐng)導者。"他說，"我想讓你擔任技術(shù)總監(jiān)，負責所有技術(shù)招聘和團隊建設(shè)。"

我接受了這個職位，但沒有告訴任何朋友。

甚至連父母都不知道我現(xiàn)在的具體職務(wù)。

在他們眼中，我依然是那個"在電腦公司上班"的兒子。

這種低調(diào)已經(jīng)成為我的保護色。

它讓我免受外界的打擾，專心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但同時，它也讓很多人誤解了我的真實狀況。

就像即將見面的這些老同學一樣。

在他們的記憶里，我可能依然是那個坐在角落里，毫不起眼的陳昊。

03

高中時代的王子軒，是那種讓所有人都印象深刻的學生。

他不僅成績優(yōu)秀，還擅長演講，組織能力強，是老師最信任的學生干部。

每次班會，他總是站在講臺中央，用那種成熟超過年齡的語調(diào)跟我們講道理。

"同學們，學習是我們現(xiàn)在最重要的任務(wù)。只有努力學習，將來才能有出息。"

他總是這樣說，眼神掃過教室里的每一個人。

當視線落在我身上時，那種審視的目光讓我很不自在。

高三下學期，學校組織了一次職業(yè)規(guī)劃講座。

王子軒作為學生代表發(fā)言，他說："我的目標是考上最好的大學，學習最有前途的專業(yè)，將來成為社會的棟梁。"

臺下響起熱烈的掌聲。

輪到自由發(fā)言時，我鼓起勇氣舉了手。

"我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不一定非要成為別人眼中的成功人士，做好自己就夠了。"

話音剛落，王子軒就搖頭笑了。

"陳昊，你這種想法就是典型的不求上進。沒有目標，沒有野心，將來怎么可能有出息？"

他的話引起了一陣哄笑。

我漲紅了臉，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從那以后，我更加確信，在王子軒眼里，我就是那個永遠不會有出息的同學。

這種印象，大概到現(xiàn)在也沒有改變。

04

聚會定在市中心一家高檔餐廳的包間里。

我提前十分鐘到達，包間里已經(jīng)坐了五六個同學。

大家熱情地打招呼，詢問彼此的近況。

"明遠現(xiàn)在是副總經(jīng)理了，有車有房，日子過得不錯啊。"

"小劉開了自己的公司，聽說生意做得挺大。"

"老張進了國企，鐵飯碗，穩(wěn)定得很。"

輪到我時，我只是簡單地說："還是做技術(shù)工作，挺好的。"

沒有人繼續(xù)問下去。

在他們眼中，技術(shù)工作大概就意味著普通的程序員，收入一般，沒什么特別的。

我也沒有解釋的意思。

八點整，王子軒推門進來。

他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深藍色西裝，戴著Swiss手表，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

整個人看起來成功而自信。

"不好意思各位，路上堵車了。"他笑著向大家道歉，然后自然地坐在了主位。

"子軒還是那么有范兒啊，一看就知道混得不錯。"李明遠調(diào)侃道。

"還行吧，在一家外企做管理，勉強過得去。"王子軒謙虛地說著，但臉上的神情明顯很享受這種被夸贊的感覺。

"對了，我最近在找新工作，有一家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的技術(shù)崗位挺不錯的，前天剛?cè)ッ嬖嚒?

他端起酒杯，"希望能有好結(jié)果。"

我的手突然顫了一下。

前天，技術(shù)崗位面試。

一個模糊的印象在腦海中浮現(xiàn)。

05

"來來來，大家都聊聊這些年的變化。"李明遠主動活躍氣氛。

同學們開始分享各自的成就。

有人買了別墅，有人換了豪車，有人孩子考上了重點學校。

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展示著成功。

王子軒也不例外。

"說起來，這些年我也算是按照當初的規(guī)劃在走。大學讀的金融，研究生是MBA，工作后一直在往管理層發(fā)展。"

他的語調(diào)依然是那么自信，"雖然最近想換個環(huán)境，但總體來說還是很滿意的。"

然后，他的目光轉(zhuǎn)向了我。

"陳昊，你呢？這些年怎么樣？"

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放下茶杯，平靜地說："還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就這些？"王子軒似乎有些不滿意，"房子呢？車子呢？收入呢？這些都不想分享一下？"

包間里的空氣變得有些微妙。

"沒什么好分享的，普通的生活。"我依然保持著平靜。

王子軒搖搖頭，臉上露出了那種熟悉的表情。

就是那種高中時代常常出現(xiàn)的，帶著淡淡輕視的優(yōu)越感。

"陳昊，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他端著紅酒杯，聲音提高了幾分。

"什么意思？"

"還能什么意思？大家都在聊房子車子事業(yè)，就你一個人在那兒默默喝茶。十四年了，你還是那個沒什么出息的陳昊。"

