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刪除聯(lián)系人，確定嗎？"

陳默看著手機屏幕上的提示框，手指在"確定"按鈕上顫抖著。

客廳里，妻子王靜正在廚房準備晚飯，兒子陳軒在房間里做作業(yè)，一切看似平靜如常。

但陳默知道，一切都變了。

剛剛到賬的140萬補償金躺在銀行卡里，像是對他20年職業(yè)生涯的最后審判。43歲的年齡，在這個行業(yè)已經(jīng)是"老人"，而那個曾經(jīng)信任他、依賴他的公司，今天下午用最冰冷的方式告訴他：你不再被需要了。

手機通訊錄里，345個前同事的名字密密麻麻地排列著。

有一起加班到深夜的伙伴，有一起慶祝項目成功的朋友，有那些曾經(jīng)叫他"默哥"的年輕人。

每一個名字背后，都承載著他最珍貴的職場回憶。

"爸，吃飯了！"兒子的聲音從餐廳傳來。

陳默深吸一口氣，點擊了"確定"。

01

20年前的秋天，25歲的陳默懷著忐忑的心情走進了這家剛剛起步的科技公司。

那時的公司只有不到50個人，擠在一棟老式寫字樓的三層，連像樣的會議室都沒有。老板許東升比陳默大不了幾歲，經(jīng)常和員工一起在樓下的小餐館吃盒飯，談論著要做大做強的夢想。

"小陳，我看好你。"許東升在陳默入職第一天就這樣說道，"咱們公司雖然小，但每個人都很重要。"

陳默記得自己當時激動得整夜難眠。

從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公司開始，陳默見證了公司的每一次成長。第一個大客戶簽約時，他熬了三天三夜修改方案；第一次搬到新辦公樓時，他親自搬運每一臺設備；第一次公司聚餐時，他主動承擔了組織工作。

在這里，他不僅僅是員工，更像是家人。

"默哥，這個項目怎么處理？"新來的同事總是這樣問他。

"默哥，客戶那邊有問題，你能幫忙協(xié)調(diào)一下嗎？"

"默哥，今晚一起吃飯吧，我請客。"

不知不覺中，陳默成了公司里的核心人物。技術(shù)過硬，人緣極好，無論什么棘手的問題，大家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找陳默。

那時候的他，每天早上醒來都對工作充滿期待。

公司就像他的第二個家，同事們就像他的兄弟姐妹。

02

2014年，陳默升任部門經(jīng)理，那一天，許東升特意在全公司大會上宣布了這個決定。

"陳默同志兢兢業(yè)業(yè)工作了10年，是我們公司當之無愧的老兵和骨干。"許東升的話讓陳默紅了眼眶，"他的升職，實至名歸。"

臺下響起熱烈的掌聲，陳默看到同事們臉上真誠的笑容，心中涌起無限感慨。

這些年來，他親眼看著公司從50人發(fā)展到500人，從小作坊變成行業(yè)知名企業(yè)。辦公樓從3層擴展到15層，年營業(yè)額從幾百萬增長到幾十億。

而他，就像一棵大樹，深深扎根在這片土壤里。

升職后的陳默更加拼命。他把公司的事情當成自己家的事情，經(jīng)常深夜還在辦公室處理各種問題。妻子王靜有時會抱怨他回家太晚，但看到他眼中的光芒，也就不再多說什么了。

"爸爸工作很重要。"他總是這樣對兒子陳軒說，"等爸爸再努力幾年，咱們家的生活會更好。"

陳軒雖然年紀小，但也能感受到父親對工作的熱愛。每次陳默加班回來，雖然很累，但臉上總是帶著滿足的笑容。

那些年，陳默的手機里存著公司每一個同事的聯(lián)系方式。不僅僅是工作聯(lián)系，更多的是真摯的友情。

誰家有喜事，他一定會到場祝賀；誰遇到困難，他總是第一個伸出援手。

公司年會上，陳默總是最活躍的那個。他組織游戲，準備禮品，確保每個人都能開心地參與其中。

"默哥就像我們的大家長。"年輕同事們經(jīng)常這樣說。

在陳默心中，這345個同事不僅僅是工作伙伴，更是人生路上最重要的朋友。

03

2024年4月15日，下午3點30分。

會議室里的空氣凝固得可怕。

"陳默，很遺憾通知你這個決定。"總監(jiān)張程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自然，"公司決定對你的崗位進行調(diào)整。"

