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銀芳

解放軍某連駐扎在南方海拔1000多米的高山之巔。連隊到山下只有一條能過一輛卡車的單行沙土路，每次購糧購物都要派一個班的戰(zhàn)士才能把貨物拉上山。那時侯連隊還沒有電視機，官兵們的業(yè)余生活比較單調，只有一部收音機為他們增添一些快樂。有一天全連剛收聽完新聞聯播，忽然聽到直徑距離約1公里的大山對岸飄過來一曲又一曲山歌，先是男女獨唱，接著是男女對唱，很是動聽悅耳。

連隊指導員心想平時偶爾也會聽到幾聲鄉(xiāng)親們對著群山大聲喊唱的聲音，今天為何對岸像是有組織地在唱歌？或許是鄉(xiāng)親們過什么節(jié)吧，指導員也就沒多想?？墒墙酉聛砻刻焱砩显诠潭ǖ臅r間點，對岸都會傳來男男女女的歌聲，感覺出來這些歌聲是專門對著連隊山頭唱的。官兵們聽著一首首歌聲，仿佛是在野外聽到令人陶醉的交響曲，頓感心曠神怡、疲勞即失。一了解，才知前天戰(zhàn)士們救了兩名因采藥摔下山底峽谷的鄉(xiāng)親。鄉(xiāng)親們知道連隊是軍事重地，不宜派人來感謝，就以這種特殊的方式表達他們的感激之情，用歌聲充實官兵們的業(yè)余生活，增添官兵們的喜悅。為感謝鄉(xiāng)親們的關愛，連里也組織起啦啦隊，每晚待對岸的歌唱完后，官兵們便合唱一曲曲贊頌黨、祖國、人民群眾的紅色歌曲，獻給對岸的鄉(xiāng)親們。此后大山兩岸隔著山互相獻歌就形成了默契。動人的歌聲傳遞了正能量，加深了軍民魚水情，豐富了官兵們和鄉(xiāng)親們的文化生活，激發(fā)了官兵們建設部隊和鄉(xiāng)親們建設家鄉(xiāng)的熱情。

當時軍隊與地方正在開展擁軍愛民活動，村里附近只有這支部隊，而離這支部隊最近的也只有山對岸的村。經過雙方協(xié)商同意結為“雙擁”活動的對子。連隊向上級反映因山高路陡、交通閉塞，大山中的豐富資源得不到開發(fā)，百姓生活很艱苦，教師不愿來村里，只有一位讀過幾年私塾、年過60的老伯教村里的孩子認認字，村里連個中學生都沒有。鄉(xiāng)親們外出買賣糧食物品都是靠肩挑手拎。建議上級下達任務，由部隊幫助鄉(xiāng)親們修一條能通車輛的簡易沙石路，從大山對岸通過峽谷，經連隊山頭的半山腰，再連接部隊下山的路，為鄉(xiāng)親們打開一條與外界聯系的通道，方便群眾生產生活，促進對岸村落的發(fā)展。部隊上級批準了連隊的建議，決定由該連總體負責完成這項任務，并派出一個工兵排實施爆破等任務。

當得知要修路的消息后，官兵們和鄉(xiāng)親們都高興的歡呼雀躍，雙方都用歌聲來慶祝這一喜訊，由原來一度減少的每周一歌又變成了每晚一歌。修路由工兵排打先鋒，先是用炸藥把靠峽谷兩面的山坡炸開，待備足了土石沙后，連隊官兵除留一些人值班外都參加了完成靠部隊這邊的修路任務，鄉(xiāng)親們也拿著工具主動下山參與靠村這邊的修路任務。連隊派人勸鄉(xiāng)親們回村，不要耽誤農活，這條路由部隊來修。鄉(xiāng)親們表示，這條路主要是造福村里百姓的，參與修路是在幫自己干活，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每人多挖一鍬土就早一天通車。在連隊多次相勸下，鄉(xiāng)親們同意每天輪流派人參加修路，以保證農活、修路兩不誤。大山兩岸的距離雖只有約1公里，但因山陡路窄，修路用的重量級器械運不上山，也無法施展，主要靠鋤頭、鐵鍬、扁擔、籮筐、麻袋、木杠、木樁來挖土、搬石、填坑、打樁、夯基、平路面，因而施工進度緩慢。官兵們采取“三班倒”加快工程進度，鄉(xiāng)親們也夜以繼日的辛勤勞作。軍地雙方邊勞動邊唱著“搬運歌”、“夯石歌”等勞動號子，相互鼓勁，連續(xù)作戰(zhàn)。在短暫的歇息時間，趕來送飯送水的村姑則為施工隊伍唱上幾段優(yōu)美的山歌，為大家解乏增力。有一天，幾位村姑在唱山歌時用口技模仿鳥鳴聲，美妙的聲音引來了數百只各式各樣的鳥在施工隊伍上空盤旋，演繹出天上地下群鳥與銀鋤共舞、歌聲與鳥聲齊鳴的壯觀景象，仿佛鳥兒也在用高亢動聽的聲音為施工隊伍加油助力。經過二年多的施工，眼看高達近百米的道路就要合攏了，突然山洪爆發(fā)沖擊著快要竣工的道路，盡管事先已有預防之策，留下中間缺口泄洪，待洪水過后再填平，但由于水量過大過急，已鋪好的路段有幾處被沖開裂縫。為堵上這些裂縫，施工隊伍奮力拼搏，官兵們更是沖在前頭，防止鄉(xiāng)親們在搶險中出現危險。經過軍民數小時的齊心奮戰(zhàn)，路總算保住了，但有幾名戰(zhàn)士不同程度地受了傷，因連隊帶的少量常用護傷藥已用完，趕回去拿又來不及，不及時救護則會加重受傷戰(zhàn)士的病情。一看這情形，一位正在哺乳期的婦女毫不猶豫地擠出自己的奶水為戰(zhàn)士擦傷。有一名重傷戰(zhàn)士處于半昏迷狀態(tài)，帶的水也喝完了，山中的水夾帶著黃泥不宜重傷員飲用，婦女顧不上害羞，半跪在地上直接給戰(zhàn)士喂奶水。當戰(zhàn)士們看到曾聽說的沂蒙山區(qū)紅嫂為受傷戰(zhàn)士喂奶的一幕在眼前呈現時，大家都感動的熱淚盈眶。重傷戰(zhàn)士完全蘇醒后，艱難地向村婦鞠了一躬，感動的淚流滿面，淚水汗水雨水融為一體。更為感人的是一位排長把將要被洪水沖走的鄉(xiāng)親救上來時，自己卻被洪水沖走，犧牲了幾天后遺體才找到，且被水中的亂石樹木沖撞的面目全非。為修這條路排長幾次推遲了回鄉(xiāng)探親結婚，本想過幾天路修好后便可舉行婚禮，卻與久等的未婚妻天人相隔，永遠留在大山中，把大愛獻給了山里的百姓。鄉(xiāng)親們在村里為排長立了一塊石碑，上面刻著排長的姓名和救人的事跡，好讓村里人世代緬懷英雄，這塊石碑也成了教育百姓特別是教育后代的勵志碑。村里在沒辦學校沒有教師進山前，每年都是老伯帶著跟他認字的小孩，在清明節(jié)那天來到碑前祭拜排長，老伯用排長的英勇事跡教育孩子們長大后能成為對國家和百姓有貢獻的人。