包間里瞬間安靜下來。

我看著王子軒，心中有什么東西在慢慢燃燒。

"我確實沒什么出息。"我站起身來，"不過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什么事？"王子軒不以為然。

我深吸一口氣，腦海中那個模糊的印象突然變得清晰起來。

前天下午，我作為技術(shù)總監(jiān)面試了一個求職者。

那個人穿著同樣的深藍色西裝，戴著同樣的手表，簡歷上寫著十年工作經(jīng)驗，但對技術(shù)問題的回答卻漏洞百出。

最致命的是，當我問到項目細節(jié)時，他明顯在撒謊。

那個人，就是王子軒。

我緩緩開口：

"你前天面試的公司..."

06

"你前天面試的公司，我正好是面考官。現(xiàn)在正式通知你，面試沒通過。"

這句話如同雷擊，整個包間瞬間死寂。

王子軒手中的紅酒杯懸在半空，臉上的表情從不屑轉(zhuǎn)為震驚，再轉(zhuǎn)為難以置信。

"你...你在說什么？"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華創(chuàng)科技，技術(shù)總監(jiān)職位，前天下午三點。"我平靜地說出這些細節(jié)，"面試官是我，陳昊。"

其他同學面面相覷，完全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王子軒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技術(shù)總監(jiān)？你不就是個普通的程序員嗎？"

"很遺憾讓你失望了。"我從口袋里掏出名片，放在桌子上，"華創(chuàng)科技技術(shù)總監(jiān)，陳昊。"

李明遠拿起名片仔細看了看，倒吸一口涼氣。

"華創(chuàng)科技？那不是現(xiàn)在很火的那家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嗎？"

"對，就是那家公司。"我重新坐下，"而王子軒，就是前天來面試的那個求職者。"

07

包間里的氣氛變得異常尷尬。

王子軒的優(yōu)越感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

"面試過程中，你說自己有十年的項目管理經(jīng)驗，但當我問到具體的技術(shù)架構(gòu)時，你的回答前后矛盾。"我繼續(xù)說道，"更重要的是，你在簡歷上夸大了自己的能力。"

"我..."王子軒想要解釋什么，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其實能力不夠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誠實。"我看著他，"在面試中撒謊，這是我們絕對不能接受的。"

其他同學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原來昊子這么厲害啊，華創(chuàng)科技的技術(shù)總監(jiān)。"

"難怪他一直這么低調(diào)，原來是真正的成功人士。"

"子軒這下尷尬了，剛剛還說人家沒出息。"

王子軒聽著這些議論，臉色越來越難看。

"陳昊，你為什么不早說？如果我知道你是面試官..."

"如果你知道我是面試官，你就會誠實回答問題了嗎？"我打斷了他的話，"還是說，你會因為我們是同學就降低招聘標準？"

這個問題讓王子軒無話可說。

"不過話說回來，我很感謝這次面試。"我舉起茶杯，"它讓我重新認識了一個人。"

08

聚會的氣氛徹底變了。

王子軒再也沒有了剛才的張揚，整個人顯得沮喪而失落。

其他同學開始圍著我詢問工作的事情，語氣中多了許多敬意。

但我并沒有因此而感到特別的滿足。

反而，我想起了高中時代的那個下午。

數(shù)學測驗得了第二名，卻被質(zhì)疑是抄襲。

那種被誤解的感覺，原來王子軒也體驗到了。

"子軒。"我主動開口，"其實你的基礎(chǔ)不錯，只是在一些細節(jié)上需要改進。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給你一些建議。"

王子軒抬起頭，眼中有些意外。

"你...你不生氣嗎？我剛才說了那些話..."

"生氣？"我笑了笑，"十四年前你也說過類似的話，我都沒生氣，現(xiàn)在更不會了。"

"那時候我年輕，說話不知道輕重。"王子軒有些羞愧，"其實這些年我一直記得那件事，知道自己當時太過分了。"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端起茶杯，"重要的是現(xiàn)在和未來。"

包間里重新恢復了和諧的氛圍。

同學們開始真正地交流，不再是單純的炫耀和比較。

臨別時，王子軒走到我身邊。

"陳昊，謝謝你今天的寬容。我會好好反思的。"

"我們都在成長，不是嗎？"我拍拍他的肩膀，"記住，真正的成功不在于別人怎么看你，而在于你怎么看自己。"

走出餐廳，夜風輕拂。

我想起高中時代的自己，那個被質(zhì)疑、被輕視，卻依然堅持做自己的少年。

十四年過去了，我終于明白，最大的成功不是向別人證明什么，而是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

那個坐在最后一排的陳昊，其實從來就沒有輸過。

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走出了一條不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