陳默坐在會議桌前，腦子里嗡嗡作響。

"調(diào)整？"他努力保持鎮(zhèn)靜，"什么意思？"

張程避開了陳默的目光："公司要優(yōu)化人員結(jié)構(gòu)，你的崗位將被取消。當然，公司會給你相應的補償。"

那一瞬間，陳默感覺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20年來，他第一次聽到公司不需要他了。

"為什么？"陳默的聲音有些顫抖，"我哪里做得不好嗎？"

"不是做得不好的問題。"張程看起來也很不舒服，"是公司戰(zhàn)略調(diào)整的需要。你的工作能力我們都認可，但是..."

"但是我43歲了。"陳默苦笑著接上了這句話。

張程沒有回應，只是推過來一份補償協(xié)議："140萬，這是公司能給出的最高補償了。"

140萬。

這個數(shù)字對于陳默來說不算小，但在這一刻，它顯得如此諷刺。

20年的青春，20年的奉獻，最終換來的是一張冰冷的支票和一句"公司不再需要你"。

簽字的時候，陳默的手在發(fā)抖。

不是因為舍不得這份工作，而是因為舍不得這里的人。

這345個同事，從意氣風發(fā)的年輕人，到現(xiàn)在的中年老總，大家一起經(jīng)歷了太多太多。

走出會議室的那一刻，陳默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

辦公樓里依然忙碌，同事們依然在各自的崗位上工作，但這一切仿佛都與他無關(guān)了。

他突然意識到，從明天開始，他將不再屬于這里。

04

回到家的路上，陳默的手機響個不停。

消息很快就傳開了，同事們紛紛發(fā)來慰問信息。

"默哥，聽說了，太突然了。"

"不敢相信，連你都被裁了。"

"默哥，以后還是朋友，有什么需要盡管開口。"

每一條消息都像刀子一樣扎在陳默心里。

不是因為他們說錯了什么，而是因為這些關(guān)心讓他更加痛苦地意識到，自己再也不是他們的"默哥"了。

晚飯時，陳默告訴了王靜和陳軒這個消息。

"被裁員了？"王靜放下筷子，"為什么？你工作不是一直很出色嗎？"

"公司要優(yōu)化人員結(jié)構(gòu)。"陳默盡量平靜地說道，"不過補償還算可以，140萬。"

陳軒抬起頭看了看父親，沒有說話，但陳默能感受到兒子眼中的擔憂。

"那接下來怎么辦？"王靜問道。

"再找工作吧。"陳默勉強笑了笑，"43歲，應該還不算太晚。"

但他心里清楚，43歲在這個行業(yè)確實不年輕了。

那天晚上，陳默坐在書房里，翻看著手機里的聯(lián)系人列表。

345個名字，每一個都有故事。

小李，剛?cè)肼殨r是他帶的實習生，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項目經(jīng)理；老王，跟他搭檔了15年，是最默契的工作伙伴；小張，去年剛結(jié)婚，婚禮上還請他當證婚人...

這些人，構(gòu)成了陳默過去20年最重要的社交網(wǎng)絡。

但現(xiàn)在，一切都變了。

他不再是他們的同事，不再是他們的"默哥"，甚至可能連朋友都算不上。

因為在這個現(xiàn)實的世界里，沒有了工作關(guān)系作為紐帶，又有多少友誼能夠保持下去呢？

陳默想起了之前被裁的幾個老同事，剛開始大家還保持聯(lián)系，承諾要經(jīng)常聚聚。但漸漸地，聯(lián)系越來越少，最后徹底失去了音訊。

人走茶涼，這是職場不變的規(guī)律。

05

第二天早上，陳默做了一個決定。

他要主動切斷這些聯(lián)系，在別人疏遠他之前，先疏遠別人。

這樣至少可以保持一份尊嚴。

打開手機通訊錄，陳默開始了這個艱難的過程。

第一個刪除的是小李?？粗?刪除聯(lián)系人"的提示框，陳默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點擊了確定。

然后是老王，然后是小張...