修通后的路被稱為“同心路”。通路那天部隊上級首長和地方縣鄉(xiāng)領導都參加了揭牌儀式，軍地雙方組成一個合唱團，一曲曲歌唱黨、歌唱祖國、歌唱人民群眾、歌唱子弟兵的歌聲響徹大山兩岸，生動的展現了軍民一家親的動人景象。

道路的修通極大地改善了村民的生產生活條件，也促進了“雙擁”活動的深入開展，連隊可定期組織人員到大山對岸幫助老百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好事，大山兩岸再也不要隔岸唱歌了，每個周末和其他節(jié)假日，連隊官兵都會與村里鄉(xiāng)親舉辦軍民聯歡會，用歡樂的歌聲沐浴鄉(xiāng)親們和官兵們的業(yè)余生活。在持續(xù)的“雙擁”過程中，許多戰(zhàn)士學會了唱山歌，有的成了軍隊的實力派歌手，有的退伍后成了地方演唱團的臺柱子，有的戰(zhàn)士還向村里的草醫(yī)學會了用草藥治病，退伍后成了當地的名醫(yī)。

有位戰(zhàn)士是孤兒，退伍后主動留在村里，成了當地的村民，并與當年采藥摔下山的村姑結了婚。他一到村里就跪拜在排長的碑前，表示要繼承排長的遺志，積極參加村里建設，竭盡全力為鄉(xiāng)親們謀幸福。他當選為村黨支部書記后，每年在烈士紀念日都帶著全村男女老少到石碑前祭拜排長，用排長的崇高精神激勵鄉(xiāng)親們建設好家鄉(xiāng)，為國家多做貢獻。他帶領全村百姓勤勞致富，遵守土地法、森林法，合理開發(fā)利用山里的資源，用間伐的木材和竹子建起了村辦竹木加工廠，制成竹木工藝品，暢銷國內外。隨著形勢的變化，原來修的沙土路已不適應村里的發(fā)展，在上級的支持下，村里把舊路拓寬改為國道。舊路修通后峽谷被攔截，上段形成了一個水庫，為防止山洪爆發(fā)時水庫沖垮道路，村里在修國道時利用水庫建了一座水電站，既可發(fā)電又可控制排水防洪。水庫還成了許多益鳥的棲息地，它們在水上飛翔的景觀吸引了不少游客。國道修好后城里的教師也愿意進村支教了，村里建了學校，辦起了完整的小學，陸陸續(xù)續(xù)也出了幾位大中專生。村里的發(fā)展增加了集體財力和村民收入，在統(tǒng)一規(guī)劃下建起了新村，蓋起了養(yǎng)老院。村黨支部書記原來在連隊就是一名歌手，他領銜組成了農民合唱團，重大節(jié)日為鄉(xiāng)親們獻上愛聽的歌曲，多次走出大山演唱，節(jié)目還上了省里的春節(jié)聯歡晚會。如今，原先落后的小山村變成遠近聞名美麗富裕的社會主義新農村，變成了方圓百里都知曉的文化村、敬老村。

部隊雖然撤走了，但大山兩岸歌聲的故事一直在軍地傳頌。這歌聲，唱出了一個軍民魚水情的美麗佳話，唱出了一個村的巨大變化，唱出了一個奮不顧身救人的英雄故事，唱出了一個又一個軍地兩用人才。

歌聲就是心聲。百姓心中自有一桿秤，只要你真心為老百姓謀幸福，無論是相隔一方還是山高路隘導致的難以相見，老百姓都會以各種方式向你表達心中的感激之情。只要黨員干部和人民子弟兵始終傾聽老百姓的聲音，始終為百姓造福，人民群眾就會永遠跟著黨走，以無窮的智慧和力量推進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盡心盡力，在新時代新征程開創(chuàng)新的偉大事業(yè)中唱出一首首屬于黨屬于國家也屬于百姓自己的壯美贊歌。