每刪除一個，陳默的心就痛一次。

這些名字背后，都是他人生中最珍貴的回憶。但現(xiàn)在，他必須親手把它們埋葬。

刪到第50個時，陳默的眼淚掉了下來。

刪到第100個時，他的手開始發(fā)抖。

刪到第200個時，他幾乎想要放棄。

但他還是堅持了下去。

因為他知道，與其等待被遺忘，不如主動選擇遺忘。

345個聯(lián)系人，一個接一個地消失在手機屏幕上。

每一次點擊"確定"，都像是在進行一場告別儀式。

告別過去的自己，告別那個在公司里閃閃發(fā)光的陳默，告別那些美好卻再也回不去的時光。

刪完最后一個聯(lián)系人時，已經(jīng)是深夜了。

陳默看著空蕩蕩的通訊錄，突然感到一陣輕松。

既然已經(jīng)不屬于那個世界了，那就徹底地離開吧。

不帶走一片云彩，也不留下任何痕跡。

第二天，公司里開始有人議論紛紛。

"你們發(fā)現(xiàn)了嗎？默哥把我們都刪了。"

"是啊，我想給他發(fā)個消息，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不是好友了。"

"太絕了，刪得這么干凈。"

消息很快傳到了總監(jiān)張程那里，張程覺得有些不對勁，立即向老板許東升匯報了這件事。

許東升聽后，臉色瞬間變得凝重。

他拿起電話，準備親自了解情況。

但當他打開自己的微信聯(lián)系人列表時，突然愣住了...

06

許東升盯著手機屏幕，感覺血液都凝固了。

陳默的頭像已經(jīng)變成了灰色的輪廓，顯示"對方已刪除你"。

不只是他，許東升逐一查看，發(fā)現(xiàn)陳默把公司所有人都刪除了，包括他這個老板。

"這怎么可能..."許東升喃喃自語。

他立即召集了緊急會議，張程和其他幾位高管匆忙趕到辦公室。

"陳默把所有人都刪了，包括我。"許東升的聲音有些發(fā)抖，"345個人，一個不留。"

會議室里鴉雀無聲。

張程臉色蒼白："老板，我覺得可能是因為補償?shù)氖虑?，他心里有怨?.."

"不對。"許東升搖搖頭，"你不了解陳默，他不是那種人。"

許東升想起了20年前，那個青澀卻充滿熱情的年輕人。想起了陳默為公司付出的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想起了他眼中那種把公司當家的真誠。

"他為什么要這樣做？"許東升問道，"難道20年的情誼，說斷就斷？"

這時，人事經(jīng)理小心翼翼地說道："老板，我覺得我們是不是太草率了？陳默在公司這么多年，業(yè)績一直很好，人緣也很不錯..."

"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張程有些惱火，"決定已經(jīng)做了。"

許東升卻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了公司創(chuàng)業(yè)初期，陳默曾經(jīng)說過的一句話："許總，這個公司就像我的家一樣，我會用生命來保護它。"

當時許東升以為這只是年輕人的激情表達，但現(xiàn)在回想起來，陳默真的是這樣做的。

20年來，陳默從來沒有跳槽，哪怕有更好的機會；從來沒有計較加班費，哪怕經(jīng)常工作到深夜；從來沒有推脫責任，哪怕不是他的份內(nèi)工作。

"他把我們都刪了。"許東升重復著這句話，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07

許東升決定親自去找陳默。

他開車來到陳默家樓下，在車里坐了很久，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最終，他還是上了樓，按響了門鈴。

開門的是王靜，看到許東升有些意外："許總？您怎么來了？"

"我想見見陳默。"許東升說道。

客廳里，陳默正在和兒子下象棋。看到許東升進來，他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起身。

"陳默，我們談談吧。"許東升說道。

陳默擺擺手："談什么？該談的都談完了。140萬我已經(jīng)收到了，謝謝許總。"

"不是為了這個。"許東升坐在沙發(fā)上，"我是想問問，你為什么把所有人都刪了？"

陳默停下手中的棋子，抬起頭看著許東升："許總覺得我不應該刪？"

"我不是這個意思..."許東升有些語塞。

"那您覺得我應該怎么做？"陳默的聲音很平靜，"繼續(xù)保持聯(lián)系，然后看著大家逐漸疏遠我？還是假裝一切都沒有改變，繼續(xù)在群里發(fā)一些無關(guān)痛癢的消息？"

許東升沉默了。

陳默繼續(xù)說道："許總，我在公司待了20年，見過太多被裁員的同事。剛開始大家都說要保持聯(lián)系，但最后呢？人走茶涼，這是規(guī)律。既然如此，我為什么要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

"但是..."許東升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無話可說。

"我知道您想說什么。"陳默看著許東升，"您想說我們之間有20年的情誼，不應該這樣一刀兩斷。但是許總，您捫心自問，如果真有情誼，您會那么輕易地讓張程把我裁掉嗎？"

許東升感到胸口一陣悶痛。

他突然明白了，陳默刪除所有人，不是因為怨恨，而是因為絕望。

對他來說，公司不只是工作的地方，同事們不只是工作伙伴，而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當公司決定不再需要他時，他的世界就崩塌了。

刪除聯(lián)系人，是他保護自己的方式。

與其等待被遺忘，不如主動選擇遺忘。

08

許東升在陳默家坐了很久，最后什么都沒有說，悄悄地離開了。

回到公司，他立即召開了董事會。

"我覺得我們做錯了。"許東升對著董事們說道，"陳默不應該被裁員。"

"現(xiàn)在說這些已經(jīng)晚了。"一位董事說道，"而且，他的反應這么激烈，說明我們的決定是對的。這種人留在公司，對團隊士氣不利。"

許東升搖搖頭："你們不理解。陳默刪除所有人，不是因為報復，而是因為他太愛這個公司了。"

他把陳默說的話轉(zhuǎn)述給了董事們，整個會議室陷入了沉默。

"一個人能夠為公司付出20年，把公司當成家，把同事當成家人，這樣的員工我們卻因為年齡問題把他裁掉，這對嗎？"許東升問道。

沒有人回答。

"我決定撤銷對陳默的裁員決定。"許東升說道，"如果需要優(yōu)化人員結(jié)構(gòu)，那就從我開始。"

董事們面面相覷，最終同意了許東升的決定。

許東升再次來到陳默家時，已經(jīng)是一周后了。

這次，他沒有空手而來，而是帶著一份新的合同。

"陳默，公司需要你回來。"許東升說道，"不是因為同情，而是因為我們真的離不開你。"

陳默看著合同，眼中閃過一絲波動，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許總，有些東西一旦破碎了，就再也無法修復。"陳默說道，"就像我刪掉的那345個聯(lián)系人，即使重新添加，關(guān)系也不會回到從前了。"

許東升明白陳默的意思，但他還是堅持說道："至少，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陳默沉默了很久，最終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但他提出了一個條件："我可以回去工作，但我不會重新添加任何人的聯(lián)系方式。工作是工作，私人是私人，我要把它們分得很清楚。"

許東升點點頭，他知道，這是陳默對自己的保護，也是對過去20年的一種告別。

從那天起，陳默重新回到了公司，但他變了。

他依然認真工作，依然業(yè)務出色，但不再主動關(guān)心同事的私人生活，不再參加公司的聚餐活動，不再是那個被大家叫做"默哥"的人。

他學會了保護自己，學會了在職場中保持適當?shù)木嚯x。

而許東升每次看到陳默，心中都會涌起一陣愧疚。

他知道，那個把公司當家的陳默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的陳默，只是一個優(yōu)秀的員工而已。

有些傷害，一旦造成，就再也無法挽回。

正如陳默說的，有些東西一旦破碎了，就再也無法修復。

但至少，他們還有機會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